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對幾人淡淡的不滿，沈鐵軍和餘國光出門後，一加油門跑的遠了，不過正直下班時間，作爲共和國最繁華的大街，天街上是車水馬龍的，想騎快也快不了多少，並且還不時被人圍觀一下。
早已習慣了路人的注目禮，沈鐵軍擦了下眼淚，剛纔出門的時候他就想起忘了拿墨鏡，然而油門都加了那麼遠，不帶也就不帶了，不想被風吹了還流出眼淚，這時旁邊傳來了個稚嫩的聲音：“叔叔哭了哦——”
“——”
開口的是個扎著黃髮小辮的半大孩子，沈鐵軍衝著好奇的小臉笑了笑，旁邊的老人連忙將她帶到了身後，黢黑的臉也轉向了另一旁，沈鐵軍只得轉過頭看向了紅綠燈，隨著燈光切換，扶著車把加起油門走了。
“我像壞蛋嗎？”
懷著淡淡的怨念，沈鐵軍一路回了家，將車子推進院子裡的時候，尤志偉從廚房裡鑽了出來，穿著兩道筋的背心手上拿著把蒲扇，看到他後連忙開口道：“小師兄，齊哥跟著王哥出去看房子了，說晚上不一定會來吃飯，大梅姐跟著童敏出去玩了，說晚上回來吃飯，你晚上想吃什麼？”
“天熱，弄點清淡的。”
擡頭看了眼夕陽，沈鐵軍將車子推到涼蔭下，瞅著尤志偉的大肚子道：“太熱的話就脫了吧，你看這背心都溼透了，咱們該入鄉隨俗的也要入鄉隨俗，你看外邊滿大街的膀爺——”
“嗯，好！”
探手將身上的兩道筋背心脫了，尤志偉便感覺涼爽多了：“那就燒個紫菜蛋花湯，蘿蔔牛雜，炒個辣子雞？”
“再來個青椒土豆絲，量多點。”
沈鐵軍說的清淡與別人概念中不同，倒是沒想到尤志偉還記得自己的飲食習慣，這些菜都是他喜歡吃的，接著想想也只有黃彪那貨不是很清楚，接著開口道：“彪子哥好點了吧？”
過敏拉肚子的連續個多月打針都沒適應，沈鐵軍也只能爲他的人身安全著想，當時走的時候還是被攆走的，尤志偉點了點頭，大臉上也都是奇怪：“回去第二天就好了——”
“嗯，那就好！”
水土不服是說身體到了個新環境的不適應的體現，有些人會過敏有些人會拉肚子——這些都是明顯可以找到原因的，拉肚子是腸胃不適應新的水源，過敏是對新環境中的微生物的反應，還有少部分人會出現失眠的現象，這種可以歸納爲認牀，換張牀睡不著就是說的這麼個毛病。
可像黃彪那麼嚴重的，沈鐵軍兩輩子才發現這麼一個，也許是現在的醫療手段問題，可還是把人送回去比較好，再說了這貨都要當爹了，原本就不想讓他來的。
進了屋開開電扇吹了陣，沈鐵軍也就把短袖襯衫脫了，換上了大褲衩涼鞋的抱著茶坐到了電扇前，條幾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起身將電扇的方向轉過去，便接起了電話：“喂？”
“鐵軍，我是楊鋼啊——你別掛電話。”
話筒裡傳來了微弱的聲音，沈鐵軍一聲冷哼：“呵，你以爲我會和你計較？”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你大人——”
咔嚓一聲掛上電話，沈鐵軍站在旁邊等了會，點點頭轉身到了電扇跟前，瞅著外邊的大太陽陷入了沉思：“嗯，掛人電話的感覺真爽——”
沈鐵軍的心情好了許多，他雖然早就做好了會被人捅出來的原因，但是別人捅之前沒打聲招呼，這就說明對方沒重視他，不做點反應出來，以後怕是要被當做軟柿子來對待。
隨著太陽消失，傍晚的京城迎來了涼意，沈大梅和童敏回來的時候，凱瑟莉已經不見了影子不說，陶青也沒了：“怎麼少了倆人？”
“凱瑟莉讓陶青帶著去通縣玩了，說有公社唱大戲放露天電影。”
沈大梅看了眼光著膀子的沈鐵軍，趁著童敏去廚房洗手的時候開口道：“童敏在呢，你就不能穿上背心？有那麼熱？”
“你們出去納涼了，當然不知道家裡有多熱。”
沈鐵軍撓了撓頭看向了廚房，想想當著童敏的面當膀爺，是有點不雅的感覺，看到他這麼個神情，沈大梅開口道：“得虧你現在是幹部了啊！”
“哦，好吧。”
沈鐵軍回到自己屋裡找出了背心，三四年沒下地幹活，吃的不說頓頓大魚大肉，可油水是從來沒少過，所以身子也並不像其他同齡人那樣排骨凸顯，不過也並不是很胖，穿上後便感覺到了熱意，心中開始懷念不知道到了哪裡的空調來。
吃飯是在院子裡吃的，王樂和齊磊沒來，一個院子裡也就尤志偉沈鐵軍童敏和沈大梅，四個人中有仨大學生以上的，沒說兩句話也就扯到了學習上：“你那論文該差不多了吧？”
