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若人生只是初見 上
我沒有告訴周夢琪，關於她身世的問題，畢竟還是讓她留著一個念想好了，像我這樣，知道了自己的來歷，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可以說，這身世就是一個折磨，叫人非常痛苦，畢竟有些事情，也許不明白，不知道，對於人來說，可能是最好的結局了，以爲假象是幸福的，真相是痛苦的，爲了去分辨真實的事情，而讓自己痛苦，那只是徒勞的給自己增添心裡上的負擔而已。紫
房車沒有直接去賓川的市區，而是直接抄了小道，來到了雞足山，雞足山很巍峨，遠遠的看去，就能夠看到在山上有著不少寺廟，我也不知道哪一個寺廟是通天寺，所以只能過去問一番。
不過雞足山是佛宗聖地，人們也都非常和藹，立刻就給我指引了路，當然這一次，是我孤身一人前去，原本我是打算讓西門吹風老婆婆，一起和我過去，但是婆婆似乎不想去，她更願意呆在村子裡面。
山上都是棧道，走起來驚心動魄，但依然有不少朝聖者，朝著山上走去，我按照指引，來到了一處寺廟的門口的牌樓下面。
牌樓的上面，都描畫著非常顯眼的圖文，上頭的瓦頂造型十分美觀，站在牌樓下面，就可以看到遠處的通天寺，幾個僧人正在門口掃地，寺廟的中間，還有一座寶塔，那寶塔雪白一片，看過去猶如是一整塊漢白玉雕刻而成的一樣，十分的美麗，而且四周圍樹木種植的很講究，遮陽卻不擋風，叫人十分好奇。
我走過去的時候，兩個僧人攔住了我，大概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弟，他們說道：“施主，這裡不是旅遊區域，旅遊的地方在更高的山上。”
“兩位小師傅，我是來招人的，麻煩你們這裡有一個叫做馮染的女人麼？”我懇切的說道。
對方相視一笑，然後給我打了一個佛號，小和尚說道：“所有相皆是虛妄，遁入空門的人，早已經拋棄了凡俗的名字，請施主請回吧，我們這裡不招待客人。”
“不，請兩位性格方便，我要找的是我母親，我從生下來之後，從未見過我的母親，我只是想……見上一面。 ”我雙手合十道。
“人生如夢隨風散！聚散，喜憂皆是緣！既然你的母親遁入了空門，肯定已經斷絕了塵世間的來往，既然您母親願意皈依我佛，你又何必去打擾呢？”小師傅雖然年紀小，但是說話卻一套套的，叫人招架不住。
我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闖進去，但我又怕我太失禮了，惹惱了這裡的人，到後面他們就更加不讓我進去了。
正當我思想劇烈的爭鬥時，一個年紀略長的老僧走了過來，穿著一身青布袈裟，手上是纏著佛珠，腳穿一雙布鞋，他看到了我，恭敬的朝著我點了點頭：“不生生不可說，生生亦不可說，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施主如果偏要進來，那我們也阻擋不了你，就算阻擋了這一次，你下一次還會過來，你說的馮染的確在我們寺廟裡面，不過你得問問她願意不願意見你。”
我聽完了這句話心裡很複雜，又是激動，期待，但同時也顯得非常拘束，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如果我看到了我的親生母親，我會怎麼樣，是嚎啕大哭呢，還是說我會沉默不語？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看了一眼周圍的寺廟，我深深的嘆息道：“麻煩將這個東西送給她，如果她不願意見我，就將這東西給我，我權當留個念想。”
“施主稍等！”老僧拿了玉牌就朝著裡面走去，與此同時，我看到了周圍的一些樹木上，都掛著不少佛言語錄，其中有一個離我很近，上面寫著：“昔時佛祖拈花，惟迦葉微笑，既而步,往極樂,從一朵花中便能悟出整個世界，得昇天堂！”
另外一篇則這麼寫：“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兩者相輔相成，而且其中的意味更是博大精深，叫人看不透，也猜不到。
我等了許久，忽然掃地的僧人遞給我一個茶盞，他說道：“施主歇歇吧，喝點水。”
“謝謝小師傅。”我強笑著說道，世界上我笑不出來，因爲內心的忌憚，還有心中的悲傷，都壓抑在一起，讓我十分痛苦，也十分期待，種種的糾結糾纏在一起，讓我心口頗爲難受。
我感覺現在我又開始度日如年了，我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忽然那老僧走出來，他沒說話，但是給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這一刻，我的雙腳腳底就像是灌了膠水一樣，我竟然僵住了，無法往前走動，因爲我知道，我往前走了，也許我就會見到我的母親，但見到了，恐怕我以前幻想的種種美好，都會在同一時間全部幻滅……
現在的我很複雜，也相當矛盾，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直到那僧人又說了一句話，他說道：“請吧，莫讓早晨的清茶，染了你現在的期待，既然你走到了這裡，就說明你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下定了決心，立刻一腳走了進去，小僧則收走了我只喝了一口的茶水，我看到了裡面的建築，更是琳瑯滿目，一眼看去，充滿了佛家的味道，空氣中的香味，四周圍還有大量正在誦讀僧人，形成了富有秩序的一切。
“這邊。”老僧又給我伸手，示意我過去，而這時候，我看到了一尊鍍金的佛像面前，有一個淒冷的背影，那背影很消瘦，卻顯得非常熟悉，至於是什麼熟悉，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到的第一眼，忽然就感覺到了一股暖流在心窩裡面打轉，不到片刻就開始轉出來了。
我試圖走過去，但這時候我有感覺到，自己走不動了，只能站在了原地。
不過這會兒，忽然一個靡靡之音在我耳邊出現，她說道：“既然來了，爲什麼不走進一點？”
說著，她就轉身，而我看到她的一剎那，忽然淚水就開始在眼眶裡面打轉，我確定了她是我的母親，我周圍有她溫柔的空氣，如聽簫聲，如嗅玫瑰，如水似蜜，如煙似霧，籠罩著我們。
她的一舉步，一伸腰，一轉眼，都讓我渾身戰慄，不知道下一刻我應該做什麼，或者是說什麼。
我的母親很瘦小，長著一對月牙似的眼睛，嘴巴旁有顆米粒大小的黑痣，母親的五官精緻，我隱約就能感覺到，在我母親年輕的時候，定然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雖然說這時候她的頭髮已經全削掉了，但神色之間的美麗華貴，卻叫人不住讚歎。
我很想大聲說，這就是我的母親，生我的母親，但我的嘴巴卻像是塗滿了膠水一樣，幾乎就忘記了如何開口了。
母親見我不過來，她反而走了過來，她走的時候很輕緩，很柔和，彷彿是點了水波的蜻蜓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孩子，你……過的好嗎？”
千言萬語……千言萬語匯聚成了一句話，從母親的嘴巴里面說出來，更是一個導火索，將我心頭壓抑的那一口重磅的炸彈給點燃了，我再也壓制不住心頭的悲傷，立刻就哭了，嚎啕大哭，我從未這樣的哭過。
我幾乎已經忘記了我之前打算好的說辭，我只能用我已經沙啞的聲音說出來一句話：“我很好，你過的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