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太皇太后和女官面面相覷, 太皇太后第一反應是秦家人偷襲,他們想要殺了自己。
女官趕緊伺候太皇太后穿衣服,兩人慌忙的下車,就見四處火光沖天、哭喊聲、叫喚聲此起彼伏,同時還有無數戰馬嘶鳴。太皇太后瞇眼望著四周, 只見他們營地附近揚滿柔然的敵旗。她跟女官駭然的面面相覷, 難道真是柔然敵襲?他真壯大至此?
“太皇太后!”軍士焦急的呼聲響起,尋來的軍士兩人都有些面熟, 似乎是賀蘭英雄的親兵。
太皇太后瞇了瞇眼睛不吭聲, 女官讓太皇太后暫時躲在暗處,自己迎上軍士,“你們是賀蘭將軍派來的?”
“將軍派我等來接太皇太后,我們現在要突出重圍。”軍士說。
女官道:“你且等會,我去稟告太皇太后。”
軍士見女官在這種情況下還端著架子, 心中冷哼, 難怪將軍對保護這些人不上心,一個個都是自己作死。
女官也知時間緊急,轉身奔到太皇太后身邊, 太皇太后沒多考慮便應了,比起身份不明的敵人,賀蘭英雄顯然更可靠, 他再狼子野心也會護著自己回京, 等回了京她就不怕了。
秦宗言和秦紘很早就讓親衛們學說柔然語, 又備下一套柔然軍服, 就是方便親衛們在必要時冒充柔然騎兵。他們做的事很多都是不能見光的,不能以真實身份出場。秦家這些年在琢磨出了火器,但火器特徵太明顯,親衛們一用就暴露身份了,故他們只用了酒|精燃|燒|彈引起人羣混亂。
謝知這些年一直在用各種水果提煉高度酒精,提煉完後她也沒有賣,都存著當軍用物資。秦家的親衛只要是外出征戰,基本是人手一袋酒精。這種酒精用途很廣,是他們戰場上的保命利器之一。親衛們手中酒精遠遠的擲入魏國營地,然後將火箭射入營帳中。酒精沾了火,火勢立刻蔓延起來。
酒精引起的火勢不能用水滅火,且魏國營地目前在野外,一時也找不到這麼大量的水,衆人只能驚慌失措的各自逃命。賀蘭英雄的親衛們也算訓練有素,遇到險情也不慌亂,還能聽從指揮剷土滅火。可他們再沉穩也架不住慌亂的勳貴侍從們,賀蘭英雄眼見情況不好,果斷命令軍士們護著幾個重要官員撤退,他首要保護是幾個老臣,這些老臣都是拓跋曜的死忠,拓跋曜死後堅決擁護三皇子。
賀蘭英雄目前的利益跟三皇子是綁在一起的,他還有身爲汝南王側妃的妹妹。拓跋曜不放心年輕的兒子登基,想要讓崔老太輔佐,而汝南王肯定不會樂意頭頂壓著人,所以賀蘭英雄對太皇太后的保護只是面子情,對幾個重臣纔是花了心思的。
魏國是少數民族當政,即便是年邁的老臣,也不是全然的弱不禁風,他們在侍衛們的護衛下,不慌不忙的騎上馬,看著眼前的亂象,有人困惑道:“柔然何時壯大至此?”如果柔然有那麼強的兵力,早在陛下南征時就該趁亂入境,而不是等到現在。
“那時不有秦宗言在嗎?”另一人含糊的說,現在秦家被陛下收拾了一半,柔然不趁機過來咬一口才怪。
“你這麼說是認爲秦家比我們大軍還厲害?”先前疑惑的人反問。
“這時候你跟我爭這個作甚?”另一人沒好氣道,“我們要先回京再說。”他四處張望,“太皇太后在何處?”
