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門外, 衆(zhòng)人都是一臉焦急。
鄭泰和徐貝莉兩人,坐在長椅上,表情凝重, 徐貝莉更是眼睛紅腫。
鄭婧雖然鐵青著一張臉, 但她那雙顫抖不已的雙手, 早已經(jīng)泄露了她此時內(nèi)心的萬分恐慌。
吳珺珺一個人哀哀的斜倚在離他們稍遠的牆壁上, 神情落寞, 像是丟了魂一樣,眼眶也是紅成一片。
突然急救室的門“譁”的一下,被人由內(nèi)打開。蘇易的主治醫(yī)生, 從裡面緩緩走出,看到鄭婧等人圍了上來, 微微點了點頭。
“病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醒了, 你們可以現(xiàn)在進去看他。只是不要讓他說太多話, 他現(xiàn)在還很虛弱?!?
衆(zhòng)人一臉驚喜,紛紛涌入病房, 而當吳珺珺也正要跟著走進去的時候,卻被鄭婧的一雙冷眼,無聲的制止了前進的腳步。
可是衆(zhòng)人進去沒多久,又一臉凝重的陸續(xù)從裡面走了出來。
只見鄭泰慢慢走向眼巴巴看著他們的吳珺珺,低低說道。
“吳小姐, 你進去吧。蘇易現(xiàn)在只想見你一個人?!?
聽到鄭泰的話, 吳珺珺驚喜的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了蘇易的急救室, 短短幾步路, 讓她跑的心跳都丟了節(jié)奏。
此時, 急救室裡鴉雀無聲,只有那些吳珺珺從來只是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儀器, 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嘀嘀聲。
而眼前蘇易,正平躺在那張非常狹窄的移動牀上,手臂上輸著液,口鼻上遮著氧氣罩,正微睜著雙眼看向一臉焦急的吳珺珺。
蘇易是那麼虛弱,俊臉上、嘴脣上、甚至是手指都是慘白的可怖,吳珺珺甚至覺得蘇易身上的牀單,都沒有蘇易的臉色那般恐怖的蒼白。
他是那麼瘦弱,原本甚是狹窄的移動牀,竟然多出了許多空間,尤其是他的下半身。蘇易的假肢被急救的護士小姐解了下來,牀單微微從蘇易的淡薄的肩膀蓋到他那瘦弱的腳踝。原本一雙長腿,只剩下孤零零的左邊。吳珺珺渾然不知,蘇易的腿竟然截得那麼高,也從來沒有想象過,當最親愛的人失去身體的一部分,會是什麼樣子。一看到那癟塌的牀單,吳珺珺強忍許久的眼淚再一次決堤。她幾乎是撲倒在蘇易的身邊,嚎啕大哭了起來。
蘇易此時異常虛弱,一見吳珺珺失控的哭了起來,緊張得立刻掙扎著伸出手把蓋在臉上的氧氣罩移開,支著牀扳,像是要努力坐起來。
吳珺珺嚇得趕忙禁住聲,含著滿眼的淚花,愣愣的看向慘白著俊臉的蘇易。
只見蘇易微微勾起沒有一絲血色的嘴角,虛弱的說道。
“大媽,我就知道你會哭成這樣,所以我醒過來第一個要求見的就是你?!?
吳珺珺聽他聲音幾乎弱得聽不見,心裡疼得幾乎要窒息了,連忙伸手捂住蘇易的嘴,急急說道。
“別說話了。醫(yī)生說,你還不能說太多話。”
說話的時候,眼淚又是像泉涌一般。
蘇易繼續(xù)微微笑著,輕輕將吳珺珺的小手拉開。
“我不會說很多,也沒有力氣,所以我只叫你一個人進來和我說話。”
話還沒有說完,虛弱的蘇易卻必須要深吸幾口氣,纔能有力氣繼續(xù)把接下來的話說完。看得吳珺珺更是心疼。只聽他繼續(xù)說道。
“我剛纔做了個長夢,夢見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大媽你還記得嗎?”
吳珺珺一聽他舊事重提,略微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還記著我吐你一身的事情啊?我都幫你洗了外套了,不用那麼計較吧。”
蘇易見她一臉的難爲情,知道她誤會了,禁不住嘴角咧開一絲優(yōu)美的弧度,只可惜他實在沒有力氣笑出聲來。
“我當時就那麼一件外套,還被你吐了一身,我怎麼能不計較?不過,大媽,你真的不記得我們當時的君子協(xié)定了嗎?”
吳珺珺完全不記得還有君子協(xié)定這回事,微微搖了搖頭。
見她一臉茫然,蘇易竟然眼睛裡露出一絲壞笑。
“你當時說,此生此世願爲奴爲婢,每天迎著笑臉伺候本少爺,永世不會反悔?!?
吳珺珺一聽就知道他又在開玩笑,忍不住含著淚花,笑了起來,小手輕輕在蘇易臉上拍了一下,假裝生氣道。
“真是不乖,都病這樣,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蘇易看她又露出笑臉,也跟著咧開嘴,嘿嘿輕笑了兩聲,卻緊接著低喘幾下,又幹咳不止。
吳珺珺趕忙幫他在胸口輕輕按摩著,看他咳的厲害,臉上的神色也是萬般痛苦,心裡有些害怕,強自鎮(zhèn)定的悠悠勸道。
“我們還是不說了,等你舒服一些我們再說?!?
說著,吳珺珺就想伸手去按牀邊的急救按鈕,卻被蘇易攔住。
蘇易艱難的忍住咳嗽,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低低向吳珺珺說道。
“大媽,我這次不騙你,你當初說,除非你提出分手,否則不能讓我離開你。”
吳珺珺聽了,小臉紅透,害羞得不知道說什麼好。而蘇易則勾著嘴角繼續(xù)說道。
“我們當時做了君子協(xié)定,今天我還要和你再做一個君子協(xié)定。我答應你,以後無論發(fā)生什麼,絕不再對你隱瞞,而且會努力活下去。只是你也要答應我,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只想見到大媽的笑臉。好不好?”
見吳珺珺猶豫了,遲疑著不開口,蘇易輕輕喘了幾口氣接著又說道。
“其實,我不怕死,死對我來說早就沒那麼可怕了;我也不怕拖累你們,我家境富裕不怕耽誤治療。只是當我得了這個病之後,我身邊所有知情的人都活得非常痛苦,我實在太害怕再看見你們臉上的愁容。我外婆更是因爲我病發(fā),而突然去世??吹接H人們各個都爲我傷心,我心裡真的是非常愧疚。
“大媽,如果我有一天真的離開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哭。我寧願你多罵我?guī)拙?,否則,我怕我在墳墓裡,也會不安心?!?
吳珺珺見他說到後來,竟然說到自己的身後事,心裡酸得沒辦法自抑。又想到,善良的蘇易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親人擔憂,硬是咬著牙,把眼淚咽回到肚子裡。輕輕的在蘇易腦門上敲了一下,撅著小嘴,嗔怪道。
“真是不爭氣,生個病就要死要活的。年紀輕輕,說什麼離開不離開的。你忘了我們在澳洲的時候,也簽過協(xié)議的,你還和我蓋了章呢。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保證你長命百歲,你忘記了?你現(xiàn)在就給我振作精神,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大媽什麼風浪沒有見過,想讓我爲你這個死小孩掉眼淚,下輩子吧?!?
蘇易見吳珺珺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又有了精神,總算放下心來,終於體力到了極限,微微合上眼睛。卻忍不住把吳珺珺的小手攬在胸前,低低的說道。
“大媽,下輩子,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