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的百姓在日頭開始偏西之時就開始炊起了自己爐竈之煙,一陣陣飯香飄蕩四里。不過,日落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家家關閉門窗,點上燭火,開始自己的小生活小日子。
進入夜裡,每家每戶中傳來的往往都是伴隨著笑聲的細語。院子中的大黃狗偶爾擡起頭看看四周,又低嗚一聲爬了下去,繼續自己剛剛沒有完成的夢。越往夜深,農戶家的燭火一盞一盞地熄滅,家家都進入了夢鄉。
入夜。四周寂靜無聲。月影照著樹木房屋,投下來暗暗的影子,在黑暗之中居然還會有暗的影子,這確實是自然界的一種神奇。
微風涼如朝晨的溪水,伸手去觸摸去什麼也抓不住,猶如時間,明明它在流動,卻永遠無法感觸。只待有日猛然間回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那麼多的路程。
夜總是會讓人沉思。此時,千夜坐在一塊巨石上也在發呆沉思。這塊石頭大概經常被那些農家人用來休息,所以石頭已經被磨得很是光滑。
千夜盤腿坐在巨石之上,雙目微合。他在沉思的時候,身體的肌膚毛孔在自然的張合,那是千夜多年習練之後,身體對日月精華做出的自然反應。哪怕千夜沒有特意的催動真氣進行習練,他的脈絡也會隨著日月的輪換而自行進行調整。
微涼的月之精華漸漸滲透到千夜的身體之中。而千夜則漸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笑雪在不遠處看到被月光籠罩著的千夜,沒有上前去打擾他,轉身先行回到了房間之中。
在一片靜默之中,千夜漸漸地陷入了自己的意識。
“夜兒……”一個蒼茫的聲音自千夜的意識之中遙遠地響起。這一次,千夜並沒有驚訝,反而是已經熟悉了這種感覺。他知道,這個充滿滄桑之感的聲音是來自那條通體白玉一般的雪狼。
他在意識之中,緩緩地張開了雙眼,果然,那條毛髮濃密,通體雪白的雪狼正傲氣威嚴地站立在自己的面前。只是這次只有雪狼自己,卻沒有了那個身著七彩羅裙的女人。
“她呢?”千夜下意識地問道。
“……誰?”雪狼故意問了一句。
“那個女人,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模樣,但我知道我一定是認識她的,她或許就是我的……”
“她現在不在,”雪狼打斷了千夜的話,沒有讓他把“媽媽”兩個字給說出來,“或許這一段時間她都不會在這裡出現了。”
“爲什麼?”千夜有些失落地問道。
“因爲……你暫時不需要她的保護,不是嗎?你已經越來越強大了,你應該更多的靠自己,而不是靠她來保護你了。”雪狼將它那雙玉石一般通透晶瑩的眼睛微微閉合,只睜開了一半,略有所思地說著。
“她是專門來保護我的?”千夜有些吃驚。
“自然,她不會允許你輕易死掉。”
“那妹妹呢?她也會保護妹妹嗎?”
雪狼將眼睛徹底閉上,片刻之後又再度睜開,說道,“那也是自然的。你們兄妹二人不會這麼輕易死掉的,因爲你們本就是……”
說到這裡,雪狼彷彿有什麼顧慮一般,停住了話語,不再說下去。
“是什麼?”千夜當然會追問,任誰都會追問下去。
“……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只是這個答案必須你自己去尋找,否則,或許天譴隨時都會降臨在這大地之上!”
“什麼!爲什麼?!怎麼會這樣?”千夜心裡猛然一跳。他不會想到,自己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誰,居然會牽扯到天譴懲罰大地?“我究竟是誰?我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冥使嗎?”
“……”雪狼沉默不語,這個問題它說的很清楚,不能由它來回答,必須由千夜自己去尋找。
片刻之後,雪狼圍著千夜轉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體,用鼻子嗅了嗅他真氣的味道,問道,“自從龍脈出來之後,你可有什麼地方感覺到有異樣的?”
千夜用手摸了摸全身,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搖了搖頭說,“異樣倒是沒有覺得怎樣。只是這胸口處肌膚突起形成的龍頭時而淡時而清晰。當它淡下去的時候,我好像感覺有些氣血不暢之感,但那種感覺又很不明確。當它清晰起來的時候,又感覺會突然氣血上涌,但是也是片刻即失。”
雪狼聽了他的描述,點了點頭,然後他伸出了自己絨絨的狼尾,纏住了千夜的一隻腿腳。它彷彿對千夜在把脈一般,一股銀光從它的尾巴緩緩流出,順著千夜的腳一直延伸到他的大腿之處。
“嗯……那龍脈能量在你體內需要一段時日來調和。”
千夜點點頭說,“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
雪狼放開了它的尾巴,眼神微微凝聚了一下,說,“夜兒……你對小時候的事情還有多少記憶?”
千夜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除了從小我就知道自己叫千夜,妹妹叫千暮以外,剩下的我都不記得了。我所有的記憶都是從碧俠峰開始的。”
雪狼說,“嗯……也對……他們自然有他們做到此種程度的方法。所幸的是,他們還留著了你們的性命。”
“他們?是誰?”
“是你的族人。”雪狼想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族人?!”千夜聽到這個,頓感吃驚,“我居然有族人?什麼族人?我到底是誰?雪狼,你知道的,你告訴我好嗎?”
雪狼搖了搖頭說,“我說過了,這個答案你必須自己去尋找,否則天譴將降至這整片大地。你忍心讓那些和你完全沒有瓜葛的人死於非命嗎?”
千夜頓了頓想說什麼,但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生性善良的他不要說那些無辜之人,即便是自己身邊的人,他也從來都不願意連累。
他突然眼神一亮,點了點頭,堅定地說,“好!我自己去尋找答案。我不僅僅要找回自己的身份,我還要救醒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