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語。

不是冰兒……

樑辰盯著那既熟悉而又莫名感覺有些陌生的名字，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一時間心內五味雜陳，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歡喜？

慌亂？

愧疚？

……

複雜難明的情緒裡，似乎有些隱隱的驚訝，可又似乎並沒有什麼可驚訝的，因爲自從當初iem比賽的時候她發微博給星光加油，那時候就知道了她在關注著這自己。

那該怎麼回覆她呢？

見了面又該說什麼？

她已經知道冰凝的存在了吧？

樑辰踟躕猶豫了很久，可所想的都只是見了面後洛冰語的反應，唯獨沒有想過拒絕見面的事情。

他遲疑了很久，拿過手機，“噠”“噠”“噠”，一下一下地按著拼音，看著簡潔清新的輸入法界面跳出來了一個漢字，輕輕選定，然後點擊了右側那個綠色的發送箭頭。

“咻……”

隨著一聲輕響，短信發送成功，只有那一個字：“好?！?

回覆過去這個字之後，樑辰就盯著短信界面繼續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很久很久，久到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又好像是很短很短，短到他根本來不及去想什麼，洛冰語的短信就又回了過來：“我明天還有點事，後天下午可以嗎？”

樑辰飛快地打出來了兩個字回覆過去：“可以?！?

想了一想，又覺得這樣子的語氣是不是有些不好？但如果再發一句過去，好像又有點畫蛇添足，腦袋濛濛的，正猶豫時，洛冰語的回覆短信就到了：“那這麼說定了?！?

“噠噠噠?！?

樑辰飛快地敲擊著手機屏幕，打出來幾個字，正要發送，想了一想，又刪掉，再打幾個字，又刪掉，再打，再刪……明明只是很簡單的回覆，但總覺得怎麼回答都不合適

嗯？

好的？

後天見？

就這麼說定了？

……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覆，抓了抓頭髮，發現五分鐘已經過去了，心裡微微一驚，她該不會是以爲自己不願意再回復了吧？

以他如今的性格，如此失態的時候真的不多，但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所有的沉著、冷靜、理智，好像什麼都不翼而飛了，似乎四年時間只是黃粱一夢，現在的他仍舊是當初遇到她的時候，那個剛剛初中畢業、才十五歲、渾渾噩噩的青澀少年。

樑辰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很快發現了自己心態上的失衡，微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想了一想，回了一個“嗯。”過去，然後放下手機，拉開玻璃門來到了房間背面的陽臺上。

這裡是二樓，並沒有高層俯視大都市的廣闊視野，因而也看不到霓虹閃耀的上海夜景，只是遠處夜空隱隱被照亮，能夠看到下方的耀眼光華，再往上的天空，都是暗淡的。

夜幕遼闊卻昏沉，星空幽遠卻暗淡，一如他此時的心情，茫然裡，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沉重與壓抑。

樑辰望著夜幕怔怔地發呆，恍惚間，那被市區霓虹照亮的夜空裡，朦朧的光華好像幻化成爲了記憶裡那張有些稚嫩，卻已經足夠美麗的容顏，韶顏稚齒，明麗脫俗，眸光似水，嘴角揚起甜甜笑容，在輕輕地喚：“樑辰。”

“樑辰。”

“樑辰。”

“樑辰?！?

……

黑暗裡，樑辰從夢中驚坐起來，耳畔似乎還回蕩著洛冰語輕柔的呼喚，他定了定神，看了一眼一片黑暗的室內，又轉頭透過窗，看了一眼星月暗淡的夜空，合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重新躺了下來，伸手摸到了手機，拿到眼前，驟然亮起的屏幕有些刺眼，他卻不肯閉上，打開短信，重新看到了署名洛冰語的那個消息，怔怔地看了一眼，復又把手機放了下來。

“不是夢……”

他躺在牀上怔怔地出神，輕輕地呼吸，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夢見過什麼，他只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心裡很空，很怕，卻同樣不知道自己缺了什麼，又在怕什麼。

“冰凝……”

樑辰輕輕閉上眼，腦海裡又浮現出來蘇冰凝的甜美容顏，他心亂如麻，忽然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也不爲什麼，一下子跳了出來，穿上衣服，看了一眼時間，才凌晨一點。

之所以說是“才”凌晨一點，是因爲他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到零點了。

穿上衣服，推開房門，訓練室裡面就有隱隱聲音傳了出來，樑辰沿著長廊來到訓練室門口，就聽到裡面泡泡正在大叫道：“ad！ad！先殺adc啊，這個辛德拉在想什麼……臥槽，被秀死了?！?

