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問題像是藤蔓一樣，一圈一圈纏繞在他的心房，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還好，只是低燒。
睡夢中的禾弋迷迷糊糊，下意識的擡手拂掉額頭上的異物，翻了個身。
柔柔滑滑的髮絲滑過他的掌心，酥酥的，癢癢的，還帶著些許麻意。
但是更吸引董正楠的，是她手背上那並不算明顯的紅印。
他今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了她難堪，想來她應該是很恨他的。
董正楠只要一想到禾弋會討厭自己，他的心裡就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煩躁，伸手扯了扯感覺有些勒喉的領帶。
“禾弋。”他帶著點兒不耐煩的情緒壓低聲音，叫她的名字。
一片靜謐……
“禾弋！”
“嗯……”她迷夢朦朧的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去。
“起來，把藥吃了。”
又是一片寂靜……
這還是第一次董正楠被人這樣無視，他的暴脾氣一上來，單膝跪在牀上，伸手去掰扯禾弋的手，“起來，吃藥！”
“唔……不要，先睡覺……”她嘟噥了一句，甩掉董正楠的手，又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我不喜歡把一句話重複三遍！”腦子又沉又暈的禾弋睡的正香甜，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繞是董正楠大吼大叫，她依然沒受一點點的影響。
董正楠作勢抓著她的肩膀，剛想用力，禾弋整個人便如同八爪魚一樣纏上身來，抱著他的手臂，含糊不清的嘟囔，“徐嬌……你不要鬧了，讓我睡吧，我很難受……”
說罷，禾弋自發窩在他的懷裡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董正楠的手臂被她緊緊的壓住，一點抽開的餘地都沒有。
“禾弋。”他低啞的嗓音開口，“你到底是睡死了還是故意在我面前裝睡？”
“能聽見我說話嗎？”他又補了一刀。
“嗯……可以，你說……”
她喃喃的應著，小腦袋動了動，更靠近他寬敞的懷抱。
禾弋雖然知道有人在說話，但她就是不願意醒來，眼皮沉重的睜不開，況且她本身也不是個防備心特別重的人，再加上她幻想裡的人是徐嬌，所以警惕心也就被擱置在一邊。
董正楠無奈之下，還是重複了一句，“我說吃藥！”
“我吃過了……下午就吃了……”她小聲的囁嚅著。
“那爲什麼還會發燒？”
“不知道……大概是藥沒有效果……”
董正楠不自覺的被她熟睡的側臉所吸引，紅脣微張，一雙如蝶翅的羽睫在微微扇動著，發紅的臉頰像是熟透的蘋果，惹人憐愛。
他側過頭去，不再看她，他自認爲自己的定力還是可以的，但面對這個女人……他會忍不住生氣，會忍不住躁動，甚至會忍不住想要去吻她。
他想要鬆手，卻發現禾弋緊緊的箍著他的手臂，不肯鬆開。
董正楠的眉頭快要皺成一個川字，越是想要抽回手，禾弋就抱得越緊，像個黏人的強力膠。
他的耐心就這樣被一點點的磨完，再次看到她熟睡的容顏時，心中忍不住一動。
索性他也不掙扎了，乾脆在牀邊坐下來，她像是有感應似的，蹭到他的懷裡，順勢把他的腿當成了枕頭，枕著熟睡。
“倒還挺會享受。”董正楠的嘴角上揚一抹好看的弧度，指尖落在她如墨的青絲上，將她覆在嘴上的頭髮撥到一旁。
她的及腰長髮，鋪滿了他一身。
“睡著了嗎？”他輕聲問道，生怕打擾到她的深眠，就連聲線什麼時候變得柔軟都沒有察覺。
“嗯……”
“睡著了還能說話，夢話？”董正楠像個孩子一樣勾動著她的髮絲，平日裡冷峻堅毅的臉部線條輪廓，也在不經意間變得柔和起來。
還從來沒體驗過這種閒適生活的他越發覺得這一刻有趣極了，身子恣意的靠在牀頭，即使是隨性的樣子都讓他看起來渾身散發著慵懶的貴氣。
禾弋像只溫順的小貓，褪去了下午在他面前的那份倔強和清澈，給董正楠的感覺，也只剩下了她柔順的頭髮，摩挲著他的手指，癢到了他的心間。
“今天……爲什麼不替自己辯解？”
“辯解？別逗了……他不會相信我的，解釋也沒什麼用。”她的聲音低啞，他卻從中聽出一絲絲的難過，像是被這種情緒感染到一樣，他的心情也瞬間降至冰點。
“他？是誰？”
“是……是董正楠。”
“那你討厭他嗎？畢竟他下午那樣對你。”他又問，大概是太想知道自己在她心裡的感覺。
“不……不討厭……”她帶著濃重的鼻音回答。
董正楠上揚了嘴角的弧度，“真的？”
“嗯……因爲我恨他……”
他心裡繃緊的弦突然斷掉，整張臉頓時拉了下來，雖然他早就做好準備聽到她會這樣評價自己，但這話真的從她的嘴裡被說出，他還是會有種不快的感覺。
“在你心裡，他是不是很壞？”
“是……但有時候也對我很好。”
“好？”董正楠訝異的挑眉，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樣，“他哪裡對你好了？嗯？”
“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或許還在孤兒院呆著，你能體會那種孤獨感嗎……如果沒有他，我可能也不會有現在這麼好的生活，就算是被別人領養回家……”禾弋含糊不清的說著。
話音剛落，禾弋似乎不滿足現在的姿勢，翻了個身，又往他的懷裡蹭了蹭。
董正楠伸手又探了一遍她的額頭，低燒的熱度依然還在，沒有退去。
看樣子真如她所說的，大概是吃進去的藥沒有什麼效果。
她睡著，他靠著，從他這個角度來看，正好可以窺探到她若隱若現的鎖骨和香肩，還有大片白皙細嫩的肌膚，董正楠的手，再抽離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脣。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昨天晚上在車上的情景，就算被自己撕破衣服，她明明驚惶卻還是裝作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而他，就討厭她這樣。
其實她可以不用在他面前僞裝，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情緒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