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光線越來越暗……櫻紅髮色的美麗少婦從厚厚的研究筆記中擡起頭, 疲憊……或許也是哀傷的往窗外望了一眼——那在陽光下處處顯露著生機的阿里戈茨卜森林,在這淡淡的夜幕中竟也顯露出了一絲猙獰……馬上,更濃重的黑暗就要降臨了。
黑暗……
就像那窗外的夜幕一樣, 埋頭注視著研究筆記的恰麗蒂爾, 心情正如她所處的房間似的……慢慢的, 慢慢的“暗”了下去。
誰能想象呢?誰敢想象呢?曾爲梅因基地裡醫療部總隊長的她……居然犯下了那個錯誤……
那個錯誤……她甚至無法彌補……
屋子終於完全暗了下來。抱著研究筆記——她不想放下它——恰麗蒂爾起身去摸牆上的開關。
燈亮了, 屋子裡所有的燈全都亮了起來。打開研究室的門走出, 走廊盡頭似乎傳來了細微的書頁翻動聲。恰麗蒂爾無法判斷聲音的來源——這房子裡的房間總是喜歡隨意調換位置,除非走近了看門上的標籤,否則是不可能知道那是哪裡的。不過在那裡的是誰倒是很容易判斷——多伊爾出門還未回來, 現在在家的只有伊路。
“路兒。”
猶豫了一下,恰麗蒂爾還是下定決心向那聲源處走了過去——發出響聲的是多伊爾的調毒室, 兩歲半的伊路正坐在那裡, 興致勃勃的翻看著多伊爾的調毒書。
“路兒, 有件事……可不可以拜託你?”
俯身把那嬌軟的身子擁在懷裡,恰麗蒂爾真不知道要怎麼把事情告訴他——她要怎麼跟他說。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她捧在手心裡萬般疼愛的寶貝啊, 可是現在……該死!有哪家大人會讓孩子去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她這個媽媽果然不合格!
“什麼事,媽媽?”乖乖的偎在恰麗蒂爾懷裡,小伊路眨巴著紫色的大眼睛左瞄右看,不安分的踢著腳。“媽媽,這是什麼書?”
“……等你的治療師等級到達七階時就知道這是什麼了。”猶豫了一下, 恰麗蒂爾把研究筆記遞給了他, “路兒, 你要幫我找到‘終情者’!”
那是……我欠下的債……
×××
“伊路?”
萊夏驚訝至極。這小子在想什麼?突然示弱, 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你到底想怎麼樣?”
連同組的萊夏都這麼想, 卡米爾當然更不會相信他了。警惕的上下打量著對方,她的表情好像在說你要是敢動武的話我絕對會跟你拼個你死我活——她的拳頭已經緊緊的攥起來了。
“……我是真心道歉。”自己的態度的確太不自然了, 由對方的態度察覺到這一點,伊路斟酌著詞句試圖補救,“只是……我們差不多也該和解了。”
“你在開玩笑吧!”卡米爾奇怪的盯著他,“和解?你我這種狀態要怎麼和解?”
“所以就是說……我道歉,剛剛我說話的確過分了些……”伊路爲難的撓了撓臉——他也知道自己這種樣子不可信,哪有敵人不明不白的突然說要和解的呀。
“那個……我們各退一步怎麼樣?”
“各退一步?”
“就是說我們三個誰也不用離開,你來跟我們共坐,反正桌子很大嘛。”
“爲什麼我要跟兩個素不相識的傢伙坐在一起吃東西呢?”卡米爾狐疑的看著他——這小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再說我還有同伴呢!”
“同伴?幾個?”
“一個。”
“一個的話這裡坐得下嘛,完全坐得下。”
“所以說爲什麼我要跟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哦。”伊路打斷了她,“俗話說不打不相識,我們吵了一架也算是認識了吧。我叫伊路。”
“……卡米爾。”
卡米爾猶豫的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她愈來愈搞不明白麪前這個男孩兒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東西了——他是怎麼從剛剛那種□□味十足的氣氛中脫離出來的啊!話說現在這種和樂融融自我介紹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我說,你的神經到底是怎麼長的啊?”
“同感。”同樣莫名其妙的萊夏暫時跟卡米爾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伊路?”
“所以說,只是不想再吵下去了而已。”伊路輕描淡寫的解釋,“再這樣下去就不好收拾了,要是我們都被趕出去的話那可就得不償失啦~”
用思維共享安撫了一下萊夏,伊路離開現在的座位,繞過卡米爾坐到了對面的空座上。
“請吧。”他笑瞇瞇的對那個一身火紅的女孩兒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你的同伴在哪裡?要不要請人帶他到這裡來?”
“那傢伙知道我在這裡,一會兒會過來找我的。”猶豫了一下,卡米爾還是落座了。對方很巧妙的化解了她的怒氣,不知不覺,一開始來這裡的目的已經被她丟到了一邊。
“卡米爾!”
