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淵笑道,“麒兒喜歡那就明天也這樣吃,吃到麒兒膩了爲止?!?
景麒是歡呼雀躍了,她卻是知道景故淵言傳身教是說到做到,就算是龍肉日日吃都要厭煩的,“吃到喊膩爲止”,他還真敢承諾,要陪這一大一小瘋麼。伊寒江斜眼,看到景故淵緩緩的轉頭,四目相對笑得如光風霽月,只恨色字頭上一把刀,朝他努了努鼻子,景故淵笑而不語。
總管走了進來,用膳時若是沒要緊的事他通常是不會來打擾,腳下步履加快讓她不由想是什麼樣的急事,“王爺,皇上來了?!?
顏闖和蕊兒一聽立馬起身跪拜相迎?;实壑活I著那姓張的太監手裡撐著一把紙傘就這樣簡便的冒著風雪微服而來,沒有成羣的宮女,也沒有結隊的侍衛。景麒便歡聲笑語的朝著皇帝跑去,皇帝蹲下一把把孫兒抱起。
景故淵推著輪椅上前,“父皇?!彼芰藗?,心裡便猜到皇帝定會來看望,只是沒想過會是踏夜而來。張敬抖了抖傘上的積雪將傘收好,御駕就停在王府外,由大門到廳中這段路,即便小心翼翼的護著,還是抵不住漫天鵝毛雪將皇帝大氅一側打溼。
景故淵急忙吩咐道,“快去取乾淨的衣裳來。”
“屋裡還算暖和,不必了?!被实鄯畔戮镑?,將溼了的大氅脫下交由張敬??粗肮蕼Y關心道,“你五姐今日進宮說你受了傷,朕當時就想出宮了,若不是被政事纏著,也不會現在纔來。”
景故淵笑道,“朝廷上的政事已經夠父皇操心了,卻還要分心來關心孩兒的傷勢,真是不孝?!?
皇帝道?!澳阒谰秃?,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卻還是這樣不小心保重自己。你五姐說話急急燥燥,而你大哥說話則輕描淡寫,甄衍雖然也說你無大礙,但是你大哥帶過來的,朕信不過,就來問你是怎麼回事?”
伊寒江笑了笑,也算皇帝瞭解自己兒女的性子。景故淵垂眸,柔柔弱弱的像是在爲自己一點小事鬧得大家不歡而輕嘆了一聲,“兒臣不過是受了輕傷。寒江給我敷過藥後,已經不疼了。不過是大哥喝醉了無心之失?!?
皇帝瞅了景麒,有所顧及。景故淵朝蕊兒點了點頭。蕊兒便走去哄道,“小公子臉髒了呢,蕊兒帶你去洗乾淨了回來再吃?!?
蕊兒把景麒哄走,顏闖則出外,只留張敬一個不相干的人在旁伺候。景故淵請皇帝上了座?;实坶_口問,“朕問過縱邢和蟬敬,他說是馳拓和景喬話語上衝突,爲了綿衍是不是?”
景綿衍是被皇帝判的流放,現在景喬卻是因這事挑起事端,皇帝聽到這。或許會認爲他們是不服他的判決,而心生不悅。
景故淵徐徐道,“吵架總沒有好話。何況大夥都喝了酒。父皇知道的,五姐就是急躁的性子,有時是口沒遮攔,但卻是沒有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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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想道,“朕當初判綿衍流放。她爲這事曾經來找過朕求情,只是朕心裡曉得她的想法。讓太監把她擋在門外。她倒是也強硬,滴水未進足足站了四個時辰,就和你當初給孔公晏求情一樣。”有意無意的朝伊寒江看了看,她心知皇帝是把這筆帳歸咎到她頭上的。
景故淵替景喬說起好話,“五姐最重手足之情,所以四哥出事五姐纔會心急如焚。”
皇帝看向他,神色疲倦,“你可有怪過我在綿衍的事上做得太絕?”
景故淵輕聲道,“即便是尋常百姓家中也有難以處理的家事,何況父皇不止是一家之長還是一國之君,父皇有父皇的難處?!?
“你們若是生在尋常百信家,犯了事大不了也就是取出藤條打過便算了,只是你們生在帝王家,朕若是要臣民順服就不能徇私,你們是皇子一言一行都受臣民的注視,若是行差踏錯一步,朕即便是天子也不會包庇縱容?!本肮蕼Y安靜的聽著,面色黯然,皇帝卻是頗爲放心道,“好在朕這些孩子裡,你是最言行端正的,從不讓朕憂心?!?
伊寒江冷笑,景綿衍的事看似罪證確鑿,但林初一一死了之,細想便又會覺得蹊蹺證據單薄。只是那皇帝爲了服衆,對他的臣民有所交代,便急著給景綿衍定了案落了罪,對景綿衍來說何其可悲的事卻是一句皇帝有皇帝的難處就帶過。
她嘟囔道,“聽著還真是覺得不如生在百姓家了。”
皇帝凝著她,眼眸冷峻,“放肆!”