“論文算是已經完了，就等開學後看看怎麼答辯。”
童敏說著用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時候人們有帶手帕的習慣，擦手擦嘴擦臉的，當時便是她拿著自己的給了沈鐵軍用，說完眼睛落在了他的臉上，笑道：“現在算是了了個心思，剩下的時間可以放鬆下，大梅姐說你過兩天要回趟家，我記得周英和你一個縣的，不行我就去找她玩兩天，然後一起回學校。”
“那有什麼不行的。”
沈鐵軍點了點頭，心中閃過個模糊的感覺，正要清晰的時候，旁邊的沈大梅滿臉好奇的開了口：“就是你那個筆友？”
“嗯？你怎麼知道的？”
沈鐵軍有些愣神，他和周英是筆友的事兒，好像沒給沈大梅說過，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童敏，便發現她的小臉上也充滿著詫異，不想便聽到沈大梅開了口：“小五來信給我說的——”
沈大梅說著看了眼旁邊的童敏，作爲一個女孩，她自然能看出來這個女孩來的目的，連陶青那個傢伙都發現了——
“哦，是的，以前看她的詩，做的不錯。”
沈鐵軍恍然，當時他和周英一起到羊外，可是對家裡人沒有隱瞞的，更是在之前帶著小七去見過，沈鐵林給沈大梅說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兒吧？
“爸爸！”
熟悉的聲音響起，沈鐵軍揉了揉眼還沒看清面前的孩子，旁邊便傳來了個聲音：“沈飛去一邊玩，你爸爸在睡覺，不要吵他，他纔剛下班——”
“你——”
孩子的面龐一閃而逝，沈鐵軍只來得及看清個側臉，面前便多了張熟悉的小臉，聲音清脆：“鐵軍，你不再睡會？”
“陶青？”
沈鐵軍面色大變，飛快的看了眼穿著文胸的陶青，腦海中浮現出個念頭來：“這——是在做夢？”
“鐵軍，鐵軍！”
彷彿來自天外的呼喚傳來，沈鐵軍慢慢的睜開了眼，昏暗的屋頂印入眼簾，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色，揉著發澀的眼皮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發現已經快六點了，門外這時傳來了齊磊的呼喚：“鐵軍，鐵軍，楊鋼鋼哥來找你了。”
飛快翻身坐起，沈鐵軍將腦海中的陶青扔出腦外，開始思考這個姐姐怎麼可能成爲自己孩子他媽的，另外一閃而逝的小臉好似記憶中的沈強，可陶青喊這孩子叫沈飛？
沈飛是誰？誰起名字這麼沒文化？
腦海中懷著對名字的淡淡怨念，沈鐵軍穿著大褲衩踩著拖鞋到了堂屋，瞅著滿臉疲憊的楊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鋼哥你怎麼跑來這麼早？”
“你掛了我電話我就過來了。”
楊鋼也在揉著發紅的眼睛，看著這貨好似沒事兒人一般，開口道：“知道我爲什麼不想進這個圈子嗎？就是不想折騰這些事兒，我把你的事兒跟老爺子說了，是因爲我們知道你不會出問題，最多一擼到底收繳國庫，那樣咱們兄弟再去賺就是，你又看不上那點錢，對吧？”
“對！”
沈鐵軍沒想到楊鋼能這麼爽快的揭開昨天的不快，他昨天掛電話也是這麼個意思，我不生氣不代表著我沒脾氣，我認你們這羣人，你們纔是我的朋友，我不認你們，大不了以後繞著走總行了吧，到時候大家就各憑本事了。
倒是沒想到楊鋼連夜趕了回來，沈鐵軍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只是脾氣發了，總要有個說法的：“我是生你們不提前給我打招呼的氣兒。”
“我們怎麼給你打招呼？”
楊鋼默默的看了眼沈鐵軍，他是怎麼想都沒想到會聽到這麼句話，飛快開口道：“哦，鐵軍，我們要告你的小狀，你做下準備？”
“對啊，我就是這個意思。”
沈鐵軍不顧楊鋼目瞪口呆，繼續開口道：“我知道你們都是有底線的，所以我才答應借錢給你們，要不然我就躲遠了，我寧願把錢都捐給國家也不會給你們。但是記住了，以後再有這種事兒，直接告訴我，我不想在單位裡面勾心鬥角的，和你們在一起也要勾心鬥角，那樣我會誤會！你都能想到我在外國能賺到錢，我自己難道不知道？”
“好！得，這回算兄弟們對不住你!”
