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好不容易纔維繫起來的感情迴歸原點,季芳於她,不僅是唯一的老鄉,更兼是季雨、這個對她有知遇之恩的女人的孩子,自己其實早就當她爲妹妹了。
她含笑走向季芳,季芳卻提前轉身,匆匆而去,留給她一道孤獨傲然的背影。
從電視臺出來,一輛車停在了她身邊,車裡,走出了田蒼桐。葉微微愣了一下,以爲田蒼桐是來找江美雅的,一想江美雅已隨範慕北迴了組織,心下已明白了幾分。
鑑於前一次的不美好記憶,她的表情冷淡而充滿戒備,疏遠地叫了一聲:“田市長。”
田蒼桐本來滿面喜氣,被她這麼一叫,就像迎頭澆了一盆冷水,神色恍惚而狼狽。
“葉……小姐可以聊聊嗎?”他出聲道。葉微微思考片刻,點了點頭。
安靜的茶館裡,只有水壺燒水的滋滋聲響個不停,葉微微遲疑地端杯啜一口淡香溼雅的茶,看向田蒼桐。
田蒼桐是個茶道高手,每一道程序都有板有眼,直到圓滿完成,才擡頭看向她。
“我聽田蕊說,葉小姐身上也有小時候的信物?”他突然問。葉微微沒想到他會問到這個問題上,愣了好久才點頭。
“可以拿給我看看麼?”他進一步問,眼裡充滿了企盼。葉微微挑了挑眉,他解釋般道:“是這樣的,我聽說葉小姐並不是您父母所親生,還聽田蕊說你有一塊金鎖片,所以好奇。”
她是有那麼一塊鎖片,田蕊也看過,他爲什麼要看?
“是這樣的,我給每個女兒都親手做了一塊印了名字的鎖片,你也知道,我正是憑著這個找到美雅的,但田蕊說你有一塊一模一樣的,我很想看看。”
他解釋完,慢吞吞地從衣袋裡掏出一塊鎖片放在她面前:“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的。”
黃澄澄的鎖片上,楷體書寫了一個“雅”字,和她的那塊一模一樣。若不是他提前說明,她還真以爲那鎖片就是她的。葉微微拾起,細細觀摩,她驚奇地發現,兩塊鎖片竟然真的一模一樣。
若說在某處訂做的,倒也有可能,但關鍵是田蒼桐已經說明,這是他親手所做的!
“我只做了兩塊,一個寫了個蕊,一個寫了個雅,你看……”田蒼桐的臉漸漸發紅,有抑制不住的激動。葉微微的手晃了晃,眼睛脹得難受。
她不是沒有猜想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只是,當這件事情突然到來時,她卻有些接受不了了。
只是,怎麼會有三塊一模一樣的鎖片?自己的雖然是仿品,但絕對是按照當時那塊鎖片的原樣製成了,那麼江美雅的……是否就是自己被盜的那塊?那個時候的江美雅還在昏迷當中,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頭腦有些亂,她也*了臉,耳朵裡嗡嗡亂響。
“葉小姐,是一樣的嗎?我們可否去醫院進行一次DNA測定?”田蒼桐的聲音抖起來,他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了希望,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結果。
葉微微和他的亡妻長得太像了,他有理由相信葉微微和他是有血緣關係的。
葉微微叭地站起,急劇地喘了口氣,像被人打了一拳,有些東倒西歪。
“田市長您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我們是父女,你想如何安置江美雅?”她咬牙問,眼睛盯得緊緊的,幾乎要跳出來。
田蒼桐護女之心她不是沒有見過,如果江美雅真的不是他的女兒,他會怎麼做?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丟棄她而認自己。這對江美雅太不公平了,她失去了範慕北,難道又要失去父親和家嗎?
雖然江美雅是訓練有素的人,但她也是女人,血肉之軀,面對這種種的拋棄,又如何承受得了?
在田蒼桐做出決定之前,她已經做出了決定,緊接著道:“我確實有這麼一塊鎖片,不過是我在見到田蕊常戴在脖子上的鎖片後覺得新奇,自己照著她那塊的尺寸畫了張一模一樣的圖紙,然後送去加工而成了。上次田蕊來看到確實顯出很驚奇的樣子,我沒有明說,讓她誤會了。”
“哦,哦。”田蒼桐抹著汗應道,葉微微明確地感覺到了他吁氣的聲音。趁著一切都還處於猜測階段把線掐斷,這樣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她目送著田蒼桐遠去,突然有一種力氣全被抽光的感覺。
突然覺得好孤獨,這個男人真的是她爸爸,心中的痛不停翻滾,爲什麼上天要讓她承受這麼多挫折。她慢慢地抽出手機,撥了範慕北的號碼?
“喂?”