景故淵下意識拉過她的手,“父皇息怒,寒江有了身孕喜怒無常,所以言語纔會衝撞了父皇。”
她道,“是啊,有了身孕情緒波動得大,有時候莫名會高興,有時候又莫名會難過??倳肫饍簳r,每一回我犯錯我爹總捨不得罰我,說我是他的心肝寶貝,就算是要他摘月亮摘星星他都願意?!?
景故淵輕斥道,“好了?!?
伊寒江反握住他的手,緊得好像要把他的手嵌到她的手連一塊,還有最後一句,“我不過是覺得人生有得有失,要受萬民敬仰嘔心瀝血,其他地方必定會有缺憾。就如老頭子,事業得意了家庭就不得意了。我只是覺得你會是個好父親?!?
至少他能日日陪著孩子玩耍,看著他們調皮搗蛋。
一個人一日只有十二個時辰,誰都一樣。對這方面上了心投下了精力,另一方面必定是顧此失彼,在家庭上投入得少,關係也就會日漸淡薄最終也不過是靠著血緣來維繫,然而彼此沒有情分只剩下血緣,當真也不過就比路人好一些而已。
她的個性是扭曲了些,但從小不缺乏關愛,至少她覺得她的心理比景故淵他們健全得多。
景故淵一怔,而後是輕嘆一聲,要他爲她擔驚受怕收拾爛攤子也甘願了,柔和道,“你忘了與我說過要胎教麼,你這樣頂撞父皇,也不怕將來孩子出生也這樣頂撞你我麼?”
她有恃無恐,笑道,“哪裡是頂撞,皇上知道我是有口直言,斷也不會和我這個情緒不穩的孕婦計較。”皇帝知她敷衍,臉上怒火未下。“誒喲——”她忽然喊了一聲,蹙眉彎腰抱著肚子。
景故淵緊張道,“怎麼了?!?
她眼角瞥見皇帝心思已是全部轉到了她腹中孩子上,怎麼控制別人的喜怒哀樂也是她專長,“他踢了我一下。”這孩子還未出世呢就已比很多人要受寵。
衝著景故淵眨眨眼,他笑,然後是全力配合,“定是孩子聽到你頂撞父皇,正代你給皇爺爺賠罪呢?!?
皇帝一眼看穿他們把戲,只是見景故淵精神奕奕,笑也比從前規規矩矩彬彬有禮裡多了親近,見他開心倒又是懶得和伊寒江計較了?!澳愫退嗵幦站?,倒是學會她的狡詐詭辯了?!?
景故淵笑道,“哪裡是呢,當真是孩子要提前和他皇爺爺問好呢。”
皇帝盯著她的肚子,“可知是男孩是女孩?”
她想起景喬的話,也感覺皇帝確實很看重她這胎,無論是因爲對景故淵的愛屋及烏,還是真有什麼打算。她也不願這孩子沒出孃胎就成衆矢之的,“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皇帝蹙眉,她接著又道,“民間有說法,說肚子圓懷的是女兒肚子尖懷的是兒子,可這些都是無稽之談,猜對了一兩次就把他當真了。是男是女生下來才知道。”
景故淵嘴角彎起,“若是這一胎是女兒也很好,不是有說女兒是貼心的小襖麼。”
明白景故淵這樣說,是不想他給伊寒江太多壓力,皇帝只道,“她這樣的性子,等孩子生下來你要費心管教?!?
好像說得她是胚子不好,要靠景故淵後天培養一樣。
皇帝淡淡的又問了一句,“你受傷的事真的只是那樣簡單麼?”看慣了宮中的廝殺,對誰都保留三分,包括親兒。
景故淵輕點頭,“十弟喬遷之喜,大夥太過高興,以酒助興就喝多了些。不過是小事,若是因爲我的緣故而鬧得父皇和大哥之間失和,那就是我的過錯了?!?
威儀無比的看著伊寒江,她皮笑肉不笑,這是把她當大臣等著她稟報麼,她此時若是說景馳拓是裝醉鬧事,皇帝必然會追究動機……“大皇子喜歡美人,也喜歡美酒,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皇都裡哪一個小老百姓不知道呢?一時貪杯,事後後悔莫及才帶了甄御醫來探望?!?
皇帝道,“他私德敗壞,貪杯戀色朕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卻是縱得他越來越不知分寸,朕已經是停了他半年的奉銀,在他在府裡反省,過年之前都不得再出府一步。”
景故淵還想求情,皇帝卻是開口阻止道,“朕已經是輕罰了,若不是皇后苦苦求情,朕會罰得更重。你的性子和你娘實在太像,太容易心軟。”
朝著張敬使了顏色,張敬躬著身子遞上藥來,伊寒江拿過來打開聞了聞,與景喬給她的是同一款傷藥。
皇帝道,“這藥是外敷的,你既然懂醫也該知道怎麼給他用。”
她卻之不恭,留下雖然沒什麼用處卻也懶得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