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西輕輕的拉開窗簾,駐目在那一抹淡淡的路燈,那一片落寞不經意的映在了雙瞳裡,貫過一絲絲的愁悵。正所謂,
愁悵雙鴛不到,
幽階一夜青苔而生。
暮夏是短暫的,馬上就要過去了,可是它的風韻卻是一點也沒有淡色,依然的鬱鬱蔥蔥,奼紫嫣紅。
孩子?兩個字如一團的陰影幻化成千萬張血淋淋的血盆大口,一點點的無情的啃噬著自己的心臟,很快心臟被啃噬得血色淋淋,千瘡百孔,面目全非,她的心痛極了,再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胸腔裡一片鮮血漫天。
她痛得簡直不能呼吸,雙手一下子撫過胸口的駭過四肢全身的痛楚,那種痛一點點的,如同針尖般的,深深的扎入自己的骨髓裡,隨同血液一同灌滿全身的所有的血管,流經自己全身所有的地方。
那一刻,
她崩塌了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冷小西疼得狠狠的皺了下淡淡的遠山眉峰,擠出一片恨意,我不犯人,人又何苦犯我?
她著好衣衫緩緩的下樓,赫然出現在餐桌上的時候,惹來正欲給她端早餐的葉楓一愣,那一雙褐色的雙瞳染過一絲淡淡的水光,喜悅,高興,那裡水映著發(fā)生的這一切不幸正在悄悄的流逝。
一切無須解釋,一切盡在無言中。
二人落座,可是冷小西卻是隻低頭咀嚼著自己的那一份,心裡的苦一同染滲在一片甜甜的吐司片上。
……
葉楓穿衣服的動作都輕快了起來,好在她還能清醒的來下樓吃早飯,他的心很是欣慰。
臨出門前,他漸漸回頭,“中午我讓人給你送飯?”
“不用,你忙工作吧,不用擔心我,我活得很好,而且會更好得活下去,我要還未謀面的孩子一個公道。”冷小西確實是這樣想的,並且她還會做下去,澄清的雙眸裡映著的不止是堅定還有一絲恨意重重。
她解開了自己的心鎖。
仇者快,親者痛的事情,她不能做!
機警的葉楓透過那雙純淨卻是怒恨交加的眸色,剎那間他讀懂了,她的堅定,她的執(zhí)著,還她要接著走下去的路。
好像,她的眼角彌透了一種蒼桑下的悲涼,還有心事重重,恨意綿綿,各種複雜的眼神渾然交聚在一起,清澈裡有渾濁,渾濁裡有堅定的執(zhí)念。
葉楓微頷首,淡色的褐眸微微一闔,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知道了什麼,還是很快就會離開自己這裡。
漸漸的
一種濃濃的失落開始在心頭無盡的漫延,龍襲捲了整個心扉,不停的延展到四肢,全身的血液裡……
直到鑽進車中,葉楓還有一種隱隱轉不過神來的感覺,但願這一天晚些來。
此時一箇中年的身影正朝著巴黎花園裡走來,
冷小西換了一身衣服,淡定的坐在客廳,眸光裡聚集了忿恨,悲愴,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客廳裡,她在冷靜的等著那個不速之客。
因爲最後夜傾城提醒自己,冷國錫要來挑唆自己與楚天南的關係,她在等待著那個真相的出現,她不是不相信,而只是不想相信,剛剛得知自己有親人,卻是處處加害自己的生身父親,她不知道前幾十年的自己是如何渡過的那一場沒有父母疼愛的歲月。
那一種絕望。
砰砰砰,
身子未動,眼睛也未眨動一分,她靜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默默的等著第四聲,第五聲……
敲第三次門的時候,冷小西伸手拽開了咖色的門把手,身子像一副軟軟的牆堵在門口,“請問您找哪位?”不溫不火。
冷小西不慌不忙的著眼望去:來人大約不到五十歲的樣子,臃腫的身材還未走樣,只是肚子稍有些突出些,白白淨淨的臉上橫生著幾副魚尾紋,斯文的眼鏡片後一雙精銳、世故的眸子。
當冷國錫覺察到女兒正犀利的盯著自己時,不由的呵呵一笑,上前一把就要握住冷小西的纖纖素手。
哪想到,
微微一閃,身子一側,冷小西淡笑,“請問您是?”她故意不解,不過依夢中的畫像,她卻知道他是誰,他做了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尷尬的抽回伸出去的大手,冷國錫無所適從的把手交叉在小腹,一臉的難堪,“小西,我是爸爸,難道你失憶連爸爸也忘了?”示好的眼神十分的肯切。
冷小西驀的一笑,“我有父親,我怎麼沒有聽說?當我生病,當我難受,當我被害的時候,我從未知道在這個孤獨的世界上,我竟然還有一位默默的關注我的父親?”冷小西鏗鏘有力的反問,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的把冷國錫兌了一個結結實實,也如一把尖銳的刀一刀一萬的戳進自己的心裡。
冷國錫的臉開始錯愕,青一陣白一陣,心中一陣突突的跳動,大腦仁卻是飛快的運動著,貌似這個女兒是怨責自己疏於對她的照顧,還是找回了記憶,好像找回記憶不大可能,否則她怎麼會還跟著葉楓,不去找那個楚天南呢?
