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斑駁的“易水齋”迎客大門下，正站著一位身穿青花藍(lán)旗袍的女人，面色白皙水嫩，秀髮被秋風(fēng)掀起掩蓋住靈動的眼眸。左手揮動著紅色的秀帕，右手扶著木門，旗袍被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半截蓮藕般的小腿。
女人的美不可方物，原因在於欣賞的角度。沈青楊不是那種善於欣賞女人的人，但在回頭的一瞬間便有些呆傻住了！她沒有那種風(fēng)姿綽約的富貴氣，但給人一種雅緻與高貴：身材高挑而勻稱，胸脯挺拔而不妖冶，氣質(zhì)清純而不做作！
這樣的女人很難得，萬里不見其一！
“啞伯！您怎麼又代客人來了？爹不是吩咐過不要這樣拉客麼？”
聲音軟軟，音質(zhì)純淨(jìng)。女人嗔怪似的向啞伯看了一眼，眼眸又掃了一下沈青楊，露出一種難以察覺的歉意。
沈青楊楞了一下，臉上隨即浮上不自然的笑：自我感覺麪皮發(fā)緊，熱血上涌，估計是紅了的！
“你個乳丫崽！我費(fèi)勁心思走了幾條街才把客人帶來，儂怎個這樣子說話哩？！”啞伯摸了一下油漬麻花的老臉舉步走上臺階，神色有些異樣地指著門上的“暫停營業(yè)”的告示牌道：“這是搞啥子鬼化胡？”
女人神色一頓，臉上浮現(xiàn)一絲惶恐：“接連幾日被吃了白，沒辦法！”
吃了白？沈青楊甩了一下打火機(jī)，重新審視一番易水齋的門面，這個地方並不適合開飯店，距離郊區(qū)太遠(yuǎn)，檔次又不高，不可能吸引那些有錢人光顧，若再加上有吃霸王餐的，基本是入不敷出。
沈青楊的觀察力是獨(dú)到的，稍加分析便能理出個頭緒。不過他的腦袋一轉(zhuǎn)，立馬便明白了啞伯的身份：掮客！
這世界上的騙子有很多，騙術(shù)也層出不窮。有一種騙子很特別：騙吃騙喝，目的不是僅僅爲(wèi)了填飽肚子，而是從店家獲取回扣，俗稱“飯託”！
沈青楊見識過不少騙子，也知道一些騙術(shù)，今天遇到的還是第一次，若不是美人在側(cè)，他會一拳把啞伯的吃飯家伙打掉！他不是那種憐香惜玉的人，冷血傭兵沒有多餘的感情，但現(xiàn)在必須改變這些，至少讓別人認(rèn)爲(wèi)自己的個正常人，而非是異類傭兵！
啞伯乾笑著用眼角掃了一下沈青楊，發(fā)現(xiàn)他正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易水齋的風(fēng)景，老臉上立即浮上油滑的笑：“小兄弟，這裡兒就是你邀請我吃大餐的地方！”
沈青楊點(diǎn)點(diǎn)頭指了指告示牌子淺笑一下沒有說話。
“啞伯！今天真的不能營業(yè)了！”美女歉然地笑了笑：“讓您多費(fèi)心了！”
“怎麼？不給老傢伙的面子？今天不要工錢，算我的人情好了！”
呵呵！沈青楊心下冷笑，這個老傢伙不僅騙吃騙喝，還能從店家拿到回扣，若是整天以此爲(wèi)業(yè)，抑或他包攬幾個飯館的話，他的傭金不可謂不多，難怪他說自己付不起他一天的傭金！
“嘿嘿！”啞伯訕笑一下轉(zhuǎn)身拉著沈青楊的胳膊：“你不要以爲(wèi)我靠這個活命！若不是春哥一身本事，我是不會照顧他的生意的，那麼多的中餐館需要客源，老東西我沒有別的本事，找客源還是有一套的！”
