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笑他的狼狽，可是現在。她卻笑不出來。
只能是定定的看著他，看著他那張狼狽的臉。
手機的燈光並不算亮，黑暗中，他臉上的淤青看起來有些駭人。白色的燈光下，他眼裡的關心那樣明顯。
她整個人還沒有從以爲唐亦琛已經離開或者死去的情緒中回覆過來。
乍然看到他的臉，她一時沒有辦法反應。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唐亦琛的眼神充滿了驚喜，詫異。
他怎麼也想不到，在他被困了幾個小時之後，顧靜婷竟然也會掉下來。
這說明什麼？
是不是表示她的內心還是有自己的？是不是表示在她的心裡對他還是有感情的？
他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無法不往這個方向去想。
顧靜婷的眼神比他，卻要複雜得多。唐亦琛沒有死，她應該鬆了口氣。
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那些不管她怎麼努力都忘不掉的回憶。
被劫的生意，他絕情的一槍，她失去的孩子——
閉了閉眼睛，她沒有想到要怎麼面對唐亦琛。
不想他死是一回事，原諒他是另一回事。
她才這樣想的時候，唐亦琛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快速的向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拉起了她，然後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身體。
“靜婷，靜婷。”他的雙臂如同鐵鉗一般，將她的身軀緊緊的固定在他的懷裡。
顧靜婷的身體僵在那裡，無法動彈。
他健碩的胸膛，強而有力的心跳，還有他在她頭頂上呼出的氣息。
讓她再一次確認了，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心口原來懸著的地方，慢慢放下了。那內心深處的那一絲擔憂，也慢慢的消退。
只是當擔心，焦慮，憂心全部放下來的時候，她的理智也在瞬間迴歸。
她快速的推開了唐亦琛，動作之快讓唐亦琛完全沒有辦法防備。
他的身體退後兩步，手機掉在地上，燈光滅了。
一片黑暗中，唐亦琛不敢置信的開口：“靜婷？”
她怎麼了？
顧靜婷沒有動，身體往後退了一步，又退後了一步。閉了閉眼睛，她讓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的情況，是她沒有料到的。
“靜婷。”唐亦琛向前一步，卻沒有拉到顧靜婷的手。他在內心嘆息，然後彎下腰在地上重新把手機撿了起來。
點亮手電，看到顧靜婷站在離自己三步之遙的地方。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
“靜婷。”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又要握著顧靜婷的手，她卻舉起了手：“不要過來。”
她咬著脣，臉上有明顯的抗拒。
“靜婷？”發生什麼事了？唐亦琛向前一步。她不是擔心自己，纔下來找他嗎？
她——
顧靜婷不理他，冷靜下來之後，她沒有想到要怎麼面對唐亦琛。
可是他似乎不這樣想，又向前兩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靜婷。你沒事吧？”
他現在纔看到她的身上似乎頗爲狼狽，從上面摔下來，衣服都亂了，身上還有灰。他一臉擔心：“你有沒有傷到哪裡？”
他的手向著他伸過來，似乎是想要檢查一下她身上有沒有傷。
顧靜婷往邊上一躲，避開了他的手。
她的後背跟臀部因爲剛纔掉下來的原因，確實有些痛，但是沒有影響。
而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唐亦琛的假好心。
“靜婷。”她抗拒的樣子讓唐亦琛內心一陣苦澀，可是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的心情又豁然開朗了起來。
“你傷到哪裡？上面掉下來有些高，你讓我幫你檢查一下，好不好？”
他的態度是那樣真摯，語氣輕緩帶著幾乎誘哄一般。
可是顧靜婷卻不爲所動。藉著對方手機裡的光，她打量起了眼前的環境。
這是一間不算小的密室，四周都是牆。腳下是冰冷的水泥。
牆面發黑，是一塊又一塊的石頭砌起來的，那些石頭還因爲潮溼還長滿了苔蘚。
暗不見天日，也沒有出口，牆壁看起來是一樣的。找不到任何可以逃離的地方。看了眼腳下，是很多大塊的石頭堆在一起的。沒有出口，也沒有門窗。
擡起頭看了一眼。上面一片黑暗，黑色的石板在那微弱的白光下，看起來帶著幾分滲人的陰冷感。
看樣子，想要從這裡離開，應該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了。
“靜婷？”她在看密室的時候，唐亦琛在看著她，伸出手拉過了她的手：“我剛纔都找過了，沒有出口，也沒有機關。看樣子，出口只在上面了。”
想要從這裡離開，只怕很困難。
