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飛嘗過世間冷暖，嘗過被人奚落看不起的滋味兒，如果時光沒有倒流，十年之後，那個大廳裡隨便一個主兒都能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嬉笑怒罵。

囂張不成熟的徐少飛，早在後世的磨礪之中，在十年時光的回退歲月之後，完全掛掉了。

此時的徐少飛，更知道審時度勢，很清楚在什麼時候做些什麼。

就如同他明知道即便自己對上寇少帥可能會兩敗俱傷，但是對上這個大廳所有人就會慘敗而歸的下場一般。

所以，自知，這是一個男人成熟之後最重要的標誌之一，而不是少年時代，即便明知道爆發之後會風起雲涌，即便站著死也要把那些對頭們狠狠撕下一塊兒肉來，如今的徐少飛，早在心性、性格方面，超過那幫少年太多太多了。

就算是那個一直淡然著，因爲練武而心境古波不經的寇少帥，也遠遠不如。

成熟，有時候看起來是一種莫大的財富。

如今因爲他的緣故，父親已經替自己頂著太多的壓力，徐少飛不會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再生事端。

既然要玩，那就掰掰手腕吧。

徐少飛坐在寶馬後座，俞煙就在他的身邊，而不知爲何，一直捂著肚子的鄭欽安，卻鑽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微微閉著眼睛，徐少飛知道他此時的內心與思維，很活躍，也很混亂。

此時的鄭欽安，說起來更像是徐少飛之前的性格一般。

吃了虧，總是會第一時間找回面子來，即便被打擊的體無完膚，也在所不惜。

“去哪兒？”

陳韻嵐在後視鏡當中看著徐少飛，目光在俞煙微微有些出神的姣美面龐上打量，這個穿著一襲黑色禮裙的女孩兒，全身那種高貴的氣質還有此刻的我見猶憐，真的讓她意識到，即便自己的女兒再完美，好像也和這些出身不錯的富家女們，相距甚遠。

“去府城吧。”

徐少飛笑了笑，然後說道。

府城KTV，這是個比較小衆，但是消費水準卻相當高的KTV，記得十年之後，在這家KTV佔領衡南娛樂市場份額超過百分之三十之後，徐少飛就是在這裡，在被一個自認關係還不錯的朋友帶到KTV之中，遭到的那種奚落。

陳韻嵐微微蹙了蹙眉頭，然後點了點頭。

這個女人現在時尚性感，各種社交場合與娛樂場所也已經接觸過了，畢竟人在商場，身不由己，很多規則，即便有再大的反感，也要學著去無視，去適應。

但是從內心，這個女人還是那個即便被生活逼迫到多次升起自殺念頭都始終保持自己的底線的那個傳統性格，對於這種娛樂場所，有種難以說清的反感。

徐少飛微微轉過頭來，然後向著俞煙笑了笑：“有時間吧？”

正在出神的俞煙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徐少飛，此刻那個在所有人面前不卑不亢，甚至嘴角兒還洋溢著一抹不屑笑意的少年，笑容很溫暖。

“嗯。”俞煙點了點頭，給了徐少飛一個略顯苦澀的笑意。

她雖然猜到了今天晚上可能不愉快，但是卻絕對沒有想到會如此風起雲涌，不然也絕不會帶著鄭欽安去赴宴了。

一路上，四人無語。

01年底的網絡還在起步階段，在這個階段的消息傳播速度自然比不上十年之後，但是在花香別墅區這個小小的風波，還是極爲迅速的傳播至各個圈子。

作爲徐少飛圈子裡的有力打手，蘭陵也是第一時間聽到消息，問清楚狀況之後，就直接開上他那輛北京吉普，狠狠一加油門，蘭陵嘆了口氣，有些懷念表姨那輛絕對奪人眼球的加長悍馬了。

而劉威這個新進加入徐少飛圈子裡，但是卻絕對有資格和這個鐵三角同坐一桌的傢伙，也接到了蘭陵的電話，拎著自己的外套在大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駛向府城KTV。

一直開車的司機話比較多，劉威也一直笑著敷衍著，過了半晌，司機湊到後視鏡當中，微微皺著眉頭：“咦？那輛大奔是不是一直在跟著？”老司機們，一般都很敏感，雖然他不清楚自己這輛破出租，究竟有什麼能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沒關係，繼續開吧。”

劉威笑了笑，然後說道。

卻說徐少飛的圈子各方諸侯齊聚，而此刻張東林的圈子裡，也不消停。

“爲什麼不動他？”