說曹操曹操到,埃爾維斯急匆匆的衝了上來。剛剛這個店的服務生突然找到他,問他認不認得一個“紅髮紅裙紅眸,帶著一隻會飛的火鳥”的脾氣很差的女孩子,還說是店裡的馴獸師客人們指點她找他過去解圍的。不用想也知道卡米爾又闖了禍,他急得都沒跟自己的熟人道別就跑到這裡來了。
“卡米爾,你……”
條件反射的開口阻止她的毒舌,大腦慢了半拍才分析出現在的情形,埃爾維斯呆呆的愣住了。
“唉?”
這個氣氛……不是很和諧嗎?不過卡米爾她……跟別人坐在一起?她居然肯跟陌生人坐在一起?
“埃爾維斯,這邊這邊!”卡米爾唯獨對埃爾維斯發不起火來,她開心的招著手,然後往裡面挪了挪把外面的位子空了出來。
“伊路,我跟你換位。”同樣坐在裡面的萊夏毫不猶豫的站起了身,“你到裡面去,這樣我也好保護你。”
“好吧。”伊路痛快的跟他換了過來。大概是因爲埃爾維斯在的緣故,卡米爾並沒有跟萊夏吵——那句連普通人都會懷疑一下“他是不是針對我”的話語居然沒有激怒她,看來埃爾維斯對她來說真是相當於鎮定劑的存在。
伊路和萊夏點的東西送來了——若是平時的話,早就應該送來了。難爲服務生們一直等到戰鬥結束……
——我說,冰激凌的量是不是太多了點兒?
對面兩人正和樂融融的拉著服務生點餐,看來不用擔心那傢伙會再次爆發了。伊路安心的開始解決自己的冰激凌。
——算是對我們的補償,或者是感謝吧。
萊夏無聊的用小勺在那個巧克力球上挖來挖去。雖然事情看起來好像解決了,但他的心裡還有另外的疑問——
——伊路,你剛剛爲什麼那麼做?現在可以說了麼?
——抱歉,再等一下,等他們離開。
剛剛邀請這個女孩兒坐下時,伊路用思維共享許諾說一會兒會告訴萊夏所有的事,所以萊夏纔沒有繼續反對——他對那個女孩兒可沒有一絲好感。
對面的那兩個傢伙並沒有待多久——埃爾維斯生怕卡米爾又給人家惹什麼麻煩,所以只待了一個小時就匆匆離去了。臨走,他還悄悄的向伊路和萊夏道了歉。卡米爾沒有發覺——她正因爲多賺了一杯冰激凌雀躍不已(因爲嗒休一直沒醒,伊路便把多餘的那杯給了她),而且對埃爾維斯她一向沒有什麼提防,那些小動作也就不易被發現。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萊夏和伊路也沒有繼續在那家店裡待下去。剛纔的事情已經讓他們成爲了別人的重點關注對象,在這種情況下保持沉默或談論什麼都是不妥當的,所以他們來到了另一個駐地:一個能看夜景、能吃美食而且裝潢典雅的高級餐館。
“雷沃,你覺得卡米爾這個人怎麼樣?”
雖說可以說了,但解釋起來還真有點兒困難,伊路不答反問。他很有技巧的用刀叉把盤子裡的牛排切成大小一致的六芒星形,顯然不是爲了吃,只是覺得好玩。
“過度任性,刁蠻,太過以自我爲中心,脾氣暴躁……”萊夏回答,“總之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難得你能馴服她。”
“……很討厭嗎?”
“超討厭!”
“……果然。”
“你到底想問什麼?”萊夏奇怪的看著表情陰沉的伊路,“那個傢伙……卡米爾她怎麼了?”
“脾氣暴躁,容易生氣,看別人不順眼同時也不被別人喜歡。”伊路心情晦暗的放下了刀叉,“很討厭的人生吧。”
“這是她自作自受。”萊夏毫不留情的批判,“伊路,你沒有必要同情這種人。”
“不是同情。”伊路搖了搖頭,“開玩笑,我纔沒那麼博愛。”
——雷沃,如果卡米爾的性格並不是她自己造成的,你是不是會同情她一下?
伊路突然將對話轉到了思維共享的層面上。
——不會,你想說她這麼蠻不講理是因爲父母太寵她嗎?
低頭裝作吃東西的樣子,萊夏用思維共享回答。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伊路傷腦筋的斟酌著詞句。
——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在還未出生的時候性格中就被加了某種特質——某種很極端、非常極端的特質。那個孩子……他……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爲。
萊夏馬上理解了伊路的話。他有過青春期情緒不受控制的經歷,所以非常理解這種感覺。
——你說的“孩子”是卡米爾吧,她的性格中被加入的特質是“任性”?
——……不,是“焰”。
高溫的火焰。熾熱、火爆……遇到一點兒可燃物就能熊熊燃燒起來的東西。卡米爾的性格就是如此。不是她自己願意的,跟外界的因素完全沒有關係,那個性格的成因是——
“我幾乎忘記了。”兒時的記憶零零碎碎的涌入腦海,伊路苦笑一聲,虛弱的趴倒在了桌子上。
如果不是碰到卡米爾,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恰麗蒂爾明明那麼認真的叮囑過他,一次一次的叮囑過他,他竟然……
不過,他還是找到了她——終情者之一,焰之終情者。
卡米爾,你是……
“紅蓮之爆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