“姐姐？聽盈袖她們說，姐姐方纔找我了？我方纔在貝勒爺?shù)臅磕兀u回來的。”妍華一踏進(jìn)耿氏的屋子，便如同一隻歡鳴的黃鸝鳥兒一般扯開了嗓子。
有一個貼心的姐姐就是好，她不用像防著別人那般防著她，所以這萬福閣裡她想做什麼都行，只要不鬧出大事兒便可。
“妹妹快過來。”耿氏衝著妍華招了招手，面上有些欣喜。
妍華好奇地疾步走了過去，一個不小心絆住了腳，直直往前倒去。
耿氏大驚失色，忙用身子擋住身前的一個大木桶桶口，閉了眼等著妍華倒過去。
好在妍華身後的花影機(jī)警，看到她倒了急忙上前兩步，硬是生生將她扶住了。
妍華尷尬地站好身子，將自己方纔慌亂中撞歪的兩把頭給正了正，花影又幫襯著將她髮髻上的朱釵給理了一下，嘴裡嘀咕了一句：“格格也看著點(diǎn)兒道，好好兒地走路也會摔跤，哎，操不完的心哪！”
妍華瞪了她一眼，發(fā)狠道：“你再說我就罰你……罰你跟著趙嬤嬤學(xué)禮數(shù)去，哼！看你天天對著她，飯也吃不下！”
她曾私下裡跟盈袖她們開玩笑，懷疑趙嬤嬤壓根不會哭不會笑，整天便只有那一副兇狠的表情。花影當(dāng)時便說，若是天天看著趙嬤嬤，定是連飯也吃不下了。
花影忙笑著擺了擺手，緊緊閉上了嘴巴。
妍華再回頭看向耿氏時，忙癟嘴道：“是什麼好東西呢，竟是比我都重要。姐姐只顧著護(hù)它，倒是沒想著扶我一把。”
耿氏垮下臉來，這才站直了身子。她尷尬地耷拉下眉頭，也跟著妍華的樣子癟下了嘴：“妹妹走路也小心著點(diǎn)兒，砸到了這些小魚兒多可惜呀。我昨兒下午看到魏長安差人放魚到池子裡去，便問他有沒有小點(diǎn)兒的金魚。他手腳倒是快，今兒就給我弄來了這麼多。我想著妹妹定會喜歡，就叫了你來看看，可不是叫你來跟它們一起游水的。”
妍華本就是玩笑話，也不再跟她多抱怨，忙湊到木桶邊看了起來。
木桶裡果真有許多尾小金魚，有黃燦燦的，還有紅彤彤的，更有黑不溜秋的……一個個都跟手指差不多長，在水裡快活地游來游去，愜意得很。
“倒是應(yīng)該弄個大水缸過來，裡面種些睡蓮，養(yǎng)幾株水草，再把這小魚兒都放進(jìn)去，那樣才快活呢。等夏天到了，也不怕它們曬到，因爲(wèi)可以躲到蓮葉小面躲一躲。”她一邊說著一邊翻手擋在頭頂，假裝自己便是其中一尾小金魚，在蓮葉下面遮著陽。
耿氏捏著帕子掩嘴直笑：“妹妹想的倒是與我想的一樣呢，已經(jīng)讓魏長安去弄大缸了，估摸著今兒就能搬過來了，到時候再蓄上水養(yǎng)睡蓮。”
“我說怎麼一直不見魏長安呢，原來是給姐姐辦事兒去了。”妍華嘀咕了一聲，心想著要把盈袖的生辰偷偷透露給魏長安，至於魏長安會不會有所表示，那便是他的事情了。假若他當(dāng)真沒有反應(yīng)，她便差他去買根髮簪，然後自己拿了髮簪給盈袖，便說那是魏長安特意買了送給盈袖的。
“我哪兒敢，他定是差了別人去給我辦了。他呀，眼下定是幫貝勒爺做事去了，我可不敢隨便拿了件事就去煩他。”
“格格，水缸搬來了~”她話音剛落，纖雲(yún)就在屋外喊了一聲，姊妹倆忙走出屋子去看。
魏長安不在，是別的侍衛(wèi)合了幾人之力搬過來的。水缸很大，就是裝兩三個人也是裝得下的。水缸下窄上粗，水缸外身雕刻了些花鳥魚蟲的圖案，內(nèi)圈還匠心獨(dú)運(yùn)地雕了幾圈花紋，等蓄滿水後，看著就像裡面有層層水波在鼓動，頗有動態(tài)。
“魏長安呢？沒跟你們一道過來嗎？”妍華引著脖子張望了一會兒，沒看到魏長安的身影，便問了最近的一個侍衛(wèi)。
那個侍衛(wèi)沒有擡頭，只躬身道：“格格，魏侍衛(wèi)一大早便出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妍華輕輕地“哦”了一聲，沒再問下去，今日見不到，明日見到再說就是了。
許是昨兒受了魏長安的吩咐，這幾個侍衛(wèi)倒是體恤得很，將大水缸放到耿氏指定的位置後，不待她跟妍華吩咐，便又自發(fā)地打了水來將水缸蓄滿了。
等他們將睡蓮也種好後，這才躬身退離了萬福閣。
花影幫著纖雲(yún)將木桶搬了出來，妍華連忙挽起袖子要伸手抓金魚。
耿氏輕輕打了她手背一下，擡頭朝著她側(cè)方努了努嘴。妍華納悶地回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纖雲(yún)手裡拿著一個撈魚用的小網(wǎng)兜，忙舔著臉吐了下舌頭，將小網(wǎng)兜接在了手中，一條一條地將魚兒撈進(jìn)大水缸中。
