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再三說明你不可能是老虎,我媽也絕不是武松的情況下,包麗娜總算是扭扭捏捏地跟我回家了。
一回家老媽先將我痛罵一遍,說我失了魂一樣也不想著回家來看看。
等她數(shù)落完了才發(fā)現(xiàn)我身後還跟著個身材嬌小的姑娘,頓時大驚失色。
我跟老媽解釋並介紹了一下,包麗娜,新聞系的,我同學,也是原來文學社的同事。
老媽表面上很客氣地讓坐,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讓我好好接待,也沒泡茶,就去忙著收衣服了,跟給李蕓的待遇果然不一樣。
包麗娜緊張得兩手直髮抖,一直低著腦袋,顫顫巍巍地說了聲伯母好,然後轉(zhuǎn)向我父親的那邊,又蚊子叫似地說了伯父好,隨後就象木頭一樣站那兒了。
我爸倒是對這個小姑娘很感興趣,等她入座後就開始問她,幾歲啦,讀幾年級呀,哪兒人呀。
包麗娜哆嗦著嘴脣還沒回答,我就搶著說,跟我同歲,現(xiàn)在都快畢業(yè)了。東陽人。
“東陽呀,那地方我以前去過。”我爸一聽就開始扯起他在東陽的見聞。“說起來我在東陽還有兩個同學的,都十來年沒見了呢。”
老爸是出了名的羅嗦,所以他一開口我就緊張起來了,這一扯,不知道能扯到猴年馬月去。所以趕快轉(zhuǎn)移話題說:“爸,聽說韓美玲回國了?”
老爸一瞪眼:“你還記得她呀,我還當你忘記了呢。”說著就起身進了臥室,我正在發(fā)呆,他又轉(zhuǎn)了回來,說:“喏,這是她帶給你的。”
我一看,是一個很漂亮的水晶鏡框,非常精緻,蠻象斯華洛世奇的水晶製品。鏡框裡面還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周序哥哥,祝你和李蕓姐永遠快樂!把你們倆的倩影都留在這鏡框中吧。”
我把這水晶鏡框拿在手裡,卻臉上發(fā)燒尷尬非常。包麗娜就坐在我旁邊,顯然也看到了這一段話,臉上也有些不自在。
老爸說:“美玲回來後說是去找過你,沒找著,就把它送到我們家來了。”
說著他看了一眼包麗娜,再看看鏡框,不免嘆了一口氣。
晚上包麗娜執(zhí)意不在我家吃飯,說是今天約好要到同學家去了,我心裡當然明白她是不痛快了,我媽對她的態(tài)度遠不及對李蕓,而那幅鏡框又刺激到了她,自然不願意在我家吃飯。
我送她出門,鬼使神差一般地帶她來到了那個小操場。在那兒,也是在寒冷的冬天,我拒絕了趙小宣的愛。想想我之後的人生,似乎從那第一次拒絕開始,就在有意無意地傷害著別人的感情。
“你不喜歡那個鏡框,所以不願意再留在我家了,是嗎?”我問道。
我們沿著小操場周圍的林蔭小路走著。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四周只有微微的冷風,操場上有幾個年輕男孩還在那兒踢足球。
“也許在別人看來,始終還是李蕓和你更般配吧。”
包麗娜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低聲說著話,象是在自言自語。
“傻瓜,韓美玲是我們家鄰居的女兒,她父親是教育局副局長,剛好是我媽的上司,所以我們兩家關(guān)係比較好。不過她出國讀大學的時候,並不知道我跟你的關(guān)係,那時候剛好是我跟李蕓——”我勸慰著她,但說到這兒我突然語塞了。
“是你和李蕓最親熱最相愛的時候,對嗎?”包麗娜接口道。
“這——那個時候,李蕓到我們家來,剛好碰上韓美玲也在我們家作客,她們倆個就認識了。所以說,韓美玲寫在鏡框上的話是過去時,而我們是現(xiàn)在時。”
“我們也會成爲過去時的。時間總會過去,也許有一天,你也會象不愛李蕓那樣,再也不愛我了。”
包麗娜說著,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我。“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象不象那個時候的李蕓?”她突然這麼說。“我象她那樣患得患失,害怕失去你,結(jié)果到最後真的就失去你了。”
“別傻了包子,我有什麼資格讓你們害怕失去我?我沒那麼帥,又傻乎乎的,做事衝動又兒戲,喜歡任性而爲,這樣的我,有什麼好害怕失去的?”我不禁激動地對包麗娜說。
“是呀,你是個混蛋,可是我說過了,在我眼裡,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壞蛋!”麗娜說著,兩眼含淚,撲到我的肩膀上。
“你呀,你真的好混蛋!”她大聲罵著,在我懷裡哭了起來。
我真不明白包麗娜爲什麼要哭,只是爲了鏡框上的話,或者是我媽對她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
“我混蛋,傻蛋,還有臭蛋,可是你是好蛋呀,跟我在一起,真的委屈你了。”我溫柔地對麗娜說著。
“哼,你真以爲我不知道呀。”包麗娜忽然擡起頭來,擦掉淚水說,“你幹嘛要向李蕓的父親借那麼多錢?五十萬,你要那麼多錢幹啥呀。”
麗娜的問題讓我吃驚不小。我衝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包麗娜說著用手指輕點了一下我的額頭。奇怪,這話爲什麼聽著那麼耳熟?似乎李蕓也說過相同的話。
“那只是一個金錢遊戲,是一個小小的賭博。我說,既然你知道了也罷,可千萬別跟我那些同學說呀,也別跟我父母說起這事兒。”
包麗娜輕嘆著說:“小小的賭博就要十年還五百萬,你真是瘋了。說真的周序,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好好的,你幹嘛要去借五十萬呢?你又不缺錢,而且今年書店能淨賺八萬多塊錢,已經(jīng)夠多了。”
我說:“我是不缺錢,我當時只是想讓李樹生知道,我真的能預(yù)測未來。”
包麗娜莞爾一笑說:“預(yù)測未來?”她歪著頭想了一想,然後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你說你打那個五百萬的賭只是證明你能預(yù)測未來?”
她突然收住大笑說:“那你說說,我們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我跟你會不會永遠在一起?你不是說你能預(yù)測未來嗎,那你肯定知道我們倆的結(jié)局嘍,我們會象王子公主那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一下子怔住了,是的,預(yù)測未來,可是奇怪的是我卻從來沒有預(yù)測過我和包麗娜的未來,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去預(yù)測。我和包麗娜,在歷史上只是在錄像教室認識,而後有一段短暫的曖昧關(guān)係,談不上是戀人關(guān)係。而且在我的歷史中,她既不是什麼文學社的社長,也不會寫任何的小說或者文學評論,又也許,她真的會寫,但是至少我沒有看到過她的任何一篇作品。事實上,我和包麗娜,按照原來的人生軌跡,只是短短地交往了三個多月。
在這種情形下,讓我如何預(yù)測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