“我們一直在找,只是沒有找到你的下落而已!”冷國錫焦灼的解釋著,垂下的腦袋再擡了起來,嘴脣囁喃了半晌,當觸及冷小西那一雙晶瑩裡透著唳氣的眸光時,他的眸光不由的一縮,迅速的收了回去。
“小西,讓爸爸進去好嗎?是爸爸不好,對不起你!”他苦苦的哀求。
冷不西無動於衷,過去他做的事情歷歷在目,她怎麼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樣一位衣冠禽獸的父親。
她咬咬牙,“這位先生,大約你是弄錯了,我沒有父親,我是一個孤兒,所以請你離開這裡,如果你再糾纏不休,我便叫保安,要不警察?”
無情,冷漠,臉若冰霜的冷小西,這樣的女兒,冷國錫竟然再次不由的仰頭呆呆的盯著女兒那一雙疏遠,冷漠的眸子,她竟然絲毫不爲自己剛纔的話所動?
冷國錫不禁的失望之極,眸色一片濃濃的闇然,她一句自己的話也沒有聽進去?
她真的失憶了嗎?冷國錫不由的懷疑起來,可是懾於那一樣一雙冷漠的眸子,冰冷寒涼,他已經打好草稿的話卻是說不下去了。
不由的轉身。
“老先生慢走,以後呢話可以飯可以亂吃,話是不可以亂說的,只是國外連飯都不能亂吃,你說國人還多了一些特權?”冷小西的話絕情,冰涼,沒有一絲的父女情感。“以後,別再來找我,這些騙人的把戲瞞不過我?告訴你沒有一分錢,更不會給騙子一分錢!”
她怎麼會這樣?按理說不應該是這樣,如果這樣,是不是可以證明她沒有失憶啊,怎麼可能?她不可能沒有失憶啊,如果沒有失憶,怎麼解釋現在冷冰冰的對著自己?一路之上,冷國錫不斷的揣測,他想不透,哪個解釋他都想不通。
晚上,葉楓風塵僕僕的抱著文件夾回了巴黎花園。
一進門就是香噴的飯菜,葉楓不由的大驚,上前偷偷掠過廚房裡還在忙碌的身影,不由的內心一片狐疑,看來她真的很快從陰影走出來了嗎?
看來和早上的情景是一樣的,貌似她真的想通了?
他仍然有一絲不確定,早那雙執(zhí)念的眼神,葉楓到現在也沒有忘記。
取出一杯紅酒,冷小西故意晃了晃,側頭咪眸的盯著那一抹抹流淌在杯壁上的鮮紅如血的紅葡萄汁酒,“葉楓,我們乾杯?”
