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明鏡

兩小時前。

東豫區(qū)，蘋果島無名湖。

夜風(fēng)很大，湖面的水波朝著一邊盪漾著。

夜空烏雲(yún)密佈，快速地流動和變幻。

銀月時不時在烏雲(yún)中隱現(xiàn)，投下一片月光，猶如一隻貼地的巨型光蟲，在荒地上爬行，很快就“爬”到了無名湖上。

頃刻間，湖面波光粼粼、冷輝四射，有如神輝沐浴，有一種奇蹟之美。

湖邊的蘆葦叢旁，立著一個高且消瘦的男人。

他披著一件破敗的灰色斗篷，因爲(wèi)過於髒污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一雙皮靴皺巴巴的，已然包漿，鞋帶胡亂纏繞，變成數(shù)不清的死結(jié)，彷彿要長在他的腳上。

他的頭髮茂盛油膩，粗獷地垂在後腰，一縷一縷像是海草。

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很多年沒洗過澡的流浪漢。

男人緩緩擡頭，月光照亮他髒污的臉龐，他皮膚暗沉，滿臉濃密的絡(luò)腮鬍，十分潦草，唯獨一雙深邃的灰藍色眼睛，清澈得不輸眼前的湖面。

他立在湖邊，斗篷和頭髮在夜風(fēng)中搖擺，身體卻紋絲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尊石像。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珠忽然朝左移了一點。

有人來了。

蘆葦叢發(fā)出簌簌聲響，自動朝著兩邊撥開，讓出一條路。

一個人影步伐優(yōu)雅閒適地穿過蘆葦叢，此人通身縈繞著五彩晶瑩的塵埃顆粒，看上去像是一團團的星雲(yún)。

仔細看，能從這些塵埃顆粒中辨別出一位女性的身段，但由於塵埃顆粒不斷變化，她的身體輪廓也跟著變幻，時高時矮，時胖時瘦，沒有更多特徵。

不得不說，作爲(wèi)百川團的內(nèi)奸，她足夠謹慎，哪怕跟自己人接頭，也沒有卸下僞裝。

她來到湖邊，面向這個邋遢粗獷的流浪漢。

“明鏡。”她的聲音充滿電流的顆粒質(zhì)感，像是從信號很差的收音機中發(fā)出的，顯然也處理過了。

叫明鏡的男人用低沉冰冷的聲音叫出對方的代號：“塵埃，找我何事？”

“是時候了，蒼母大人需要你。”塵埃說。

明鏡沒有表情，沉默了片刻，他開口道：“屍體藏在湖底？”

“是，否則我不會讓你來這。”

塵埃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絲縹緲：“當(dāng)初主教大人從麒麟工會偷走12具屍體，最特殊的1具就藏在湖底，他本想時機成熟後再利用，誰知沒機會了。”

“我會復(fù)活它。”明鏡的語氣還是沒有任何感情：“任務(wù)是什麼？”

“神嗣出現(xiàn)了，殺死他。”

明鏡眼神一顫，眸光銳利了一分。

“蒼母庇佑。”明鏡說。

“蒼母庇佑。”塵埃說。

明鏡擡腳，走向湖泊。

他的身體一點點被湖水淹沒，很快，湖面上就只剩下緩緩盪開的漣漪。

塵埃還在湖邊等候，她周身的五彩塵埃顆粒快速流動，就像一顆煙花樹，倒映在了湖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烏雲(yún)再次蔽月，湖面迴歸暗淡。

“嗡——”

湖底傳來一道短促的悶響。

一線灰藍色能量從湖泊中心射出，並在一瞬間，分裂成兩根能量細絲，前後倒下，將這面湖泊一分爲(wèi)二。

一瞬間，湖面的風(fēng)停了，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住。

“嘩啦——”

湖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切開，一直延伸到湖底，轉(zhuǎn)眼，湖泊正中央就出現(xiàn)了一個四米寬的溝壑，切口處的水流平整光滑，彷彿被一股無形而工整的力量給凍結(jié)了。

