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名秘諜頭子，聞風統領的心腸可謂是堅如磐石。

面對因皮開肉綻而鮮有秘密之人時，他在可以無視對方的哀嚎，靜靜地等待著自己想要的結果。

但是毀滅一座城市，還是一座隸屬於自己曾發誓要保護國度的城市，連帶著讓整座城市之中的城市民都被送上絞刑架，那可不是一件容易說服自己硬下心來的事情。

這需要相當程度的惡毒。

即便大維術爾用“不爲人知的高貴事業”來形容他們正在執行的任務，並且反覆向其保證，只要獲得最後這批黃金，他的施法準備就能徹底完成。

到那時候，美帝奇帝國乃至灰燼世界被諸神厭棄的詛咒將會解除，他們的人民將會獲得“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能源，這片大地將會重新迸發更多的生機。

不過，聞風統領對此一直將信將疑，只不過是出於對大維術爾的忠誠，他纔會執行命令。

“以後如果有人再和我提‘高貴的事業’，我肯定讓他有多遠滾多遠，”騎在駝獸背上，聞風統領進入了諾姆的內城，他都不用去拿眼睛觀察，周遭投向他的不善目光就讓其有一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特別是‘不爲人知’的那些。”

走近城市中心的花園廣場——倭桑人曾經建立的戰略傳送門，以及之前城市執政官府邸的遺址，全部被推平之後，重新建立起來的諾姆新型的公共設施。

隨著自己深入這座城市，聞風統領發現了越來越多新奇的事物，即便在拜特也沒有出現過。

比如，這裡的許多街區都有架設在半空之中的鐵軌，不時就會有冒著濃煙、發出“嗚嗚”響聲的廂體車拉著貨物或者行人，從街道上方快速駛過。

又比如，他看到了許多小亭子聳立在街頭，來往的行人會用一兩枚銅德本，從其中購買印刷有文字的莎草紙閱讀。他命人買來一份，發現原來是類似拜特的公務邸報式的讀物，只不過其中內容還要更爲豐富一些：商業信息、美帝奇各地風土人情……甚至巨龍帕夏遇襲的簡報都有！

“怪不得呢，”他看著手裡這張印有永序之鱗商標的莎草紙，上面的文字通篇都是在作有關大維術爾和聞風統領等人動機的猜測，“自打進入這座城市，收穫瞭如此之多的敵視。”

他理解了這種宣傳手段，只不過再略微仔細一琢磨，聞風馬上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不對，這裡的邸報會向普通城市民售賣……這裡的城市民識字率達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

想到這個問題，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識字率提高，說明不僅僅代表著城市民文化素質的提高，還意味著這裡的普通人逐漸脫離了愚昧的範疇，開始能夠利用知識來武裝自己的頭腦。

而能夠學習知識，這曾經是貴族階級特權的一種，連美帝奇最爲富庶的拜特城都是如此。

作爲一名秘諜頭子，他很清楚知識的力量。

同樣，他也很清楚知識的附帶價值——理性思考能力，那如同瘟疫一般的傳播性與感染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諾姆城既然民智已開，那麼與諾姆城相鄰的其它城市呢？那些與諾姆城有密切貿易往來的城市呢？那些逐漸向龍巢領地靠近的異族部落呢？

據他所知，巨龍帕夏被大維術爾擒獲後，已然有十多天的時間裡，那些之前與永序之鱗商會建立了商業貿易航線的城市，居然沒有一個主動解除合作。

諾姆城的價值，甚至說諾姆城的價值觀，現在其實已然得到了廣泛的認同。

即便那些城市仍舊在一位位帕夏、一位位執政官的統治之下，但是其統治的基礎，美帝奇的貴族體系已然爲諾姆所撼動。

至於說那些地區性的、新興的商業貴族，從他們不主動解除與永序之鱗商會的合作就可以看出，這些人對於諾姆有多麼強的依賴性。

“贖金，必須讓他們付出足夠多的財富，”聞風統領在心中暗暗合計道。

根據他之前獲取的情報，永序之鱗商會的日常運作，雖然不會由巨龍帕夏親自參與其中，但是是其整合的資源和勢力卻完全能借由奎斯這頭巨龍的力量。

少年藍龍是使得永序之鱗凝聚在一起的核心，他們不可能放棄這樣的領袖。

聞風統領理清了思路，發覺自己肩上的重擔突然又沉重了幾分，“即便需要開啓小範圍的戰爭，爲了贖金也在所不惜。只有這樣，才能降低永序之鱗的發展速度；才能夠讓大維術爾的實驗率先完成；才能不至於割裂美帝奇帝國的各個階級，引發更加具有破壞性的動亂。”

他擺了擺手——並非施展什麼法術，只是用之前約定好的手勢，打出了信號。

跟隨在其身邊的兩名精英聞風者眼神一亮，立刻不著痕跡地丟出兩隻經過“合成獸改造“的傳音守宮，甫一落地，它們就向街角的陰暗處躲去。

按照生物的本能，這些被提前錄入不同語音信息的傳音守宮會追尋信息素前行，而這些信息素則被更早滲透到諾姆城的聞風者，事先塗抹到了街頭巷尾的犄角旮旯處。

傳音守宮仗著自己身形渺小，可以在不惹人注意的情況下，循著信息素所規劃出來的路線，最終抵達城市之中預先佈置好的安全屋。

等候在那裡的聞風者在接受了信息之後，則馬上會想辦法把信息加密傳遞出諾姆城。

可是丟擲傳音守宮的兩名精英聞風者沒有想到，他們的小寵物沒走多遠，準確地說僅僅是在剛剛在街巷之中拐了個彎，它們就遇到了分離式的骸骨傀儡。

雖然分離出來的骸骨傀儡不過老鼠大小，但是對付傳音守宮也已然足夠，在帶著它們佈置防禦圈的龍眷氏族狗頭人頭領的命令下，傳音守宮很快就被生擒活捉。

然後立刻被人帶走，送往蒸汽朋克半巫妖的實驗室，由斯內德親自解析出語音信息：“傳音守宮製作成本25枚銀凱特一隻，養殖成本15銀凱特……請做出相應賠償。”

聽到這段信息，斯內德身後的排氣管蒸汽噴出，發出兩聲“嗚嗚”地鳴笛聲。

而此時，一隻提前在腳爪上綁縛好字條的巡鷹正飛快地向北方飛去，另外還有兩隻巡鷹依然在諾姆城上空盤旋——等候聞風統領新的手勢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