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營長此時當然不知道老炮筒已經沒有炮彈了，同時還被幾把鬼子的步槍死死盯住，根本不敢露出身形。

更讓他絕望的是，鬼子的擲彈筒和手榴彈開始不要命地朝下面扔，雖然是40來米的距離，但是從山頂往下扔的手榴彈可是能直接滾落下來，而且鬼子手榴彈的引爆時間達十幾秒，也就意味著在陡峭的山路上能滾得更遠。

一連串的爆炸讓劉營長的心臟也劇烈跳動起來。

看著在山上暴起的無數火光中，那些不斷被炸飛起的身影，那些每分每秒都在犧牲倒下的手下兄弟，他眼中也透出了一絲絕望，難道第二次進攻也要失敗了嗎？

在這種眼看就要成功的一刻，如果泄了這口氣，最後功虧一簣，後面再想攻克黑嘴山就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先不說部隊士氣和信心受損的問題，就是人手也不足了。

劉營長瞪著血紅的眼睛，一咬牙就大聲道：“預備隊跟我上，今天就是全營戰死，老子也要拿下黑嘴山。”

在他看來，沒有什麼第三次進攻了，這一次就是最後的總攻，要麼爬上山頂消滅掉小鬼子，要麼就是全營都戰死在山上，沒有第二種選擇。

現在3連的兩個排分別在東、北兩個方向牽制攻擊，2連早已上去增援1連去了。

劉營長的預備隊也只是剩下了3連的一個排和營部的通信班和伙伕班，加一塊兒也就只有50來號人了。

但是戰士們沒有任何人退縮，只是默默在營長前方列隊，包括幾個上了年紀的伙伕，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透出狠絕的光芒。

營長都親自帶隊上了，老子們還怕個球，大不了今天就把自己100來斤肉交代在這裡，18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劉營長拔出腰間的駁殼槍，大叫一聲：“跟我上！”就當先向山上跑去。

此時根本不需要他做動員，山上的那些不斷升起的火球大夥兒都看得見，幾年來都在一個鍋裡攪勺的兄弟戰友們都在前面浴血奮戰，現在改輪到老子們上了，沒什麼話可說，乾死小鬼子就完了。

幾十人只是小跑了一段距離後，速度就不得不慢了下來。

這特麼是什麼山路，直接就是勉強能夠攀爬的山崖好不好，手裡的槍都拿不了，只能背上槍用雙手攀爬。

劉營長聽著前方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不斷有子彈嗖嗖從他們頭上飛過，急得嘴裡不斷地催促道：“快，快跟上。”

就在他們氣喘吁吁，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的時候，突然聽到山上傳來了如雷般的歡呼聲。

“衝啊！……殺啊！”

“上來了……殺鬼子啊！”

劉營長聞聲精神一振，好樣的，兄弟們衝上去了。

隨著更多的歡呼聲傳來，陣地上的槍聲變得稀疏了起來，但是山上的槍聲卻是密集起來，說明鬼子的防禦陣地已經被拿下，現在戰鬥正在向敵人的縱深發展。

只是劉營長有些納悶，現在傳來的槍聲就如幾十串鞭炮在同時炸響，噼裡啪啦密集如雨，他知道是衝鋒-槍的掃射聲，只是不知是什麼槍居然有如此連綿不絕的火力，感覺比幾十挺機槍開火還要密集。

“怪了，兄弟們哪來那麼的衝鋒-槍，是繳獲小鬼子的嗎？”

這時劉營長已經爬到了進攻部隊的傷員存放地，還不等他想清楚這些槍聲的出處，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這是一處面積不大的緩坡，東面黑沉沉的天空露出的一線魚肚白，微微照亮了這塊鋪滿碎石的空地，地上緊挨著躺滿了黑壓壓一片的傷兵，有些軀體已經一動不動。

呻-吟聲和哀嚎聲蓋過了山上的槍聲，絲絲縷縷不斷鑽入他的耳朵，震盪著他的耳膜……還有他的心。

周圍的碎石都被鮮血浸透，形成一塊一塊的血灘，一不留神踩上去，腳底都有些滑滋滋的感覺。

劉營長看到這幅慘狀，簡直就是心如刀絞，他知道在29軍現有的醫療條件下，這些傷兵的大多數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此時他虎目含淚，無助地看著這些傷兵，嗓子眼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伙伕班和通信班留下，給兄弟們包紮傷口照顧傷員，其他人繼續前進。”這是跟上來的排長在對其他兄弟招呼道。

他當然知道營長此時的心情，就越俎代庖下了命令。

突然，劉營長看到一個士兵連滾帶爬從山上跑下來，跳下一個山石的時候被腳下的碎石絆了一下，眼見就要一個馬趴摔在地上，劉營長快步上前，有力的大手托住他的雙臂，幫助他站穩了身形。

劉營長定睛一看，這個被硝煙薰得滿臉漆黑的士兵他認識，是2連的通信兵。

“二狗子，你特麼慌什麼？快說，山上咋樣了？”

二狗子這才發現眼前的是營長大人，忙著要立正敬禮，卻被劉營長一巴掌打開擡起的右臂，急道：“你狗日的倒是說啊！”

只見二狗子面露興奮之色，大聲道：“報告營長，山上有咱們的友軍從鬼子背後殺了出來，奪了鬼子的機槍，掩護著兄弟們拿下了山頂。”

“是3連的人嗎？他們從東面還是北面攻上去的？”劉營長也是一臉驚喜，只是對友軍的理解有些誤差。

“不是，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上的山，都帶著鋼盔，突然就在鬼子背後發起了攻擊。”

劉營長一聽就聯想到昨天跟著旅長來的那支裝備精良的小部隊，只是不知這些人是怎麼就摸到了鬼子背後的，他們難道會飛嗎？

在劉營長看來，西面的那道絕壁懸崖，根本不是人力能夠征服的，所以就沒想著人家真是從絕壁登上山頂的。

突然，劉營長想起了什麼，大聲叫道：“快，咱們趕緊上去，千萬別把小鬼子的炮打壞了，還要防止小鬼子炸炮。”

要知道雙方交戰不到兩天，109旅可是吃夠了小鬼子火炮的苦頭，大多數傷亡都是鬼子火炮造成的。而山頂就是鬼子的火炮陣地，現在這些火炮可就成了自己嘴邊的肉，少了一門都會被旅長用鞭子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