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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光陰的故事

“秦楓姐,一路順風(fēng)!”

一處半山腰上,兩個少女,緊緊相擁,許久,許久,兩人依依不捨,鬆開雙手。

看著秦楓,陳曦滿眼羨慕。

她不是羨慕秦楓的家境,而是羨慕秦楓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揹著吉他,追尋自己的夢想。

在大山裡長大的她,無時無刻,都想走出去看看。

然而,她還有很多事情,就連安城一次旅行,也是來去匆匆。

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對秦楓說一聲珍重。

“小曦,我們永遠(yuǎn)是好姊妹!”秦楓鄭重說道。

實(shí)際上,她心裡也很是不捨。

在陳曦家住了幾天,她對陳曦,算是有個很深的瞭解。

這段時間,她跟著陳曦,挑水,上山採藥,甚至幫助陳曦的母親打草鞋,時間總是安排的滿滿的,稍微得閒,兩人便在一起看書,彈琴。

她喜歡這樣的生活,雖然辛苦,卻充實(shí)。

在這裡,與世無爭,沒有勾心鬥角,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這幾天,陳曦一直是笑呵呵的,從不抱怨生活,反而覺得,這是恩賜。

這種心態(tài),是她沒有的。

她看到的陳曦,不但樂觀,堅(jiān)強(qiáng),還有善良。

這個天生麗質(zhì)的女孩,有一顆純淨(jìng)無暇的心。

難怪,所有人都喜歡她,甚至,包括山上的那隻大老虎。

“小曦,你一定要好好的!”怔怔地看著陳曦,許久。

秦楓驀然轉(zhuǎn)身,揹著吉他,鑽進(jìn)一輛小車裡。

就在她坐上車的一剎那,她再也忍不住,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秦楓姐,你也要好好的!我會努力,總有一天,我到北京找你!”陳曦不停地?fù)]手,那輛小車,卻漸漸遠(yuǎn)去,餘下的,只有一地灰塵。

鳳凰,終究要展翅高飛了。

秦楓的天空,在北京,涼山太小,承載不了她的滿腹才華。

她們不知道的是,此一別,是永別,她們姊妹,終其一生,沒有再見。

陳曦轉(zhuǎn)身,伴隨著一聲虎嘯,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羣山中。

……

光陰似箭,三年,匆匆而過。

陳曦已然亭亭玉立,頭髮已然齊腰,此時的她,像是一株綻放的藍(lán)蓮花,聖潔而高雅,清麗而無暇。

三年來,她收到三封信。

一封,從安城而來。

許清告知,陳小芳已經(jīng)離開了世界,就葬在西水湖畔。

那個傳奇少年,回來了,在陳小芳墳前,坐了一整夜,之後,三年無話。

一封,從北京而來。

秦楓說,她不在電影學(xué)院了,轉(zhuǎn)學(xué)音樂,且,會選擇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秦楓還說,她那個小弟,送了她一把馬丁吉他,但卻未曾見面。

第三封,從北川而來。

姑姑的丈夫去世了,被活埋於一個小煤窯中,賠了不少錢,不過,姑姑不願再續(xù),只想安心教書,還告知陳曦,她很好,不用擔(dān)心。

三封信,貫穿了陳曦整整三年的光陰,三年間,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練琴,日復(fù)一日。

而那個夢,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漸漸地,被她藏在心底,從未對任何人說起。

再過一個多月,就中考了。

她,已經(jīng)快十七歲。

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其他。

她要去成都,從那裡開始,走向世界。

今天是週末,又是回家的日子了。

每個禮拜,她都回家,陪陪父母,這是她最開心的日子。

這不,太陽剛剛升起,她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走出校門。

卻在這時,一輛紅色的路虎車,驟然而至,突然停在陳曦面前。

“嗯?”陳曦秀眉一皺。

這時,那輛路虎車裡,走出一個人。

這是一個女人,年輕貌美,雍容華貴。

“小曦!”剛走出車來,她便歡呼雀躍,向陳曦跑來。

“鍾玲姐?”陳曦一愣,還沒來得及多想,那道倩影,已然緊緊抱住她。

片刻後,兩人分開,相互看著對方,細(xì)細(xì)打量。

“小曦,你長高了,越來越漂亮了!”