寇少帥喝了口紅酒，他不吸菸，但是酒卻稍微沾一些，像是他們這個圈子裡，總歸要有一些共同愛好的，特立獨行的下場，就是徹底被排擠到圈子之外。

“徐天林現在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怕他一個徐少飛？”

寇少帥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看著張東林，剛剛張東林打圓場的笑容，讓他很不舒服，這讓他憑空覺得自己比徐少飛低了一頭。

“不在他老爸是誰……”

張東林笑了笑，然後做到沙發旁，看了一眼已經擡起頭來，但是眼圈通紅的豆豆，向著豆豆笑了笑，然後才道：“畢竟是主場作戰，勝之不武……”

張東林推了推鼻樑上的無框近視鏡，鏡片之後的眸子，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

“依照徐少飛的性格，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徐天林是泥菩薩過江，只要他敢跳鬧，我有的是方法踩踩他……”

張東林笑道。

這就是一個現實的社會。

雖然現在徐少飛依舊是市委書記的公子，但是一個被各方壓力壓的焦頭爛額的市委書記，顯然已經不足爲據，他們這個圈子裡有身份有背景的主兒們不少，想要透過家人朋友探聽到一點點兒關於市委的消息，實在不是太過困難。

如今市委書記的光芒一落千丈，想來各方面的主兒們都在觀望階段，大樹底下好乘涼不假，但是大樹將傾，還是要避讓的。

柳晨微微蹙著眉頭。

雖然她討厭徐少飛，但是她卻不喜歡這幫人在背後這樣說他，退一萬步來說，他們畢竟曾經有著一層娃娃親，無論關係如何惡劣，好像也比眼前這些傢伙們，關係更深一些。

豆豆雖然年紀比柳晨小兩歲，也總是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但是在這方面卻很敏感，她敏銳的感覺到柳晨內心的厭惡，微微扭過頭來，然後才向著柳晨道：“晨晨姐，咱們回家吧……”

柳晨就笑了笑，輕輕擦了擦豆豆白淨臉蛋兒上的淚珠兒，點了點頭：“回家……”

起身拿起外套，柳晨向著張東林笑了笑，然後才道：“我先和豆豆回家了，這個妮子不像話，掃了大家的興了……”

畢竟剛剛豆豆多事的打電話舉動，讓這幫男生，面子上頗爲下不來。

張東林挽留了兩句，見柳晨和豆豆執意要走，笑了笑這才點了點頭：“好吧，我送你們……”

“不用，你這個主人怎麼能離開？”

柳晨笑了笑，然後牽起豆豆的小手，再也不說什麼，轉身離開，窈窕的身姿在昏黃燈光下竟然有種佳人遠去的感覺，一瞬間衆人只覺得整個大廳好像都暗淡下來了。

畢竟作爲最漂亮的三個女孩兒，俞煙還有柳晨，以及很能打開氣氛，可愛活潑的豆豆的離去，實在是讓這個已經就沒有味道的patty繼續不下去了。

“晨晨姐，你是不是心裡不舒服啊？”

豆豆眼睛還有些發紅，一臉狡黠的微笑看著柳晨，好像能看透她內心所想。

這個丫頭，總是人小鬼大，小臉兒也和六月天一樣，說變就變。

“我能有什麼不舒服的？”

柳晨撇了撇嘴，緊了緊那件泡泡羽絨服，潔白羽絨服襯著那白皙的臉蛋兒，更顯靚麗。

“我看到了呦，那個沒良心的拉著俞煙走的時候，你臉色好難看的……”

豆豆皺了皺鼻子，然後說道。

小妮子語氣誇張，說道沒良心的時候，更有種小怨婦般的語氣，讓柳晨好笑之餘，心中竟然有種被一擊而中的感覺。

“我瞭解的……女人啊，就是一種複雜的動物……”

豆豆輕輕搖了搖頭，小大人一樣感嘆道，這個如今才14歲的女孩兒，真的是個可愛的開心果。

柳晨輕輕抿著嘴，目光彷彿穿透冬日稀薄空氣般的深邃，片刻之後，深深吸了一口冬夜冰冷但卻令人心曠神怡的空氣，伸手在豆豆那小腦袋上敲了一下，轉身就跑。

豆豆一愣，然後就甩開小步追逐：“哈哈，晨晨姐我說中了……”

……

一個在上層位面或許還算不得什麼的矛盾與風波，但是在徐少飛與張東林爲首的兩個圈子裡，此刻，卻有種黑雲壓城的緊迫感了。

今天晚上，張東林動了鐵三角里的安公，接下來就要承擔許少飛或明或暗的報復了。

張東林也要著手準備。

既然是兩個圈子的風波，那麼此刻既然已經碰撞，肯定要分出個高低勝負，被動，只會把自己和兄弟們，陷入絕境，變成衡南市這個圈子當中，讓人茶餘飯後談論的笑料而已。

“喂，怎麼整的這麼稀慘？”