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葉微微的心頭明亮了許多,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看到了指引歸路的燈光。
“你……在幹什麼?”她輕聲問。
那頭的範慕北悉悉索索地摸索了一陣子,淡然道:“我還在工作。”
“爲紅血的事?”
“嗯。我們的計劃可能要提前,所以需要加緊做準備工作。”
“累嗎?”
“不累。”他在那頭輕笑,轉而問,“你呢?”
“我想你。”好想念他的懷抱,有他抱著,她便覺得全身溫暖,再也不會因爲沒有親人而孤單。
“嗯。”他只是輕聲應道,又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很忙,大抵不能陪她了。葉微微滿腹的要傾訴的話最終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只是簡短地提醒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就掛斷電話。
茫茫然在街上走了一陣,獨自回了家。
不敢和田蒼桐相認還有一層更深的考慮,她一直認定自己是葉騰飛的女兒,不想把心間留給葉騰飛的地方讓給別人。葉騰飛對她的影響太深了,深到她無法再騰出地方讓給親生父母。所以,他們是誰,於她,不再那麼重要。
一想到葉騰飛,又難過起來。她的力量實在太薄弱了,以至於在面對著殺父仇人的時候卻無能爲力!
難道就讓父親這樣白白死去嗎?
她是帶著憂鬱進入夢中的,夢裡,葉騰飛對著她笑了又笑,像兒時那樣把她摟在懷裡寵了又寵。
突然,紅血舉起衝鋒槍瞄準了父親,向他無情地掃射!
“爸!”
一翻身坐起,她滿臉是淚,哭著喊出了聲。
“做噩夢了?”身側的人起來,將她揉入懷內。葉微微慢慢回神,這才發現摟著自己的人是範慕北。
“你怎麼來了?”她滿臉驚奇。
範慕北柔柔地吻著她的發邊,輕聲道:“聽著你的聲音有些不對勁,連夜架直升飛機過來了。”
窗外,微明,有雨點打葉片的聲音。這樣的雨夜,他竟然……
“你不要命了嗎?雨天最不能開直升機,你怎麼可以……”她責怪著,他大手一摟,將她的頭埋入了他的胸口。
“微微,我希望你快樂,哪怕需要付出我的生命。”
“混蛋,你沒命了我還哪來的快樂?”
葉微微拼命地捶打著他,唔唔地哭了起來。範慕北捉住她的手憐愛地吻著,輕聲呼喚:“寶貝……”
他的吻纏綿深情,這一聲呼將她全身的骨肉酥到融化。葉微微癱在他的懷內。
……
過了很久,葉微微舒服地翻個身,身體微微泛酸,樓下廚房裡不停的有叮叮噹噹的聲音傳來,她知道,一定是範慕北在做早餐了。
她這才懶懶睜開眼,看到了一道挺拔的背影。
“今天不用工作嗎?”她問。範慕北迴頭,朝她淡淡而笑:“不用,我們吃完飯就回去。”
“回哪?”
“回家?”
“幹什麼?”
“結婚,你忘了?”
她沒有忘,他們說好了的,等到盧雙甘的事情解決就回家結婚。葉微微一時心情大好,滑下牀走到他的背後,伸臂抱住了他的腰,“順便去看看我爸爸,好嗎?”
“嗯。”
時間緊急,他們只是去領了個結婚證就奔赴葉騰飛的墓地。下午,範慕北還要回組織。
葉微微坐在父親墓前,突然想起那場噩夢,唔唔地哭了起來。範慕北將她拉入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別哭了,爸爸看到你開心他纔會開心,嗯?”
葉微微抽噎著擦去淚水,卻還是隱藏不了悲傷,“作爲他的女兒,卻不能爲他報仇,我的心裡真的……好難過。”
“放心,我會爲他報仇的。”
“嗯。”
雖然不能親手殺了紅血,但她相信以範慕北的能力,紅血遲早會一天要敗亡!
但願那一天不要來得太遲。
“我們的計劃很周密,現在只等著外圍的工作完成就可以全面實施。這個計劃是專門針對紅血的,相信我,你的仇很快就會報的。”
“嗯。”她再次重重點頭,這樣便好了。
範慕北將她的臉擡起,表情一時變得嚴肅:“接下來我的工作會很忙,也很危險,我不想你同樣處於危險當中。聽我的話,換一個比較安全的部門,好好等著我回來。”
“好。”她保證地點頭。
一對新婚戀人還未來得及品嚐復婚的喜悅,範慕北就乘坐飛機去了組織。葉微微一個人回到京都,向臺長申請去了娛樂版塊。
雖然不做新聞版的記者了,但她每天都會密切關注國際國內的重大新聞,力求從中尋找到有關範慕北的蛛絲馬跡,日復一日地猜想著他會遇到哪樣的困難,又會如何解決。他和紅血會有怎樣交集,他會如何幫自己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