一把拽住冷小西細細如雪的皓腕,“小西,你不能喝,你都沒有出月子呢?況且臉上還有傷?這樣身體會落毛病的,不是給你請了鐘點工嗎,人呢?”葉楓左顧右盼。
“我讓她回家了,”冷小西風輕雲淡的扯了扯自己的胳膊,酒杯晃了又晃,終於不勝力氣的冷小西輸給那雙鉗般的大手,忽然間,腦海裡掠過那一抹頎長卻是瘦削的身影,她不由的咣的一聲,扔掉了酒杯,叭的半杯紅酒,稀稀拉拉的灑在白色的桌子,紅白相映,分外分明。
咣的一聲,她站直了身子,“葉楓別攔我,讓我喝一杯,這一杯是爲我未謀面的孩子喝的,你不讓我喝?可是如果不喝,怎麼對得起我九泉下的孩了,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是誰如此的狠毒?如此的狠毒……”聲音越來越彈,說得她自己都有些悽惶的坐晃動著不安的身體。
她咬著脣,狠狠的咬著,直到咬出一塊塊齒痕印的時候,嘴角一滴一滴的滴血,她才赫然的鬆開了自己白皙的牙齒,她的恨已經深入骨髓。怎麼也擦不掉了,除非把她的人整個換一遍血都擦不掉……
冷小西的恨在骨髓裡,她必須爲孩子報仇,這是她以後活下去的動力和執(zhí)念。
看到脣瓣上的那一抹殷殷的鮮血,葉楓心痛著,張了張手,卻無力的垂下來,雙眸蹙起一層苦澀,“小西,你要冷靜,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會幫我們解決的!”他豁的下子也站了起來,手掌絲毫未鬆釦著冷小西的細腕,他擔心她會出事。
“警察解決是警察局的事,而我是她連肉帶血,生根增骨的母親,我必須找到仇人,必須!因爲我得還他一個公平,每個有都有權利看遍這裡的青山綠水,呼吸這裡好芬芳的空氣,可是劊子手卻把孩子的希望,親手毀了!”冷小西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最後語不成聲,斷斷續(xù)續(xù)。
“他是我的獨一無二,可是他竟然被害走了,我不甘心,葉楓如果你懂我,就別攔我!”她再次就要用另外一隻手搶過葉楓手中的高腳杯,秋水裡盈盈著淚光,淚光裡聚著冰涼如月的光芒,無奈、辛酸、淒冷,還有一抹最後的堅定。
“好,你坐下,從現在起,我不勸你停止報仇,我懂你,算上我一個,我也要還孩子一個公道!”葉楓薄脣微揚,意氣風發(fā),說得堅定有力,目光灼灼如熾,“那麼這杯酒,我替你喝了,不查到兇手,誓不罷休!”
咕嘟的一仰脖,一飲而盡。
葉楓的眸子不知不沉的溢滿了一絲溫潤,他必須承擔起來,事情本身就發(fā)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本身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他那天不離開……所以他必須來幫助她實現那個公道。
或許,這是她後半生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冷小西眼角的淚花,終於叭嗒的一聲滴落在白白的桌子,匯入剛纔鮮豔奪目如血的紅酒裡,淚與酒,沾染了哪一樣,都更加悲痛。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可是酒未入腸,淚也流淌,
那個孩子或許是她今生的痛,她必須爲了他走下去,不管走多遠,無論千山萬水,無論海角天涯,她都要把兇手狠狠的揪出來,讓孩子此生有一個瞑目的機會。
“小西,別逼自己活得太累,我們還得生存,生活,所以我們活得更好,才能更好的走下去。”葉楓盯著桌上的菜,他知道最近冷小西因爲傷心過度吃得特別少,甚至通常不是吃。
他擔心這樣下去,不等查到加害孩子的兇手,她就先倒下去了。
“喂,秘助,我請一個月的假,甚至更長,你給XX說一聲!”葉楓嘻嘻哈哈著,
“什麼?”小丫頭吃了一驚,“我說律草,你也太過分了,怎麼能請這麼長時間的假期,你不知道律師事務所暗戀你的有多少美女啊,你讓她們多傷心,如果我說了,她們的眼淚都沒有地方去流。”
“呵呵,我陪我太太,如果沒地方,可以找我太太流……”葉楓半開玩笑的一言以斃之。
小丫頭一愣,“看來律草是深藏不露啊,我說怎麼成了居家的好男人,你這一有太太,不知道讓多少美女要去跳樓,對了我趕緊掛了,看看跳樓的,我能接住不?”一陣爽朗的笑聲。
盯著手中的電話,葉楓笑了笑,律師事務所真熱鬧。
“謝謝你,葉楓!”冷小西由衷的對葉楓表示感謝,一路走來,有個肩膀她是感激的,可是那一抹頎長卻是漸漸的淡出了自己的視野,他,或許早已將自己忘記,如若不忘,又怎會有紅顏天天緊緊相隨。
這是命,這亦也是緣,佛說不可違,不可逆。
她拿出筆,拿出紙一邊做著記錄,“段姨與秋霞姐姐是不是直接的兇手?”她托腮反問,十分的憎恨,另一隻手拿著黑色的筆尖,不停的戳扎著那四個字,段姨,秋霞,“如果她們不是直接兇手,那麼就是她們發(fā)現了什麼,被幕後主使殺人滅口了……”
“對,不過,上次你說過是從瑪麗那裡知道的?難道是她?”葉楓有一點不願相信是瑪麗做的,因爲好歹男女朋友一場,他不想和她再有什麼糾扯,如果是她……他正冥想著。
“葉楓,不用你爲難,如果真的是瑪麗做的,我不會讓你插手!”冷小西停下手中的筆,盯著那寫著段姨和秋霞四個字卻她戳破的面目全非,尤其那筆尖如刀的戳進了自己的心裡,段姨是溫秀宜老家的遠房親戚,難道真的是她?她的心有些搖擺不定。還是和溫秀宜有關?