楊鋼捏著眉心也是頭疼的很，說完看到沈鐵軍不開口，站起身道：“那行，我還得趕回去，這個事兒就算揭過去了，對了，你走了後我們合計了下，感覺啓動資金最少二十萬美元，畢竟我們也要先預付定金的——”
“我借給你們一百萬。”
沈鐵軍打斷了楊鋼的話，繼續開口道：“當然得分開，現在我賬戶上還不到十萬，得等段時間我的分成過來，嗯，過兩天我要回趟家，回來差不多就可以了。”
“行，那就說定了！我先走了，有事兒你給國光打電話。”
楊鋼說完人影就走出了堂屋，廚房裡的門被人打開，齊磊揉著眼開口道：“我正打算去買早點呢。”
“今天我去買，你回去再睡會吧。”
昨天晚上這貨不知道幾點回來的，不過只看齊磊眼中的血絲，就知道沒睡多大會，沈鐵軍說完出了堂屋，回了後面的臥房裡找出外套套上，大清早的涼風還是有些冷的，到了前院瞅著院子裡的人影也就愣住了。
童敏扎著馬尾辮穿著短袖背心，下身卻只穿著個四角褲衩，一雙雪白的大長腿踩著雙回力運動鞋，前凸後翹的正在院子裡做熱身運動，不由貪婪的看了兩眼。
作爲一個食髓知味的老男人，沈鐵軍已經半年沒聞過肉味了，正站在過廊裡看的熱切，不想童敏好似察覺到似的，轉過身看見是他，便是展顏一笑：“鐵軍，你醒了。”
“你也是早起鍛鍊？”
沈鐵軍的目光在白皙的面頰白皙的脖頸間滑落到堆起上面，便感覺到了陣心跳加速之際，童敏已經在繼續做著熱身運動，眼瞅著盪漾隨著她的動作擺動，正感覺這樣看下去不對時，就聽她開了口：“凱瑟莉說早上的空氣是最好的，而人的身體在經過一夜的休息，正適合早起晨跑鍛鍊，我聽大梅姐說你也有晨跑的習慣？”
這年月的女孩大多穿著差不多堪比熱褲的四角褲衩，穿著背心也不帶文胸，沈鐵軍瞅著她的動作有點走光，也就不好意思再看，開口道：“以前鍛鍊過，嗯，那時候還沒上班，後來上了班天又熱了，也沒精力早起鍛鍊，這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也對，工作重要。”
童敏說著看了眼沈鐵軍，她的熱身運動已經做完了，原地跑了兩步使得兩堆肉波來蕩去，笑著開口道：“你去不去跑？”
“嗯——好。”
沈鐵軍看了眼身上換好的衣服，他原本就是想晨跑下，順便回來的時候帶早點，點了點頭做了下熱身運動，童敏看了轉身倒著保持著原地跑的動作，笑著開了口道：“昨天等到半夜陶青也沒來，大梅姐就讓我陪她一起睡了，也不知道陶青和凱瑟莉在那邊出找到地兒休息了沒有，咱們往學校那邊跑吧？”
既然是晨起鍛鍊，沈鐵軍對方向並未有要求，往一個方向跑不過是跑步養成的習慣，聽她說的，心知怕是這段時間都和陶青凱瑟莉他們住在一起，當下便跟著一前一後出了門，順著天街的大馬路往東跑了過去，吸引著早起老太老頭們的目光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