顧靜婷目光落在他的手機上，難道他不知道打電話求救嗎？
“沒有信號。”唐亦琛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我試過了，沒有信號。”
顧靜婷淡淡的從他手上把自己的手抽開。不理他，又一次打量起了室內的環境。
“靜婷。”她不理自己，唐亦琛的內心涌起幾分沮喪，可是負面情緒只有一下，他又一次伸出手，這一次他握得緊緊的，不肯放手：“你不要這樣，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的。”
“不需要。”顧靜婷將手從他手裡抽了回來：“我自己會出去。”
“靜婷。”他握得很緊，不肯讓她將手從自己手上抽回：“你還在生我的氣？”
生氣？
顧靜婷想笑了。他的所做所爲，對他來說，只能用生氣兩個字來形容麼？
她這樣想，也就真的笑了出來，那個笑。疏離而冰冷，眼裡是滿滿的嘲諷：“唐亦琛，你是我的什麼人？我爲什麼要生你的氣？”
淡淡的語氣卻透著刻骨的尖銳，唐亦琛的心一顫，握得他的手開始攥緊。
“不要這樣——”
“不要哪樣？”顧靜婷抽不回自己的手，索性就不動了。她靜靜的凝著唐亦琛。微偏著頭，目光直直的對上他的。
那一雙向來豔麗的，含嬌帶媚的水眸。此時無比清澈的看著他。
那樣的一雙眸子，彷彿像是帶著穿透力一般，直指他的內心。
唐亦琛在這樣的視線下，只覺得自己的內心無所遁形。
他知道，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顧靜婷還沒有原諒他。
可是他卻私心希望，自己會有一份好運氣。
他不敢求顧靜婷現在就原諒自己，至少他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機會，再一次守護她，陪在她身邊。
“對不起。”他先低頭，過去種種，都是他錯：“靜婷，請你原諒我。”
對不起？請原諒？
顧靜婷勾起脣角，臉上隱隱帶著幾分譏諷。很早以前她曾經在書上看過一句話，如果說對不起有用，要警察幹嘛？
而現在，她特別想把這句話甩在唐亦琛的臉上。
當她真這樣說的時候，她如願的看到了唐亦琛變了的臉色。
一時沉默，唐亦琛還握著她的手，她那柔軟的，白希的小手在他的手裡顯得那樣的小。
他牽著她，感覺著她，她離他不再遙遠。
她就在自己的身邊，可是他卻感覺她離自己很遠。
“靜婷。”極艱澀的一句，透著濃重的自責：“不要這樣對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只要一次機會，他一定會證明給她看——
機會？又是機會？
顧靜婷現在再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她很平靜的看著唐亦琛。
“憑什麼？”輕輕的，將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抽出：“憑什麼我要給你機會？”
唐亦琛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怔住，
而顧靜婷已經不想理會他了，退後兩步站到牆邊，直接在地上坐下。剛纔那一摔雖然沒有讓她受太嚴重的傷，可是後背跟臀部確實還很痛。
她將身體靠在牆壁上。目光看著這間密室，想著要怎麼逃離。
她的態度很閒適，很放鬆。完全不像是一個身陷泥淖的人。反而像是來度假的。
思慮了幾秒，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將手機放到一邊。
幽幽的白光從他的身邊照遍了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顧靜婷的視線一直沒有從上面的石板離開過。
地面離石板有五米左右的距離，就算是她站在唐亦琛的肩膀上，也不可能夠到那個石板。
所以，從上面離開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而她非常肯定以龍少的邪惡，一定不會主動將他們救上去。
那麼還有沒有其它的可能？想到曾經在電影裡看到的那些鏡頭，以龍少不按牌出牌的個性，這個密室，會不會還有其它的逃離通道？只是他們一時沒有找到罷了？
她在深思的時候，唐亦琛在看著她。
他知道，他手機裡的電量不多了。他應該把電筒關了。
可是他就是想這樣看著她。哪怕多看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她在思考，臉上不見驚慌。儘管身陷囹圄，卻依然冷靜。
她的視線總在密室裡打轉，在尋找逃離之道。那樣專注的神情，?那樣凝神思考的表情。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了？
如果他沒有做那些事情？如果他沒有聽唐紫柔的，如果——
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沒有如果。
………………
二更。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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