看到冷小西面色的爲難,葉楓清過嗓子,“小西,不論是誰下了狠手,任何人我都不會放過!”他信誓旦旦的盯著冷小西,目光堅定有力,像一種力量穿透了她的胸膛。
“無論是段姨,還是其它人。我身爲律師,兼負正義,我會拿起法律的武器,給殺害孩子的兇手一個最公平的懲罰,我們相信這是一個法治的社會,不過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我相信你!”冷小西爲自己剛纔的小九九有些不好意思,她攥緊了自己的掌心,掌心裡的痛再一點點的從胸口漫延到掌心,
一想起孩子,何處都是痛。
眼角一酸脹,那一抹盈盈又要呼之欲出,如珍珠在掛在秋水的一角,隨風飄揚,孤獨寂寞。
“會找瑪麗談,如果真的是她,我絕不會放過她!”我葉楓堅決的給冷小西表態(tài),他擔心自己會被冷小西誤會。
“我們做爲證人,也有舉證責任,所以我們一定要搜尋正有力的證據,斷定是誰下了毒手。”冷小西忽略掉葉楓的急力辯白,她相信他,只是不想她爲難而已。
“你的臉?”葉楓擔心著冷小西的樣子,“而且你又沒有出月子,這樣風塵僕僕的外出不大好,如果落下毛病,誰來照顧我?”葉楓溫情的煸動著,眼線裡流郵滿滿的溫柔與憐惜。
“醫(yī)生說什麼時候拆線?”冷小西淡定,仿若沒有一絲難受的樣子,仿若她不是真的受害者一樣,那樣的風淡雲輕,真讓人受不了。
可是葉楓知道她的心裡是痛的。
“下週三,正好是拆線的日子,你看,我們要不要去一趟國外,動動那個……”他在暗示,她可以做整容手術。
“不用了,謝謝葉楓,我不想做那些手術,有一些東西是天然的,一經刻意的雕琢、加工便失去了她原本的色彩。所以我不想去整容,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有一雙看透世間污濁的眼晴,所以我不想去改變什麼?只要做回我自己。”
冷小西態(tài)度十分堅定。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餘光裡瞟過那一眼的微微吹皺一池水波的窗簾處,冷小西的心不由再次砰砰的掀起一陣陣陣漣漪,夏風裡,一圈圈水波盪漾著涌向岸邊,一層接一層,她不敢斷定,現在他就在那裡,
那一抹足以讓自己心痛的無法呼吸,他又何苦,他的病已經越來越重了。
她指尖顫抖著抓起了電話,脣瓣有些發(fā)顫,她希望楚天南迴到自己的生活軌道上去,她想極力的阻止自己耳紅心跳的心思,可是越想阻止,卻無力承受的阻止一步步降落下來,胸口開始憋得一脹一伏,呼吸劇烈的不紊起來。
“我有點難受,葉楓幫我去買一點胃痛的藥好嗎?”她蹙眉的望著那雙褐色的眸子,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
葉楓匆忙的起身,府身探出大掌,輕輕的摸在那一張光潔的面額上,自言自語,“不燙啊?”再摸了摸了自己,“沒燒”
“這樣,我?guī)闳讨文茄e,不能亂吃藥?”葉楓一把就要拽起身邊坐在沙發(fā)上的冷小西的手腕。
“我哪兒也不想去,只想你給我拿點藥,好嗎?”她無力的擱下手中的筆,雙手開始捂向肚子的方向。
遠山眉皺,雙脣緊抿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