塵埃低頭看向湖底，確認情況後，轉(zhuǎn)身離開。

不知何時，湖面的風(fēng)又出現(xiàn)了，蘆葦叢簌簌作響，迎風(fēng)搖曳。

……

高陽又做夢了，這他並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夢中的地方。

小鎮(zhèn)的馬路邊上，一棟自建的二層水泥屋，門前帶著一個小水泥坪，邊上還有一棵銀杏樹。

天高氣爽的深秋，風(fēng)一吹，樹葉簌簌作響，金黃的銀杏葉陣陣零落。

高陽走過一地落葉的水泥坪，見到熟悉的小商店，商店外是一個玻璃櫃臺，裡面擺著各種香菸。

商店裡邊是兩個小貨架，擺著各種零食和日用品。

左邊牆上掛著小孩子的玩具：四驅(qū)車、小氣槍、卡牌、悠悠球、換裝貼紙、竹蜻蜓、泡泡膠、寵物機……

右邊牆壁上掛著一副風(fēng)景日曆，還有幾張獎狀，都是高陽和高欣欣從學(xué)校拿回來的。

獎狀下面，貼著十二張圖紙，用蠟筆畫塗鴉著十二符文的圖騰，散發(fā)著一絲怪異的童趣之美。

熟悉的聲音從側(cè)身傳來：“你目前已累積幸運點339點，再次領(lǐng)悟天賦將花費1920點。”

高陽側(cè)身，果然是笑容溫柔的宿管阿姨。

“我沒召喚你。”高陽冷著臉：他好幾天沒進過系統(tǒng)了。

“是。”宿管阿姨微笑道：“你在做夢。”

“那我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系統(tǒng)中？”高陽問。

“你在夢中無意識地進入系統(tǒng)。”宿管阿姨回答。

高陽苦笑了下：這就是幸運麼？無論怎麼逃都逃不掉的“幸運”。

“彙報吧。”高陽說。

“恭喜，幸運突破5級。”宿管阿姨的聲音略顯輕快：“5級幸運，六維屬性值上限達到2000。”

“‘覺悟之力’使用時間延長至15秒，冷卻時間縮短爲(wèi)24小時，屬性值損耗降至1%。”

“基礎(chǔ)幸運點增益提高至每小時2點。”

“晉升爲(wèi)天賦神殿的【貴賓】，擁有‘一視同仁’特權(quán)。”

高陽沒說話。

宿管阿姨還是主動解釋：“此後，任何天賦在你這都是相同的領(lǐng)悟概率，說人話就是，首尾天賦的特殊領(lǐng)悟概率限制對你無效。”

換以前，高陽可能會開心得一蹦三尺高。

但如今，他毫無欣喜可言，因爲(wèi)他知道這“幸運”是用什麼換來的。

沉默片刻，高陽擡頭，認真看向宿管阿姨：“系統(tǒng)，神嗣是什麼？”

“顧名思義，神的子嗣。”宿管阿姨說了句廢話。

“神又是什麼？”高陽繼續(xù)問。

“請自行探索。”宿管阿姨說。

高陽不意外，最初，高陽以爲(wèi)系統(tǒng)是一本使用說明書。現(xiàn)在高陽覺得，系統(tǒng)更像一本詞典，儘管裡面包含了所有基礎(chǔ)單詞，但關(guān)於大多問題的答案，只能靠高陽自己去查詢和組合。

“沒事了，退出吧。”高陽說。

“好的。”

宿管阿姨消失了，可夢卻沒有醒。

高陽愣了愣，走到貨架前，拿了幾包小松鼠乾脆面。

他坐在商店前的水泥臺階前，把乾脆面袋撕開，拿出印有小松鼠的塑料圓片，寶貝地放進口袋，開始吃麪。

頭頂?shù)你y杏樹葉緩緩飄落，高陽一口接一口，啃得“咯嘣”響，彷彿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