走進訓練室，就見泡泡、吳迪、胡楊、小羅、小東，四個隊友一個替補，一個不少地都在打遊戲，樑辰笑了一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按了一下開機鍵，就在那裡盯著電腦屏幕怔怔地發呆，開機界面光影變動，卻是一片模糊，什麼也沒有看清楚。

“媽蛋，輸了，肯定被一波了……”

泡泡有點鬱悶鬆開了放在鼠標鍵盤上面的手，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微微側過身來，向旁邊的吳迪道：“吳迪你打完了嗎？我真尼瑪受不了了，連續兩局都輸在中單上面，現在感覺你還是蠻厲害的，要不我們三個人開吧？現在還能不能三個人一起開……臥槽！”

他跟吳迪說這話，冷不丁忽然大叫了一聲，哪怕吳迪胡楊他們幾個人都帶著耳機，也都被嚇了一跳，紛紛轉過頭來，小羅更是直接罵道：“尼瑪，泡泡你有病啊，大半夜的叫……臥槽！”

他罵了一半，自己也叫了起來，見鬼一樣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著旁邊的樑辰，“尼瑪，辰慕冰你不是睡覺去了嗎？什麼時候跑回來的？詐屍?。　?

樑辰見他們幾個很默契地都是一副見鬼的樣子，忍不住苦笑一聲，“你們不用這麼誇張吧？”

“活久見，能不誇張嗎？”小羅說了一句，又匆匆轉身去打自己的遊戲，見自己的電腦屏幕已經變成了灰白，忍不住罵了一聲“艸”，又道：“你看我直播間裡彈幕，尼瑪我還沒見過這麼多彈幕，都是在問你是不是做惡夢了……你怎麼不睡了？”

樑辰嘆道：“睡不著。”

泡泡道：“那剛好，來來來，陪我打一局，連跪兩局了，就等抱大腿了。”

小羅道：“我也結束了?！?

“那剛好，你跟吳迪排，我跟辰慕冰?！?

“尼瑪，剛剛你不是還要跟吳迪排嗎？”

“他太菜，你也菜?！?

“麻痹你等著，不要讓我排到你對面，不然我要反死你……吳迪，來來，我們倆狙擊他去?！?

有句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樑辰登上游戲接受了泡泡的遊戲邀請，剛剛開始選人，就聽泡泡一陣怪笑：“哈哈哈，小羅你這貨，真的在對面，看我不抓崩你……辰慕冰不要留情啊，打崩這貨。”

“麻痹，這局輸了?！毙×_也有點鬱悶，雖然剛剛說的很硬氣，可作爲星光戰隊的輔助，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辰慕冰的恐怖，這局對線估計就要被打崩，何況還有泡泡這個賤人肯定會針對自己的。

他想了想，問吳迪道：“要不我秒了吧？”

“臥槽，不要慫好不好？”泡泡很賤兮兮地挑釁，“剛剛誰說要狙擊的，這就慫了？我跟你說，你這是在直播，要是慫了，你對得起那麼多粉絲嗎？你問問，是支持你退的多，還是讓你繼續打的人多？”

唯恐天下不亂的直播觀衆會做出什麼選擇，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隊友自相殘殺神馬肯定比認慫強退要更有市場地多，小羅被泡泡一激，又見彈幕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在說“不能慫”之類的話，一咬牙道：“打就打，乎怕乎？”

五分鐘後。

“哇哈哈哈，一血，一血！泡泡你還想說什麼？”

泡泡一臉幽怨地道：“辰慕冰，你是還沒睡醒嗎？小羅穩死的啊，你居然點兵？”

……

又過五分鐘。

“哇哈哈哈，單殺！輔助單殺adc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小羅一陣狂笑，“辰慕冰你在幹嘛呢？怎麼感覺你在送啊，沒睡醒嗎？”

……

再過十分鐘。

“哇哈哈哈，吳迪好樣的，辰慕冰被秒了！泡泡呢？別跑，老子衝到高地也得宰了你?！?

