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會是李鬆呢?
沒有穿盔甲,青色的武官服色,顯得他比離開時消瘦了很多,雙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只是嘴脣依舊抿的緊緊的,這好像是大哥習慣性的動作。
他還活著,這怎麼不叫她放心。饅頭微微的點頭道:“大哥,你來了?!?
淡淡的話,好像李鬆不過是出門辦事。他六個月的惡戰(zhàn),她六個月的期盼,彷彿是夢境一般。
瞬間中的落差,她反而顯得更自然,這話輕輕脫出口時,她後悔萬分,這哪裡是在擔心大哥。她想對大哥笑,卻怎麼也扯不動面上的皮膚,彷彿已經僵直了。
她靜悄悄地站在那,一動也不動,平淡無奇的話,好像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只那雙眼睛流露出期盼、焦慮。
“你怎麼來了?”
他生氣了?是自己這樣麼?可是她真的邁不出一步,雙腿微微的顫抖,虛軟無力。
“你怎麼來了?”李鬆瞧見她不答應自己,又問了一遍。
饅頭翻手抓住李鬆的胳膊,將整個人的力量的加註在他的胳膊之上:“我來看你?!?
李鬆心疼了,寧夏失守,總督軍務的李如鬆八十餘日未卸甲,全日在露天營地辦公,她一個女子怎能受得住。
瞧瞧她。人黑了。也瘦了。憔悴了不少。
拉著她去了僻靜地地方。再次好好地瞧她。
“我同董小姐一起來地。沒事地。”不等他多說。她主動地道。
董明珠來了他不奇怪。擔心地是她:“吃不慣吧?人都瘦了?!辈叛a回來地肉。一點都沒有了。
“都很好。”她跟著董明珠一起還算是好地。蕭如薰地夫人楊氏可算是優(yōu)待了她們。她們每日還有兩餐可吃。
有什麼好李鬆心裡都明白?,F在這個樣子。能有地吃就算是好地。朝廷在西北用兵。運到西北一斤糧食要花銷二十斤糧食。
“戰(zhàn)事大致就要結束了。各路大軍都會撤回去,你也快回去吧。這裡大戰(zhàn)才平,甚爲慌亂?!?
“那你呢?”她來這裡就是因爲他,他要是不回去,自己生怕他有什麼。
他輕輕的拍著她的手,安慰道:“我隨總兵大人一起。你且放心?!?
他這麼一側頭,饅頭才發(fā)現他內衣領已染了血絲:“大哥,你傷在了哪?”她說著,便伸手去瞧。
“沒事,不過是小傷?!彼p描淡寫的道。
小傷,她纔不是以前那個小姑娘,別人說什麼她都信。
“你別當我不知道,王玉祥都說了?!彼斐鍪秩ソ馑囊陆?,二十幾人對一百多人。還有王玉祥扎得更蜂窩一樣,她怎能相信他地話。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細細的撫擦著她的手指。笑著道:“他都說了什麼?”小妹子的手便粗糙許多,這些日子她受苦了。
“還能說什麼,只是說你們受埋伏,你讓我瞧瞧?!?
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將她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我真的沒事,只是些小傷,上戰(zhàn)場受點傷這不算什麼。有你爲我準備的三七,我隨時都可以上藥,這次真是要好好得謝謝你。救了好些兄弟地命?!?
她的那包三七粉雖然沒有多少,但是卻讓傷口不至於拖延了救治時間而惡化。
“真的麼?”她在石建勳給駱榆芽地家信中已經知道了,但是從他的口中得知又是另一番味道。
他確定的點點頭,拉著她席地而坐:“陪我坐坐,我好久沒同你坐在一起說說話了?!?
這一刻他都覺得不是那麼的真實。
“大哥,你想吃些什麼?”一見到他只有歡喜,連他爲什麼這麼久都不給自己報個平安也不去計較,只是擔心著他身子。
“呵呵!怎麼一見我就問這個,你想做什麼給我吃?”她這麼一說。倒勾起他肚子裡的饞蟲了,他實在是太饞小妹子的手藝了饅頭捋過被秋風吹散的髮絲,出神的道:“我什麼都想做?!?
