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那個老奶奶，經(jīng)過剛剛幾乎翹辮子的交手，蘇小小早就猜到這不可能是剛?cè)ナ赖乃漓`。
蘇小小一臉疑惑的問，“你……你是誰啊？”
這個老大爺眼神充滿悲涼，他看著蘇小小，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我這樣一直遊蕩下去，遲早會引來可以收拾我的道士?！?
蘇小小還處於懵逼之中，一聽他這話，立刻清醒過來，“我不是道士！”
老大爺也沒有反駁，緩緩飄到她的對面，像個人類一樣坐在椅子上，“現(xiàn)在知道了，你是陰陽師。”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誰？”蘇小小緊緊盯著他。
他的目光變得低沉，神情憤怒，“我是那兩個不孝畜生的老爹?！?
“那就是他母親的老伴了？”蘇小小一時沒繞過彎來，“那你怎麼會在這裡？老太太的鬼魂呢？”
老大爺苦笑著搖搖頭，“我也沒有找到她……或許，她在埋怨我沒有早點去接她，害得她死在那兩個畜生的手上！”
老太太的死果然和那兩個貨有關(guān)，這一點蘇小小早就猜到，可這與她無關(guān)，“那麼……這段時間一直嚇唬他倆的，其實是你？”
老大爺點頭，“是我，他們害死自己的老孃，難道不該死嗎？”
看來不是這老頭故意找她麻煩，而是從一開始鬧鬼的死靈就是他。
不但是那對夫妻，就連陸小佳的情報都錯了，差點被他們害死！
“死不死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已經(jīng)不屬於人間了。”蘇小小的臉色恢復(fù)了平靜，語氣變得嚴(yán)肅起來，“人間有自己的法治，他們害了人自然有人會去懲治他們，而鬼怪若要害人，我們就要插手?！?
老大爺冷笑道，“是嗎……法治？現(xiàn)在我老伴的死亡證明上寫的是‘自然死亡’，那兩個畜生還好好的生活著，有什麼法治可言？”
蘇小小愣了一愣，好像是在思考該怎麼迴應(yīng)，過了片刻便做出了選擇——不迴應(yīng)。
“這我管不著，你想害人就是不行?，F(xiàn)在，我要帶你回去，助你轉(zhuǎn)世投胎——你這一輩子，該到這裡了?！?
老大爺慘笑一聲，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再擡起頭時，眼中已經(jīng)噙滿淚水。
雖然是死靈，卻仍有情感。
也正是因爲(wèi)七情六慾未散去，它們纔會彌留人間，或是有極大的冤情，或是有執(zhí)念很深的心願尚未完成。
諷刺的是，死靈有情感，可有些人類，卻沒有。
老大爺望著屋裡，老伴曾經(jīng)使用過的傢俱，神情悽然，“我比她早走十多年，那時候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從來不回來看我們，我這一走，她一個人可怎麼辦？”
聽他說起這些傷心事，雖然與蘇小小無關(guān)，但她並沒有打斷。
“聽說人死後若是死不瞑目，魂魄就會沒法投胎，在陽間轉(zhuǎn)悠。我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吧?！闭f到這，老大爺含淚而笑，一半不甘，一半自嘲。
“她雖然看不見我，但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見她一個人一天天瘦下去，我真的難受啊?！彼粗K小小，眼神中滿是哀傷，“閨女，你看著自己的父母這樣，你會不會難受？”
似乎被他的話觸動，蘇小小的目光也變得低沉，“我沒有父母。”
老大爺?shù)拖骂^去，“那你……也是個苦命的人吶……”
這時，蘇小小擡起頭，眼神中多了一絲欣慰，“但我有個養(yǎng)父。如果他晚年如此淒涼，我也不會好受?！?
老大爺滿意的點頭，“是吧？可那兩個畜生，眼裡卻只有老太婆的遺產(chǎn)。”說著，他擡頭看了看天花板，憤恨的說，“就是這棟破房子。”
說到此處，他的眼中滿是憤怒，像是回憶起了不好的往事，“也是爲(wèi)了這棟房子，他們逼死了老太婆。她走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你說我怎麼能放過這兩個畜生！”
聽完他的自白，蘇小小緩慢的說道，“可你的老伴，似乎並不怨恨他們?！?