果然是有一套！沈青楊淺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這裡的環(huán)境不錯！”
“豈止環(huán)境不錯？還有妖狐妹子給你服務(wù)，諾，這個是鬼侄女，春哥的千金，看一眼要十塊錢——你多點(diǎn)一道菜也成！”
啞伯簡直是耍流氓！漂亮女人的臉“唰”的紅了一片，粉嫩的俏臉嗔怒起來：“啞伯休要胡說，先進(jìn)屋喝杯茶堵住您的嘴。”
老傢伙滿嘴跑火車，若不是美女有些涵養(yǎng)，說不定會跟他急。沈青楊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茶錢我付！”
“易水齋”的門面不大，屋內(nèi)也不甚寬敞，但整潔得很。三五張木桌，幾把黝黑的椅子，北牆上供著關(guān)公像，香爐上燃著禪香。美女把二人讓到桌子旁，趕緊走開準(zhǔn)備茶具。沈青楊靠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觀察了一下店中的情況。
女人上了木質(zhì)旋梯，那是通向二樓的。二樓緩步臺上垂著藍(lán)白相間的軟簾，女人婀娜著腰肢閃身不見。
“四道菜，一壺酒，並不貴！”啞伯瞇著眼睛笑道。
沈青楊低著頭，眼睛幾乎看見自己的臉蛋子，啞伯的話根本沒有聽清。易水齋顯然是華人開的飯館，漂亮女人是店老闆“春哥”的女兒，那個小娃娃是她的弟弟。
這些基本信息在沈青楊的腦中過了一遍，不自主地掃了一眼二樓的軟簾。那裡應(yīng)該是店主私人居所，否則沒有必要弄個簾子遮掩。
“她叫馨兒，是春哥的千金！”啞伯顯然對沈青楊細(xì)微的變化很瞭解，估計他對此地熟識得很。
沈青楊點(diǎn)點(diǎn)頭，名字很特別：馨兒？！很精緻的名字，正好配那張標(biāo)緻的臉。
“春哥是誰？”沈青楊明知故問道。
“是個川菜廚子！”
“哦？”沈青楊翻開眼皮看著啞伯的老臉，川菜是自己的最愛，真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今天可以享受一下正宗川菜美味了。沈青楊記得上次吃川菜應(yīng)該是三年前在老家，所有細(xì)節(jié)都?xì)v歷在目。
陳晨跟自己回老家探親，不幸的是父親已經(jīng)入土爲(wèi)安，沒能看到最後一眼。從那以後自己便成了了無牽掛的人。三年時間過得太快，一切物是人非。兄弟已經(jīng)不再，空留餘恨而已。
“我喜歡川菜！”沈青楊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漂亮女人端著茶盤嫋娜著下樓，沈青楊眼角的餘光不經(jīng)意地掃在女人露出的半截脖頸和堅挺的胸脯上，心猛然下沉，遂低頭不語，卻又看到女人的半截白皙的小腿，還有藍(lán)色旗袍裹著的臀部！
我日啊！若是在班布森林，這樣的女人會被瘋搶了。那幫滿嘴污言穢語的傭兵，逛遍了附近的妓館，見慣了花枝招展的低級妓女，這種清純得流水一樣的女人看一眼便會浮想聯(lián)翩。
男人是獸，有些男人是禽獸。沈青楊是怪獸，對女人天生的不感冒！
“幺妹子，老四樣——燈影牛肉、水煮肉片、夫妻肺片、東坡蒸豬頭，外加一壺竹葉青！”啞伯啜飲了一口香茶吩咐道。
草！東坡蒸豬頭——你他媽的能吃下一個豬頭？沈青楊不動聲色，心裡卻罵開了花。“飯託”的技巧在於如何爲(wèi)老闆賺取最大的利潤，利潤越多他的回扣越多，啞伯顯然知道此中道理。這幾道菜絕對是川菜中的精品，估計價格不菲。