他何嘗不是,只要是她做的,他什麼都吃。
他攬過她地身子,溫柔的摟住她,靜靜地同她一起望著遠處的夕陽。脾氣:“快去找,找不到嫂子,老子宰了你!”小妹子匆匆跑了出去。說是去給別人送藥。結果誰都沒瞧見,她到底跑到哪去了。
閆老三隻覺得滿身的不自在。這他孃的是軍營,都是羣如狼似虎的男人,若是……他一拳揮向了胡大膽。
“沒了就沒了,到時候咱們再給大哥找個好的!”胡大膽用力的噌著嘴角的鮮血,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毫不在意地道。
“你他孃的說什麼?”閆老三還想給他一拳,可惜自己也是個受傷的身子,晃了晃倒在牀上。媽的,傷口又裂開了。
胡大膽上前按住他,粗魯的道:“就這麼個意思,那娘們我早就瞧著她不順眼了。”胡大膽發(fā)著牢騷,將那日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這事情閆老三倒是頭一次聽見,不過他這是知道底細的,小妹子在家鄉(xiāng)是同別人訂了親的,這些是他根本不能說的。
“你知道什麼。”
胡大膽嘿嘿一笑,坐到閆老三身邊:“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哥纔不能娶這麼個媳婦。”瞧不上大哥地女人怎麼能配地上大哥,再瞧瞧她那個樣,不是他瞎想,也只有總兵大人的千金那樣潑辣勁地女人才適合大哥。
王玉祥探著頭,艱難地道:“我覺得她不錯?!避娽t(yī)說是她救了自己,才醒的那日瞧見自己被縫上的傷口,他真是嚇到了,還以爲自己身上爬上了幾隻蜈蚣。
“你懂什麼!”
胡大膽不滿的嚷了一句,就照顧他幾天就覺得好,這種活是個女人都會做。
“這裡的跟延綏瞧著不一樣。”饅頭靠在李鬆的肩膀。望著依然落下的夕陽。
李鬆低頭瞧了她:“有什麼不一樣?”
“這地太陽又紅又園,不是有首詩說長河落日圓。是真的!”她有些興奮的道。
“你喜歡這?”
她搖搖頭:“大哥在這我就喜歡?!?
他扳過她的身子,直射著她的雙眼,頭一次那麼認真的望著她:“小妹子,不要因爲我喜歡就喜歡,你有自己地喜好?!?
他知道她跟著蘇慕楠學習詩書。也瞧得出她並不喜歡,可是她真的很用心去學了。小妹子最缺的不是什麼都不會,而是她的內心,她害怕??墒沁@樣自己不就不能同大哥聊天了麼?
“我以前也這麼想過,想著你還知道些醫(yī)理,就想去看看醫(yī)書,這樣也能與你說說話?!崩铙犛H喃道。
大哥也是嫌自己什麼都不懂,沒法同自己說話,饅頭黯然地低下了頭。她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哥。
“後來瞧見。其實你是放不快,好像很久被人長久的壓著。洪大嫂同我說起你在總兵府的事,我便越這麼覺得?!?
“大哥……”
他再次認真的瞧著她:“從今以後。你要敢開口?!毙∶米硬畹镁褪遣桓议_口說話,一定要讓她開口說話,只有大膽的開口,她纔不會害怕。
“可是,蘇姐姐說你什麼都會。我若如果不學這點,哪裡配的上大哥?!?
“小妹子,我娶地是妻子,不是謀士?!辈粫_方子,今日卻要爲她下一副定心丸。
“可是蕭夫人不是就幫了蕭如薰麼?”大哥還是在嫌棄自己麼?她回去一定要再多學點。若是以後大哥要守關,遇到如今這樣的局面,她也一定要幫著大哥。
李鬆親暱地點著她的腦袋,爲她理著髮絲:“我可不希望再有這樣地事了。”戍邊是他的宿命,軍人要的便是建功立業(yè),只是他仍舊希望從此沒有戰(zhàn)事,陪著她一起就這麼靜靜的坐著。
“我也不想。”她笑著對他道。
“你們在這做什麼?”
破壞這份溫馨的不識趣的人是董明珠。她本身想去找饅頭說話,哪裡知道在醫(yī)帳外聽見他們在找她。
沒想到她是同相公來相會的。她瞧瞧的躲在遠遠的,一點響聲也不敢發(fā)出來。就是爲了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夫妻之間地私密話,她還沒聽過呢。
哪裡知道,他們什麼都沒說。好掃興!
瞧著這兩人有些尷尬的看著自己,董明珠**的心情又起了來,她拍著手笑道:“難不成,你們……”
“董小姐,我們不過說說話。沒做什麼?!别z頭滿面羞紅的解釋著。
董明珠蹦了過來,歪著頭取笑著道:“我又沒說你們做什麼?”說著圍著他們倆打著圈兒,“這麼急著解釋。難道是你?還是你?”
蔥白般的手指在李鬆跟饅頭身上指來指去。調皮的笑容讓李鬆也不能多說什麼。
“羞羞羞!”她孩子氣的伸著手指頭在臉上颳著。
“董小姐,姚光遠就在寧夏城。若是小姐……”
董明珠憤怒地瞪著大眼睛,氣憤的揮舞著小手:“李鬆,你若是再提他。我就把你媳婦丟給別人?!?
“姚……”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痹诶铙犚f出姚光遠名字的時候,董明珠忙擺手道,“你別說那個人地名字就好。我就走,不過,我才聽見那些人在找你們,你們快回去吧!”
說著,她便跑了。
“她爲什麼那麼怕那個姚……”這已經是自己第二次瞧著大哥用姚光遠的名號把董明珠嚇走。
李鬆牽起她的手,溫和的對她笑著:“這個你自己去問她。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