鍾玲搖晃著陳曦,不停地說道,“咯咯咯,再過幾年,就可以嫁人了!”

“你真是鍾玲姐?”陳曦驚疑不定地問道。

這是她在學(xué)校裡,最好的朋友。

還記得,許老師的未婚夫袁老師爲(wèi)了救一個學(xué)生,不幸遇難時,陳曦想去守靈,就是鍾玲一直陪著她。

所有人都走了,鍾玲卻縮在門角睡著了。

她雖然害怕,卻依然陪著陳曦。

兩人經(jīng)常一起玩,一起看書,一起練琴。

三年前,鍾玲復(fù)讀,再一次中考,那時,陳曦剛小學(xué)畢業(yè)。

聽說,她考上成都七中了,陳曦還爲(wèi)她高興。

從此以後,鍾玲杳無音訊,陳曦再也沒見過她。

沒想到,今天,她突然來了。

而且,現(xiàn)在的鐘玲,與那時相比,判若兩人。

她不再是那個膽子有點(diǎn)小,在人多時,沉默寡言的少女了。

此時,她儼然成爲(wèi)一個自信而大方的女人。

她開的是名車,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就連她手上戴的那塊表,最起碼,也值幾十萬。

現(xiàn)在的鐘玲,陳曦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這三年來,到底發(fā)生什麼事了?讓她有如此大的轉(zhuǎn)變?

她對自己,還是像以前那般親暱,仿若什麼都沒有變,又仿若什麼都變了。

這種感覺,陳曦說不上來。

“鍾玲姐,你沒去成都上學(xué)?”陳曦再次問道。

“沒……”鍾玲搖頭,拉著陳曦的手,幾乎是拖著她,走進(jìn)豪華的路虎車裡。

“這車不錯吧!”握著方向盤,鍾玲說道,“也就兩百多萬!”

“這……”陳曦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了。

“聽說,伯母身體不太好,找個時間,送她去成都看看,一切消費(fèi),我來!”鍾玲繼續(xù)說道。

陳曦默然。

能給母親看病是好事,但,她不想接受這種無緣無故的施捨。

再者,母親不只一次去醫(yī)院了,終不見效果,只能靠中草藥慢慢調(diào)理。

“真羨慕你,你一直沒變,一直在做自己!”鍾玲苦笑。

“姐,這三年,你還好嗎?既然沒有上學(xué),怎麼不來看我……”陳曦輕聲問道。

“對不起,小曦!”鍾玲說道,“我騙你了,我根本沒考上七中,讀了兩年初三,還是沒考上,家裡負(fù)擔(dān)不起學(xué)費(fèi),只能選擇放棄了!”

“那你……”

“我嫁人了!”鍾玲笑道,“那天我們分開後,我就嫁人了,我老公,直接開車來學(xué)校接我!”

“啊?”陳曦一驚。

“要不然,你以爲(wèi),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鍾玲說道,“嫁個有錢老公,就這樣了!”

“可是,你當(dāng)時才……”陳曦欲言又止。

“才十七歲是吧!”鍾玲嬌笑起來,“人家十五六歲嫁人的比比皆是,我這算什麼,再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二十了,上個月剛剛領(lǐng)證,這不?一得閒,就來找你了,開心吧!”

“嗯!”陳曦輕輕點(diǎn)頭,不再多言。

每個人的路不同,也許,這是好事。

只是,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走,早餐去!”鍾玲發(fā)動油門,“以前天天蹭你的生活費(fèi),現(xiàn)在,我請你,老地方!”

