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看見你的那一霎那,我才感覺到我的心是跳動著的。
——在二十歲的時候,比愛淺上幾層的喜歡,卻足以把心裝滿。
——如果可以,這感覺我希望它是永恆。
“你到底還讓不讓人活了!”那女人又哭又鬧,父親的眼底閃現(xiàn)過一絲愧疚。
我不明白,對於這樣的女人,父親有什麼好愧疚的。
“找到了,在這兒呢!”
“打,都給老子往死裡打!”
經(jīng)過師傅的這一耽擱,反而讓那些人追了上來。
不知道爲(wèi)什麼,那個時候我一點(diǎn)也不害怕,父親將我和那女人緊緊摟在懷中。
而師傅卻冷漠地站在一邊旁觀,看著父親被人打得皮開肉綻。
見到我看他,他才冷冰冰地開口:“想要救你爹孃,就跟我走。”
“你跟他走,你爹都快被打死了,死了你知道嗎?就再也不會說話了!你也再也看不見他了!”那女人一把把我推向那個怪人。
那時候年紀(jì)小,確實(shí)被這番話嚇到了,再也看不見爹爹,再也聽不見他說話……
一種名爲(wèi)恐懼的感覺在心中一瞬間爆發(fā)出來,就像眼角的淚水,怎麼也制止不住。
“你就只會哭嗎?如果你決定跟我走,我便救他們。”怪人冰冷的話,讓我害怕,但我更害怕失去父親,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
“救……爹爹……”如果說害怕失去父親是恐懼,那麼和師傅說話便是膽戰(zhàn)心驚。
“那你要叫我什麼?”
“……叔……叔叔……”
“你應(yīng)該叫我?guī)煾怠!?
“……師……傅。”
這時候我看見師傅那僵硬的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時候我覺得,他一定是妖怪變的,更是止不住哭。
不過接下來的畫面,我想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
師傅就像變戲法一般,從背後拿出了一張古琴,這時候我才知道師傅背後揹負(fù)的不是大刀。
可一直到我長大我都依然覺得古琴這樣文雅的東西,和師傅那時候的模樣是極不相稱的。
他視若珍寶一般地把琴放好,十指微動,一個勾指爲(wèi)起始,接下來就是讓人慾罷不能的音樂飄出,我沒有看見師傅殺人,只聽見他彈琴,但當(dāng)師傅一曲奏罷的時候,那些追殺我們的人已經(jīng)全部躺在了地上。
“這曲子名爲(wèi)鎮(zhèn)魂,不過我不會教你。”他慢條斯理地收好琴,將我抱上馬背,然後自己也上了馬。
那女人絲毫不在意我,只顧著自己哭啼,而父親已經(jīng)昏死過去,我就這樣,被師傅帶走了。
師傅帶我去了一個很美的地方,那裡青山碧水與世隔絕,師傅說,這是碧潭仙境。
可在這樣美麗的地方,恐慌依然沒有離我而去。
每晚我都難以入睡,別說是父親,那時候覺得能看見那個女人都是好的。
“若是你還想見到他們的話,就收起你的眼淚,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哭。”
“五年,我只教你五年,五年後你大可以去尋你爹孃。”
他也不管當(dāng)時的我能否聽懂,自顧自地說著。
從此以後,再也聽不見那女人的怨恨,再也看不見父親略帶疲憊的微笑,陪伴著我的,就只有那把古琴。
是的,就是那把桃花林下曾救我一命的古琴。
師傅像是在跟時間較勁一般地傳授著我琴藝,而我在觸碰它的那一瞬間便愛上了它。
曾經(jīng)我以爲(wèi),它將是我永遠(yuǎn)的愛人,它讓我的心變得寧靜,它讓我所有的感情得以抒發(fā):喜悅、悲傷、憤怒、恐懼。
所有的情緒,它都能與我共鳴。
或許也正是如此,在碧潭仙境的這五年,師傅對我很滿意。
師傅沒有教我他那一身驚天地泣鬼神的武藝,他只教了我琴。
爲(wèi)了學(xué)琴譜,自然要習(xí)字。
師傅的才學(xué)並不在他的琴藝之下。
我漸漸地感覺到,他冷漠外表之下,那一顆灼熱跳動的心。
他說他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便是學(xué)了武功。
他說他愛的人,不過只想平靜地聽他彈一輩子的琴而已。
他說他成就了武功的巔峰,卻也失去了,最愛的人。
“爲(wèi)什麼會選擇我。”在我即將離開的時候,我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
“因爲(wèi)不想讓這琴失去它的價值,因爲(wèi)你的手指天生就是用來彈琴。”
“你走吧,我們不會再見。”
“你註定是因琴而生,因情而死。”
“不要問我怎麼知道那麼多,世界上千千萬萬大道,本就無跡可循。”
“你的父親,現(xiàn)在在南安,似乎還遇到了一個不小的問題,去吧。”
“你該走了。”
師傅話語之間似乎有一股力,將我推出了碧潭仙境,等我再次緩過神,定睛一看之下,這哪裡還有什麼山谷,哪裡有什麼碧潭,只有一座高聳入雲(yún)的山峰,還有那把琴昭示著,這些年,並不是夢。
“這把琴,好好珍惜。”
隱隱傳來了似乎是師傅的聲音,我對著山峰叩了三個扣首,不爲(wèi)別的。
只爲(wèi)當(dāng)年,他執(zhí)起我的手,爲(wèi)我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
或許他沒有說錯,我是爲(wèi)琴而生。
這之後我在白馬寺找到了父親,父親拿著雨榭夫人留下的十枚銀葉重新回了本,而我也在十一歲那年,考取了功名。
這是父親希望的,那時候我才知道,讓這個姓意味著什麼,我才知道,那個女人怨我的原因。
只有去過仙境,纔會瞭解塵世的低俗。
那些所謂的考官,所謂的才子,和師傅相比,都太淺薄。
狀元之名,來得太容易。
於是我搖身一變,成爲(wèi)了大夏最年輕的狀元郎,變成了名動天下的讓墨公子。
於是帝君大喜,定下了我和柔福帝姬的婚約。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不過才五歲。
那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是個招人憐愛的小妹妹。
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任何人,所以是誰都無所謂。
當(dāng)然,我的琴,依然是我的至愛。
直到我,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