老大爺愣住了，“爲(wèi)什麼？”
蘇小小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你既然沒有看見她所形成的死靈，說明在那一刻，她已經(jīng)安心離去，並沒有什麼執(zhí)念?；蛟S她唯一牽掛的就是你，現(xiàn)在去往另一個世界與你重逢，纔是她最大的心願吧?！?
老大爺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預(yù)料之外，“可是……可是老太婆明明是被他們……”
蘇小小打斷了他的話，“負(fù)責(zé)這個案子的湯警官，是我的學(xué)長，他和我一樣，也是陰陽師。我相信他和他的同事們不會出錯，你的夫人……應(yīng)該真的是自然死亡。只不過你的兒子與兒媳碰巧遇上。雖然我不知道她去世的那天究竟發(fā)生過什麼，但這應(yīng)該就是真相。”
老大爺雙目圓瞪，“不可能！怎麼會這麼巧！”
蘇小小望著他的眼睛，“是不是真的，重要嗎？”
他又一次愣住，腦海中反覆思考著她這句話。
是啊，真相是不是這樣其實並不重要，老太太本人都已經(jīng)釋懷，他還糾結(jié)什麼呢？
這一刻，他不想再計較真相如何，說到底，那畢竟還是自己的兒子。
老大爺?shù)哪樕辖K於浮現(xiàn)出了笑容，“謝謝，我懂了……”
蘇小小拿起桌上的小熊娃娃，放到老大爺?shù)拿媲?，“我要把你收進(jìn)這個玩偶裡，帶你回到我的母校，那裡可以幫你了結(jié)此世，去往來生?！?
他雙目無神的望著這隻小熊娃娃，不難看出他仍有心願未了。
雖說一個死靈最好的歸宿，便是完成生前心願，自然消散，開啓下一個人生?？蛇@超出了蘇小小的能力範(fàn)圍，她能做的，僅有將彌留的死靈驅(qū)出人間。
老大爺站起身，神態(tài)釋然，“謝謝你啊，閨女。我跟你走?！?
“對了?！碧K小小攔住了他，“我順便問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夫人的遺囑在哪？”
老大爺不禁苦笑，“沒有什麼遺囑。若她不那麼說，他們不會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蘇小小也苦笑著說，“我猜到了?！?
一切都已結(jié)束，老大爺接受了這樣的命運。
“還有。”蘇小小想起了什麼，“你兒子讓我給你夫人帶句話，既然她已經(jīng)往生極樂，那這句話我就轉(zhuǎn)告給你吧。他說兒子不孝，對不起她老人家。”
聽完蘇小小的轉(zhuǎn)達(dá)，老大爺悲慼一笑，“臭小子……”
看著他這樣，蘇小小覺得很是難過，安慰他說，“我覺得，你兒子並非不孝，只是他遇人不淑……”
老大爺打斷了她的話，悽悽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的兒子，我瞭解……”
言盡於此，蘇小小舉起小熊娃娃。
就在這時，腳下忽然震動了起來。
天花板上也開始落下塵土，整棟樓居然開始搖搖欲墜，好像將要坍塌一樣。
沒想到這樓實在太過破舊，居然經(jīng)不住剛剛那幾番戰(zhàn)鬥！
見這樓即將傾倒，蘇小小趕緊準(zhǔn)備施展陰陽術(shù)，將老大爺?shù)幕昶茄b進(jìn)這小熊娃娃。
可這時的老大爺，臉上居然浮現(xiàn)出了笑容。
那笑容充滿了釋然與解脫，蘇小小不禁愣住。
不知出於什麼想法，蘇小小重新將那隻小熊夾在腋下，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房間。
望著她的背影，老大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著說，“謝謝你，陰陽師小姑娘?！?
……
逃出房門，蘇小小雙手結(jié)印，青光形成一隻巨大的紙鶴，託著她從樓上飛下。
剛一落地，背後便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那棟跨過了半個多世紀(jì)的老樓，就這樣成了一片廢墟。
坍塌的那一瞬間，蘇小小似乎看到了老大爺?shù)幕昶?，在瓦礫中消散成了點點星光，融入了這片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