女人的神色一滯，隨即滿臉通紅：“啞伯，今天暫停營業(yè)，您知道……”
“春哥的老四樣是最地道的——怎麼不見你爹出來？”
馨兒低垂著眼瞼，粉嫩的俏臉變得蒼白起來：“爹被請走了！”
“什麼？”啞伯騰地站起身，佝僂的後背有些顫抖，嗓音有些異樣：“誰請走的？”
“一個瘸子！”
沈青楊的面部神經(jīng)突然繃緊，又是一個瘸子！
“哪個瘸子？”啞伯忽然走到馨兒的近前：“什麼時候被請走的，人長得什麼樣？幹什麼去了？”
馨兒顯然被嚇了一跳，後退兩步，左手扶著方桌，眼睛發(fā)出一點(diǎn)溼潤的光芒。
“昨天半夜，一個瘸子請走了爹！天澤園的老闆要過壽，他們要爹幫廚！”
一個飯店老闆、川菜名廚要給天澤園老闆幫廚？呵呵！這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兒，就如昨天自己被一個瘸子偷走貼身之物一樣，雖然不可思議，但還是真實發(fā)生了。
沈青楊從啞伯和馨兒的舉止言談便可揣測出來，“易水齋”的廚子兼老闆的“春哥”被人“請”去幫廚！這裡面估計有不可告人的因由。不過這些與自己毫不相干，倒是請走春哥的那個瘸子引起沈青楊的興趣。
“去哪裡幫廚？天澤園？”
“不……不知道！”馨兒的話音未落，晶瑩的淚已經(jīng)流成小溪。沈青楊最見不得的有兩樣?xùn)|西，一個是兄弟的血，一個是女人的淚！
啞伯一聽見“天澤園”三個字，精神似乎萎靡了許多，老臉耷拉著又坐回桌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中海市的名廚應(yīng)該有很多，他們爲(wèi)什麼要易水齋的老闆去幫廚？”沈青楊坐正了身體，面帶淺笑地看著啞伯：“還有，您猜猜那個請走春哥的瘸子是誰？”
啞伯?dāng)Q緊了眉頭瞪了沈青楊一眼：“不解釋，自己想！”
沈青楊聳了聳肩膀，無所謂的樣子：“看來今天不巧，啞伯的大餐要打水漂了！不過你說過的話要兌現(xiàn)！”
馨兒懵懂地看著兩個人。這個看似懶散的客人有些特別，夾克衫和黑色的圓筒包，似曾相似的感覺。
“啞伯，今天真的對不住，這是傭錢……”馨兒拿出幾張鈔票遞給啞伯，俏臉又轉(zhuǎn)向沈青楊：“這位大哥，對面有更好的飯店，您可以去那裡消費(fèi)！”
沈青楊的面頰一紅，軟語聲似乎有某種魔力一般，嗓子有些發(fā)乾。
“請走春哥的瘸子是不是喝過酒？”
“嗯！”馨兒紅著俏臉理了一下秀髮：“應(yīng)該是那種很烈的酒，比如伏特加！”
“你能聞出酒的牌子？”沈青楊忽然站起來，怪異地看著馨兒。
馨兒後退了兩步，旗袍內(nèi)裹著的豐滿身子顫動著，臉上浮現(xiàn)一層笑意，是那種忍俊不止的笑。
“你能聞出酒的牌子？”啞伯回頭瞪了一眼沈青楊不悅地問道。
呵呵！不同的酒有不同的香味，相同的酒因爲(wèi)年份不同也有不同的味道。沈青楊對酒的瞭解僅次於槍！特種兵訓(xùn)練包羅萬象，不僅僅是體能訓(xùn)練，其中有不少機(jī)巧訓(xùn)練，至於聞酒的牌子，不過是沈青楊的個人愛好而已。
“不能！”沈青楊嘆息一聲：“我只對那個瘸子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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