“小墨汁，這兒便是你的新家了，裡面很大哦，對，快些遊吧，是不是很高興呀？白尾，你也快去吧……”她嘴裡念念叨叨，將一條條小金魚都給起了個名字。
水缸放在院子裡的花架旁，花架上的紫藤花已經(jīng)綻放，像一串串紫色的葡萄一般耷拉下來，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水缸裡的小金魚似乎也很滿意它們的小家，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快速游來游去，時不時跑到蓮葉下面擡眼望望上面的紫藤花。
“小格格，貝勒爺找您！”一個侍衛(wèi)急匆匆地跑來了萬福閣，許是跑得急，額角冒出一滴汗來。他神情慌張，臉色有些發(fā)白。
“出了什麼事？”耿氏見他神色有異，擔(dān)心地看了一眼妍華。
妍華心裡“咯噔”了一下，心想著定是方纔不小心撞進(jìn)十三懷裡的事情被人告給胤禛了。他若知道了，定會爲(wèi)此事生氣的吧？莫不是會定她一個勾引十三阿哥的罪名吧？那她就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奴才不知，貝勒爺只說讓小格格速速去雍華殿，不得有誤！”那侍衛(wèi)一個勁點(diǎn)頭哈腰，做著請的姿勢。
妍華心裡有怯意，卻也不好意思爲(wèi)難了這個侍衛(wèi)，微笑著握了下耿氏的手安慰了她一聲：“姐姐放心，我沒有做錯事，貝勒爺不會無緣無故地責(zé)罰我的。”
“小格格還請快些去吧，貝勒爺正在氣頭上，奴才只怕去得晚了，貝勒爺更生氣。”那侍衛(wèi)面上焦急，見妍華還在與耿氏說著話，忍不住又出聲催促了一下。
花影不放心，忙自發(fā)地走到妍華身邊要跟著她去。盈袖也忙洗了手跟了過來，想著若是出事，多了她一人，也能多個照應(yīng)。
“這位小哥，可知道貝勒爺爲(wèi)何生氣？可提到格格做了什麼錯事才那般生氣的嗎？”盈袖心裡不安，一路急急跟著，尋了機(jī)會便問那個侍衛(wèi)。
那侍衛(wèi)昨兒夜裡沒有睡好，今兒當(dāng)差的時候不小心打了瞌睡，被斥責(zé)了一聲，心裡誠惶誠恐的。至於胤禛爲(wèi)何生氣，他並不清楚，只知道胤禛說叫小格格立馬叫過去。他也不敢再有差池，一路上都是跑著到萬福閣的。
妍華繃著臉將近日來的言行都回憶了一遍，實(shí)在沒有想出自己哪裡做錯了。除了近日不小心撞進(jìn)十三懷裡，她實(shí)在沒有其他把柄了。
只是今日之事，她若是如實(shí)回答，胤禛應(yīng)該會信的吧？
她心裡有些不確定，若是那麼信她，便不會聽信了別人的話就生氣不是嗎？若是不信她，即便她解釋幾遍，他心裡也終究難以釋懷吧？
她想多了只覺得頭痛，惱恨地握著小拳頭輕輕敲了敲腦門，心裡又安慰了自己一遍：不會有事兒的，他一定會相信我的。
平日裡走慣了的一截路，眼下竟是覺得異常漫長。妍華急急地走了那麼久，背上都微微滲出香汗來，卻還是有很長一段路。
趕到雍華殿的時候，胤禛正揹著手在踱步，眉頭擰得生緊。
妍華也來不及歇一會兒，喘著氣兒便上前行了禮：“貝勒爺，奴婢方纔在書房等貝勒爺?shù)臅r候……”她不管了，準(zhǔn)備搶先道歉，這樣說不定反而能讓他消氣兒。
只是她話剛起了個頭，卻被胤禛擡手示意制止了：“住嘴。”
妍華愕然，擡頭看了一眼他眼裡透出的煩躁，心裡驀然有些委屈。
“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誰都叫不動你了是吧？在我面前一次兩次便罷了，次次都這樣，哼！”胤禛蹙眉冷哼了一聲。
妍華摸不著頭腦，心裡又委屈，忍不住癟嘴道：“貝勒爺就算是想要罰嬋嬋，也得給個理由吧，這樣突然地責(zé)罵一番，嬋嬋也弄不明白究竟是哪裡做錯了呀……”
“你住口！不準(zhǔn)還嘴！給我好好說！”也不知是不是天氣開始燥熱，胤禛只覺得心裡異常煩悶。每次妍華一撒嬌，他心頭直直衝上天的氣就突然綿軟下去，這一次，他是鐵了心要好好訓(xùn)斥她一番了，不能總那麼慣著她。
只是他這一聲呵斥語氣太重，妍華驚得身子一顫，眼睛一紅，差點(diǎn)兒掉下淚來。
她咬著下脣將委屈的淚水給憋了回去，甕聲甕氣道：“奴婢不知錯在哪裡，還望貝勒爺提點(diǎn)一聲兒。”
胤禛坐到了就近的一張椅子上，擡眼冷冷地看了過去。
妍華只覺得脖頸間一凜，彷彿灌了一道冷風(fēng)一般，禁不住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