“我已經派人去接太皇太后了。”賀蘭英雄說,他明面上的事做的一向圓滑,派去接太皇太后的人是自己的心腹,謹慎沉穩、身手也好。
臣子們心頭微鬆,正等著太皇太后前來後便一起離開,沒想又異變突起。突襲他們的柔然騎兵突然驀地衝入他們營地,同時手中利箭齊發,衆人臉色大變,急急的往後退去。賀蘭英雄正想著要反擊,卻不想從他們西北面又傳來雷鳴般的馬蹄聲,賀蘭英雄臉色咋變,“撤!”他對敵經驗豐富,光聽這馬蹄聲就知趕來的部隊怕有數千人,再加上這敵襲的人數,他手上這些親衛全折上了也扛不住這麼多人。
魏國的臣子們也大多上過戰場,對敵經驗不一定有賀蘭英雄那麼豐富,可大概的情況還是能判斷出來的。一人焦急道:“太皇太后還沒有找到。”
賀蘭英雄咬牙,“你們先走,我派人去找太皇太后。”這點忠心他還是要表露的。
臣子們逃得很狼狽,因爲這些敵軍對他們緊追不捨。這些臣子養尊處優多年,馬上功夫早拉下了,即使有賀蘭英雄的侍衛保護,他們不少人也都受傷了。賀蘭英雄起先還想裝模作樣的找太皇太后,可看到敵軍攻勢越來越猛,他也顧不上太皇太后了,只帶著親衛們奮力抵抗。他也不是純然的怕死,只是覺得太皇太后還不夠格讓他這麼拼命。
謝知派去的親衛將領已經順利擒下太皇太后,他正滿意的想要撤離,卻沒料突然多出了一隊人,他臉色大變,正想帶著兄弟們撤離,可是突然聽到三聲響箭聲和熟悉的吆喝聲,再看到領頭那些人的身影,他臉上露出了笑容,也對著衆人大聲吆喝了幾聲。
親衛們且戰且退,裝模作樣的同來人抵擋,打鬥了一會便裝成抵擋不住攻勢,且戰且退,很快就順利脫身了。營地形勢混亂,流箭到處都是,所有人都疲於逃命,無暇他顧,也看不出親衛們是在演戲。有些明眼人心有疑惑,可當下情況實在太危險,他們慶幸逃出生天都來不及,也沒心思細究其中破綻。
“來者何人?”逃出生天的魏國臣子勳貴們驚魂未定的問著穿著魏國軍服的援兵,爲首的將領長相實在出衆,儀容俊偉、身手出衆,一看就不是池中物,這是何人?爲何他們從來沒見過?
秦紘拱手對衆人道:“在下秦紘,柱國秦將軍之子。”
秦紘?秦宗言的兒子?衆人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這位就是被秦宗言逐出家族的嫡子吧?拓跋曜收拾秦家是暗地裡進行的,除了少數心腹重臣外沒人知道,衆人聽說是秦家人趕來救了他們,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秦家鎮守邊關多年,都沒讓柔然入侵。秦宗言帶兵一走,柔然就來了,顯然秦家纔是邊關的定海神針。
在場衆人都是混官場的,都能看出這秦家和柔然之間必有貓膩,可眼下這情況是他們還要靠秦家保護,他們自然是有什麼好話都往秦紘身上說。秦紘面對衆人的恭維只微微一笑,他下馬客氣的詢問衆人可有什麼損傷,有什麼地方需要他們幫忙的儘管提出。他甚至還讓隨行軍醫給衆人看病,他容貌俊美,待人處事又溫和,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很快衆人就不自覺的以他爲中心,對他言聽計從。
賀蘭英雄冷眼看著出來摘桃子的秦紘,別人被秦紘矇蔽,他可不會。營地的敵襲分明就是秦紘帶人演得一場好戲,那些所謂的柔然騎兵肯定是秦家親衛假扮的!賀蘭英雄手一鬆一握的抓著腰間佩刀,在看到秦家裝備精良的武士後還是緩緩鬆開。形勢比人強,現在這情況他膽敢說一聲,秦紘肯定能殺了自己。他還沒有重要到讓魏國重臣甘冒生命危險還支持自己。
“太皇太后!”女官淒厲的痛哭聲引起了衆人注意,大家這會纔想起太皇太后,頓時臉色一白,紛紛朝哭聲處望去,只見太皇太后的女官俯在地上失聲痛哭,她面前還躺著一個人,衆人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難道太皇太后也跟太子一樣,被流箭傷了?