“尼瑪，多大仇?。　?

然後……

“輸了！”

最後一波團結束，泡泡無奈地放開了鍵盤，轉頭看著樑辰，眼神幽怨地像是一個結婚三年還是處女的小媳婦在看著他的老公：“辰慕冰，辰大哥，我就想贏一局……線上漏刀、閃現撞牆、位移接控，你確定你剛剛不是在用腳玩？不對，我覺得你就算用腳玩，也不至於一個ez整局比賽就沒有中過幾個技能吧？”

泡泡性格如此，倒不是真的生氣了，樑辰自然也不會介意，苦笑道：“抱歉抱歉，真的有點坑，可能還沒睡醒。”

“沒事，再來一局，我就不信贏不了。”

樑辰緩緩吐出一口氣，搖了搖頭，道：“算了，你玩吧，我不坑你了，真的沒狀態。”他大半夜跑來打遊戲，爲的是排解心情，轉移注意力，但現在看來，根本沒有什麼用處，自然沒有心思再打下去。

吳迪忽然關掉了直播語音，問道：“你有心事？”

泡泡神經大條，小羅也只顧著興奮，都沒有注意到樑辰的異常，吳迪卻是外冷內熱的性子，早已經注意到了今晚的辰慕冰很不對勁，就像泡泡說的，辰慕冰的伊澤瑞爾，就算是用腳玩得，也不至於打成上一局那麼爛。

小羅正在跟直播觀衆吹噓，泡泡卻是摘掉了耳機的，聞言不禁怔了怔，便看著樑辰不語。

樑辰呼出一口氣，道：“沒什麼，就是有點心煩?！?

頓了一頓，又問：“你們什麼時候睡覺？”

吳迪道：“還早，怎麼？”

樑辰想了想，笑道：“忽然想喝酒?！?

吳迪“嗯”了一聲，然後轉頭重新打開直播語音，對著掛在脖子上的耳機話筒說道：“我有點事，今天就直播到這裡了，再見。”

然後很乾脆地關掉直播，點了關機，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笑道：“走吧?！?

泡泡也很快關掉了直播，朝樑辰挑了挑下巴，一臉賤兮兮的樣子：“算我一個，你整天呆在基地裡就沒有出去過，想宰你一頓還真不容易?！?

“怎麼了？”

小羅已經拉著吳迪一起匹配了，結果吳迪忽然莫名其妙地退了遊戲，這才脫下耳機問道，轉頭見吳迪和泡泡都已經關掉了直播，奇怪地道：“你倆幹嘛？這麼早就睡覺？”

“睡你妹啊，辰慕冰想出去喝酒，你去嗎？”

“啊？哦……”小羅轉過身去，乾咳一聲，道：“那啥，兄弟沒，你們羅哥有約了，咱們明晚再會，直播前的妹紙不要傷心，想約我的話記得去我微博下面排隊。今天就到這裡了，下了。”

“楊哥……”

泡泡來到胡楊身後，先看了一眼胡楊的遊戲情況，他好像剛進遊戲不久，正在上路對線，拿的是最近要重點練習的上單凱南，已經把對面的上單狗頭給壓成狗了。

泡泡正要跟他說，就見胡楊已經脫下了耳機，正在那裡打字道：“對不住各位，我隊友生孩子，性命攸關，只有對不住大家了，抱歉抱歉?！?

打完之後，回車發送，然後在彈幕助手上面雪花一樣的“6666”裡面，笑道：“咳，今天直播就到這裡了，明天見，拜拜，拜拜?！?

然後退遊戲，關直播，一氣呵成。

泡泡目瞪口呆，最後豎起了大拇指：“論掛機理由，我就只服你?！?

“客氣客氣。”

樑辰看著這一幕，心裡忽然有些說不出來的溫暖，他與戰隊裡面的幾個人關係其實一直不錯，但這種關係不錯，在他的心裡，只是職業的關係，類似於一種職場的關係，跟寢室裡面的王衝、劉銘力他們幾個舍友還是有區別的，簡單來說，關係不錯，但不是朋友，否則他剛剛就不會等吳迪問，而是直接就會拉著他們幾個去喝酒了。

旁邊一直都很沉默，比吳迪話還少的小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摘下了耳機，轉頭看著樑辰，欲言又止，有點囁喏的樣子問道：“我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