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怨恨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昔日和睦的家庭變成這樣，我喜歡的女人又變成我的親妹妹，我又能怎麼辦？我能恨你嗎？不……不能，作爲莫家的女兒，你在外面受盡苦楚，我這個做哥哥的根本就沒有資格怨恨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每天好似唯有將自己灌醉了，日子纔好過些……”
莫彥的聲音裡藏著濃濃的無助。
我微微嘆了口氣，道：“不要再酗酒了，去幫你父親分擔一些工作也好。”
說完，我繼續往外面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停了下來。
摩挲著門把手，我輕輕的笑了笑，沉聲道：“人生往往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殘忍，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若是連這點挫折都受不了，那今後又該如何承受更大的挫折，如何成爲一個能真正獨當一面的一家之主。”
“……到底是我們從小就太過養尊處優了。”莫彥低低的聲音在我身後緩緩響起。
我垂了垂眸，道：“在人生的道路上，成長……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說完，我沒有再理會他，拉開門便走了出去。
該說的我也都已經說了，能不能想清楚就要看他自己了。
但願他能重新振作起來吧，比起我這一生所經受的磨難，他這點挫折真的不算什麼。
從莫彥的房間裡出來，我重重的舒了口氣，心情由最初的沉重慢慢轉爲了放鬆。
自從我的身世被公開以後，莫彥就處於頹廢當中。
很多時候我都想去勸勸他，奈何總是尋不到合適的時機。
今天跟他說了這些話，我的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
不管我的那些話，他有沒有聽進去，但我總歸算是勸了他的，不是麼？
若是沒人勸他，也指不定他還要頹廢多久。
收拾好情緒，我靜悄悄的往樓下走，也不知道那人現在還在不在院子裡。
來到客廳，我一眼便看見那扇大門半開著，門口的廊燈也亮著一盞。
看來顧子涵還在院子裡。
抿了抿脣，我緩緩的走了過去。
站在門口，我一眼便看見顧子涵坐在石桌前，靜靜的抽菸。
這一幕不禁讓我想起了顧北辰失憶了的時候。
那段時間，顧北辰也總喜歡坐在那石桌前靜靜的抽菸，看來這叔侄倆的習性還挺相似的。
那時候顧北辰坐在那裡抽菸，是因爲心裡迷茫，想要弄清楚自己之前的記憶。
而此刻，顧子涵在這裡默默的抽菸，又是因爲什麼？心裡是否有什麼煩心事所纏繞？
站在門口看了他半響，我終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顧子涵剛剛似乎是在想什麼想得出神，直到我走到他跟前，他才意識到我的存在。
他擡眸看了我一眼，微微怔了一下，半響，衝我笑道：“你怎麼下來了？阿辰呢？”
我在他對面坐下，衝他低聲道：“阿辰在給孩子們講故事呢，我不想打擾他們，所以就到院子裡來吹吹風，沒想到你也在呢。”
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是因爲看到他在院子裡，所以纔跟著下來的。
沉默了一會，我衝他低聲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顧子涵吸了口煙，擡眸靜靜的盯著天上的明月，臉上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憂愁。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人越長大越煩惱，感覺人們長大以後，總是多了許多煩惱。
莫彥是這樣，顧子涵也是這樣，喬忘塵也是這樣。
良久靜默，我微微垂眸，低聲問：“是因爲小塵的事情，所以才睡不著吧。”
顧子涵看了我一眼，沒做聲，只是又抽了一口煙。
又是一陣靜默，正當我以爲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忽然衝我淡淡的道：“你跟我講一下……她這幾年的事情吧。”
我一怔，半響，點了點頭：“好。”
“我與小塵是在那個小山村裡相識的，我們相識的時候，就感覺一見如故，於是很快便成了好朋友。原先，那個山村很落後，什麼都沒有，是小塵過去以後，纔出資，辛苦的在那個山村裡修建了一所學校，並不斷的教村民們一些新知識，她不管在哪，總是很討人喜歡，村民們以及小孩都很喜歡她，她待人隨和，而且樂於助人，我剛去山村的那一天就被人騙了，是她救了我，當初若不是她的救助，我跟念念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隨著我緩緩的敘述我與喬忘塵的點點滴滴，顧子涵的臉上漸漸浮起了一抹溫和的笑意，那抹笑意當中似乎還隱隱夾雜著一抹寵溺，對喬忘塵的寵溺。
接下來，我又講了我跟喬忘塵還有莫彥一起在山村裡的生活，還講了當初建造診所的辛苦與充實，也講了當初對抗方長盛時的兇險……
現在想來，那些過去猶如昨天發生的一般，歷歷在目。
在山村的那幾年，經歷的事情時而兇險，時而歡快，有酸有甜，有苦有淚，卻是我這一生都難忘的。
有時候想起來，心裡也會浮起點點溫暖和想念。
想念山村裡的寧靜，想念清晨清澈的辰曦，想念山間的露水，想念村民樸實的笑容，想念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聲……
隨著我講完，顧子涵的臉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那失神的眼神就好似是在通過我的話，幻想著當時我們在山村裡的景象。
良久，他喃喃道：“那幾年，她一定過得很開心。”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在山村裡的條件雖然辛苦看了一些，但是我們那時候確實過得很開心，無憂無慮的，如果不是後來山村被燒燬了，我想……我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從山村裡出來。”
雖然那樣的話，無法再與顧北辰重遇，喬忘塵也沒有機會再見到顧子涵。
但是我剛剛說的卻是事實，若不是那場大火，我們真的不會走出那個小山村，我們或許會在那個小山村一直安靜的生活到老。
而我們與顧北辰和顧子涵也就只能錯過。
現在看來，老天似乎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如今，與顧北辰和好，我亦感覺很幸福，所以，即便之前山村裡那般寧靜的生活再也無法回去，但如今有顧北辰的陪伴，我依舊是幸福的，依舊是滿足的。
顧子涵又垂了垂眸，他沒有再抽菸。
指間的那根香菸忽明忽暗，似是快燃盡了。
良久，他忽然淡淡的開口，低沉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