秦紘見狀立刻讓軍醫過去,軍醫提著醫箱趕來,女官抹著眼淚起身讓開,太皇太后身上並無傷口,但是身上有血跡,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顯然是昏迷了。軍醫是男子,不好貿然翻動太皇太后,只能問女官:“你可知太皇太后傷在何處?”
女官哽咽道:“太皇太后是從馬上摔下來的。”其實她也不清楚太皇太后到底是怎麼受傷的。那會兵荒馬亂,她雖忠心,可到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亂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又怎麼能處處守護著太皇太后?等她找到太皇太后時太皇太后已經成這樣了,看著像是從馬上摔下來的。
軍醫用手帕墊著太皇太后的手腕給她把脈,片刻說:“太皇太后好像傷了骨頭,你再去找幾個力氣大些的女眷來。”
衆人聽說太皇太后傷了骨頭,不禁面面相覷,他們剛從平城出來,難道又要回平城?底下人不知道,可那些被拓跋曜託孤的重臣都聽拓跋曜說過,秦家和謝家造反了。
秦紘對崔遠道:“崔尚書,我看太皇太后貴體有恙,不如先回平城再說?”
崔遠眉頭緊皺,“此事重大,崔某不敢擅專。”
秦紘微微頷首,也不催崔遠,示意軍士們給搭建帳篷,給太皇太后臨時開闢了一個養傷之地。太皇太后的女官侍女們蜂擁入內,爭著照顧太皇太后。人多眼雜,崔遠料想秦紘也不敢在衆目睽睽下害太皇太后,便放心的同臣子們商量接下來應該如何。
秦紘避嫌的遠遠離開,但也沒有走遠,而是站在帳篷不遠處,似乎在守護他們。這忠心耿耿的模樣,讓衆人心中起了疑慮,這樣的人真是陛下說的亂臣賊子嗎?他們心裡也明白,魏國幾個柱國大將軍都換了陛下的心腹,只剩一個秦家,不管秦家有沒有反心,陛下是肯定要收拾秦家的。
可現在陛下駕崩了,秦宗言領兵在外,他們又靠秦紘保護,這種情況下他們想要收拾秦家也有心無力,只要秦紘有心,完全可以把他們全部殺死……衆人沉默良久,“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必須馬上讓汝南王登基。”
除了崔遠,所有的臣子都點頭附和,這纔是重中之重,他們望向崔遠,崔遠苦笑的說:“不知太皇太后傷勢如何?”他是最關注太皇太后傷勢的人,崔家能有今天的勢力全仰仗太皇太后,汝南王登基,如果太皇太后不死,崔家依然可以屹立不倒,若太皇太后有什麼三長兩短,崔家將來就難說了。
一人提議說:“平城到京城路途遙遠,太皇太后又受了傷,也不好隨我們趕路,不如將她留在平城養傷?”
崔遠冷然道:“你們想讓秦家這幫亂臣賊子照顧太皇太后?”
衆人語塞,他們想反駁秦家還不一定是亂臣賊子,可秦家叛亂是拓跋曜金口定下的,拓跋曜餘威尚在,他們還不敢反駁拓跋曜的定論。就在衆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宮中太醫面色沉重的走進來,衆人忙問太醫太皇太后情況如何。這些太醫還是秦紘派人全人羣中找出來的。
太醫困難的說:“太皇太后傷勢在脊背,恐怕有性命之憂。”貴人們一個接一個的出事,他們太醫院的太醫恐怕要全部換一批了。
太醫的回答大家並不意外,莫說太皇太后一把年紀了,就是年輕人從馬上摔下來也不一定活下來。崔遠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一顆心徹底沉到了谷底,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崔家完了。
“崔尚書你看我們該如何?”臣子們目光迥然的看著崔遠。
崔遠閉了閉眼睛,“讓太皇太后留在平城養傷,我們天亮後繼續回京。”他必須回京,看著汝南王登基,不然崔家太被動了。
崔遠憂心太皇太后,可別人心中卻暗暗激動,新皇登基,誰都等著當新皇心腹,誰也不樂意頭上還壓著一座大山,太皇太后死了對誰都好。崔遠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帳篷中休息,剛掀簾入內,就見賬中坐了一人,他臉色微變,“誰?”
賬中燭火點燃,一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起身,向崔遠拱手行禮,“郭某見過崔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