紅色的路虎車,在一聲嬌笑中,緩緩而動,沒多久,在一家小餐廳門口停下來。

“這裡,什麼都沒變,只是,我們都變了!”

走下車來,鍾玲喃喃自語,而後,臉上立即露出甜美的笑容,“老闆,開兩根油條,兩碗稀飯,兩個茶葉蛋!”

陳曦一言不發(fā),默然跟在鍾玲身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嗯,不錯,還是原來的味道!”早點(diǎn)上桌,鍾玲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陳曦看著她,眼神複雜。

她,始終沒有動筷子。

在一陣沉默中,鍾玲吃好了,微微一笑。

也不管陳曦的神情如何,她自顧自地說道:“還記得我們以前經(jīng)常唱的那首歌嗎?”

鍾玲說著,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拿起筷子,輕輕地敲打著桌子,開始輕唱起來: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fēng),以及冬天的落陽。

憂鬱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jīng)無知的這麼想。

光陰它帶走四季的歌裡,我輕輕的悠唱。

風(fēng)花雪月的詩句裡,我在年年的成長。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遙遠(yuǎn)的路程,昨日的夢,以及遠(yuǎn)去的笑聲。

再次的見面,我們又歷經(jīng)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舊日熟悉的你,有著舊日狂熱的夢。

也不是舊日熟悉的我,有著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我們,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

“光陰的故事!”隨著鍾玲的聲音緩緩落下,陳曦喃喃自語,惆悵萬千。

此時此刻,她終於知道,是什麼變了。

“小曦,你剛纔不是問我,三年了,我爲(wèi)什麼不來看你麼?”鍾玲忽然說道,她擼起了袖子。

“姐!”陳曦驚呼,她的眼睛,一瞬間紅了。

她看到什麼?

鍾玲手臂上,滿是傷痕,淤青一塊塊,觸目驚心。

“這就是所謂豪門,一羣變態(tài)!我身上都是呢!”

鍾玲放下袖子,幽幽說道,“我父親把我賣了,像貨物一樣賣掉,三年來,我天天捱打捱罵,父親從來沒有爲(wèi)我說過一句話,每次來看我,從不問我的死活,像一條狗一樣,在那家人面前搖尾乞憐,他是來要錢,得錢後,就樂呵呵地走了!”

“姐!”陳曦哭了,心痛如刀攪。

“姐沒事!”

鍾玲伸出手來,擦去陳曦的眼淚,“你知道嗎?老天是公道的,他老媽,一年前病死了,而他,上個月剛剛和我領(lǐng)證,你猜怎麼著?他在陽臺上晾衣服,一不注意,踩滑,摔死了!現(xiàn)在,這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房子,車子,公司,都是我的了,所以,第一時間,我就來看你,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你!”陳曦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看著鍾玲,她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終於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

“我想接你去我家住!”鍾玲說道,“我們是好姊妹,我的就是你的,你那麼有才華,以後,家裡的公司,我交給你打理,分一半股份給你,你不用辛辛苦苦的上山採藥了,更不用擔(dān)心伯母的病,成都治不好,就去北京上海治,不行,去國外……”

“不!”陳曦低吼,不由得地,後退幾步。

“小曦,你……”鍾玲身子一僵,而後,臉色忽然變得煞白起來,慘笑道,“小曦,你也不理我了嗎?我們可是好姐妹呀!”

陳曦咬牙,一言不發(fā)。

“罷了,罷了!”鍾玲用力甩甩頭,深深地看了陳曦一眼,轉(zhuǎn)身而去。

“我的電話,留在桌子上了,有什麼需要,說一聲!”

話音剛落,鍾玲已然鑽進(jìn)車裡,油門一動,紅色路虎車,消失在陳曦眼中。

“姐,你婆婆,你丈夫,是你謀殺的,對麼?”

陳曦抱著頭,痛苦萬分,“從你的眼睛裡,我看到的是滿滿的仇恨,你叫我怎麼能跟你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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