蘭陵、劉威進入KTV包廂的時候，裡面徐少飛和鄭欽安還有陳韻嵐以及俞煙正在出神，音響當中播放的是一首沒有MV的音樂，名字叫做《丁香花》。

據說是一個叫做菲菲的網絡歌手，發行的第一張個人單曲。

略帶憂傷的旋律還有女孩兒那獨特甜美，極富感染力的聲音播放出來，好像讓衆人的心情，突兀的壓抑了許多。

“半仙，說說這個張東林什麼來頭。”鄭欽安好受多了，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畢竟不是什麼生死之仇，寇少帥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

劉威早在電話裡就瞭解到了事情起末，想了片刻，然後才道：“挺有來頭。”

“老爸是遼東省沈省長的秘書，老媽經營著一家公司，據說規模不小，有兩個哥哥，老大在第二軍區特種大隊，是個火藥桶子，最疼他這個老三，另一個在劍橋攻讀經濟學博士。”

頓了頓，劉威才笑道：“這個傢伙最小，也最不成器，不過今年發展還不錯，襯著這改革的東風，空手套白狼，投了百十來萬，這幾個月就翻了不到十倍。”

這個來頭，不可謂不小了。

徐少飛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他的老爸說起來是衡南的一把手，其實出了衡南，這個二線城市的書記，屁也不是。

徐少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鄭欽安就蹙起眉頭。

他性格現在有些像是以前的徐少飛，做事向來不顧及什麼後果，此時知道張東林的背景，以鄭欽安的性格，也有些凜然。

這樣一個主兒，其實真的不用對他們好脾氣。

“呵呵，看起來他是想碰碰咱了……”

徐少飛淡淡笑著，回想張東林的態度，既然背景如此深厚，還能隱忍笑臉相迎，顯然是另有所謀了。不過想到這裡，徐少飛的內心之中，卻隱隱有種興奮。

中學時代即將結束，看起來這個一直和自己圈子並立而存的張東林，是不想過個安穩年了。

“既然想碰，那就和他玩把大的……”

徐少飛向著劉威笑了笑。

蘭陵是個打手，鄭欽安今天已經被落了面子，那麼剩下的，就讓自己來搞定。

還有，摸摸這個一直不清楚底細，但是突然之間就闖進他這個圈子的劉半仙的底。

劉威笑了笑，只是俯著身子，百無聊賴的嗑著瓜子兒。

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需要說透的。

“那個什麼寇少帥，交給我了……”

劉威吐了一個瓜子皮，然後笑了笑說道。

好像這個武力值強悍，砍瓜切菜的就把鄭欽安撂倒的寇少帥，只是個面倭瓜。

蘭陵皺了皺眉頭，點了點頭：“我解決那些小蝦米。”

狗頭軍師出馬，徐少飛一向是放心的，點了點頭。

“好吧，那個張東林，就交給我了……”

徐大少聳了聳肩，然後向著坐在一旁，靜靜傾聽他們談話的俞煙眨了眨眼。

徐大少看人還算不錯，雖然俞煙和張東林那個圈子關係不錯，但是既然走到這裡來，那麼也就代表，她差不多脫離那個圈子了。

俞煙輕輕抿著嘴脣，目光毫不躲閃的對視這個聊天般寫意，就已經制定了初步計劃的徐少飛。

突然之間，俞煙內心就有些感嘆，眼前這幾個傢伙，層次真的比張東林那個圈子高上不少，最起碼從這幾個人的談話當中，就可見一斑。

不過俞煙，還是有些質疑的看著徐少飛，搞掉張東林，真的有他說的那麼輕鬆麼？

徐少飛能看得出俞煙眸子當中的質疑，笑了笑沒有說話。

伸手摸出兜裡的那張名片，徐少飛笑著點燃。

“怎麼沒我的事兒？”鄭欽安看著幾個人大包大攬輕鬆就把規則劃定的傢伙，微微皺著眉頭，心頭有些不爽。

側頭看了一眼俞煙，卻見俞煙望著徐少飛手中的火苗靜靜出神，不知爲什麼，心裡突然有些酸澀。

“你就坐著看戲。”徐少飛笑了笑，把手中漸熄的火苗扔進菸灰缸，然後笑道：“看兄弟們怎麼幫你打那羣人的臉……”

鄭欽安怔怔的看著徐少飛。

昏黃燈光下，徐少飛臉上的笑容，柔和之中，透著一種堅決。

兄弟。

是的，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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