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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霍行允同手下喝酒喝到了天亮,才醉醺醺的回了秦王府。

“殿下回來了。”霍行允姬妾的院子頓時一下子亮起了一盞盞的明燈,一名身材極爲高挑,幾乎和霍行允一樣高的美婦人匆匆的迎了上來,扶住霍行允,“殿下,您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霍行允一掌推開美婦人,“阿儀呢?”

美婦人被霍行允推得一怔,聽了霍行允的話,勉強笑道,“王妃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早歇下了,這會應該還沒起身吧。”

“阿儀身體又不好?”霍行允微微一皺眉,不是剛剛養好病嗎?他大步往妻子崔遺姜的院子走去。

美婦人見霍行允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哀怨的咬了咬下脣,默默的跟在了他身後。

“殿下!”崔遺姜院子裡的下人見霍行允醉醺醺的進來了,嚇了一跳,忙上前要伺候他梳洗,可霍行允腳步不停,直接往妻子的正房走去,“阿儀!”

“殿下,王妃尚未梳洗換裝!您現在入內於禮不合。”一名滿頭銀絲、衣冠整潔的老婦人恭敬但略顯強硬的攔在了霍行允,“不如讓韋孺人先伺候你梳洗?老身進去給王妃換衣。”

霍行允眼皮跳了跳,他原本看這老婦不順眼已久,如今又有些喝醉了,他低聲喝道:“都是傻子嗎!不會把她拉開!”

身後跟著的韋孺人打了一個寒顫,不顧老婦人陰沉的臉色,上前攔住她,勉強笑道:“張嬤嬤,殿下和王妃乃夫妻,夫妻之間那需要這麼守禮?”韋氏身材高挑,又是武將世家出生,力氣比一個老婦人大多了,一把就把那老婦人拉走了。老婦人被霍行允氣的臉色發白,但良好的教養,讓她做不出掙扎、破口大罵的舉動。只能恨恨的盯著霍行允,明知道姑娘身體不好,居然還讓姑娘有了身孕!那他納那麼多姬妾幹嘛?

霍行允徑直入房,進房他就一愣,妻子穿著白色深衣跪坐在銅鏡前,長長的青絲迤邐的垂地,丫鬟拿著一柄象牙梳正在慢慢給她的梳頭,她雙手微握搭在膝蓋上,幾乎同白衣化成一體。

房裡的丫鬟見了霍行允忙上前行禮,霍行允隨手揮了揮,示意她們下去。“阿儀。”霍行允上前親暱的摟住了妻子,“不是說身體不好嗎?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孩子這幾天有沒有鬧你?”霍行允知道妻子再次懷孕後,簡直是欣喜若狂,哪怕這次阿儀生個女兒,他也開心!他子嗣雖多,但嫡子太少,兩年前大夫就說阿儀可以再次懷孕了,可阿儀遲遲不孕,他還以爲自己這輩子和嫡子女緣分淺呢!

崔遺姜一笑,“王爺一路喚我,我還能不醒?”

霍行允訕訕的笑了,親暱的磨蹭著妻子柔嫩的脖子,“阿儀,我想你了。”

新生的鬍渣磨得崔遺姜肌膚髮疼,口中濃濃的酒氣更薰得她喘不過氣來,崔遺姜勉強忍住皺眉的衝動,掙扎著起身,取來溼帕子給他擦臉,“王爺,去梳洗下吧,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您再睡一會。”

霍行允摟著她不放手,“你陪我,你去了好幾天家廟,就不想我嗎?”

崔遺姜知道他這是借酒裝瘋,心下暗惱,但現在要是不哄住他,這男人什麼死皮賴臉的事都做得出來,只得喚來丫鬟一起伺候他去淨房梳洗。

霍行允摟著她不放手,柔聲說:“以後身子再不舒服,也不用去家廟養病,那裡多清苦,你又有身孕了。”

“家裡這麼多人,我怕被我過了病氣。”崔遺姜輕聲說。

“怎麼會呢,如果大家都過了病氣,要大夫有什麼用,以後哪個庸醫再讓你去家廟養病,就活活打死。”霍行允漫不經心的說。

崔遺姜身體微微一僵,抿了抿嘴,低聲道:“是。”

到了淨房後,霍行允舒服的躺下,讓丫鬟給自己洗臉梳頭,崔遺姜側身坐在他身邊,手依然被霍行允牢牢的握著。

“你表妹成親了嗎?”霍行允閉目問,“還順利吧?老衛沒鬧事吧?”

“沒有。”崔遺姜偏頭問霍行允,“聽說蕭夫人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我原想給她送點補品過去,現在是不是不要送了?”

“不用。”霍行允搖頭,“過幾天她身體好了,約她出去玩也行。”他睜開眼睛,見崔遺姜滿臉疑惑,笑道:“朝堂爭鬥是男人的事,你們該怎麼玩就怎麼玩,哪有把外事帶回家裡來的?”

“好。”崔遺姜心頭疑慮還是沒消去,他和樑肅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王爺,過幾天就要去洛陽了嗎?”崔遺姜蹙眉問,“爲什麼樑將軍不和你一起去?”

“嗯。”霍行允笑了笑,將她拉到懷裡親了親,“別擔心,我打了這麼多仗,什麼時候出事過,這次父皇也會去,留下大哥監國,阿磚也沒必要去了。”他意有所指的笑道:“他最近怕也沒那個時間。”

崔遺姜瞭然的笑笑,“樑國公要回來了吧?”

“是,大約還有幾天吧。”霍行允閉著眼睛說。

崔遺姜嘆氣,“也不知道李將軍回來,會鬧什麼事出來。”

霍行允哂笑,“他能怎麼鬧事?他兒媳婦都給他生孫子了。”

崔遺姜沉默不語。

“我說你能不能休息一會。”蕭珣靠著窗沿,見李大將軍在船艙裡團團轉,不由好笑的說,“你準備把艙底磨破嗎?”

“你還真悠閒!”李大將軍訕訕的說,“你說我們拼死拼活,最後就落個和突厥談和稱臣的下場嗎?”

“不然你準備怎麼辦?你覺得秦州還能撐多久?”

“你怕了?”李大將軍血氣上涌,“老子可不怕!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殺他兩個就夠本了!”

“你想讓秦州那麼多人陪著你一起死?”蕭珣反問。

李大將軍頓時泄氣,如果再來一次,他可就不敢保證能和突厥再來一次城內戰。

“再說我還想活著看他們怎麼死呢!我死了又怎麼能繼續打他們呢?”蕭珣說,他不怕死,可不想隨便的送死。

“能等得到嗎?”李大將軍不抱希望,畢竟突厥已經擾了他們中原近百年了。

“等不到就回去養孫子,好歹把我們知道的都告訴孫子了再死。”蕭珣淡淡的說。

李大將軍無奈的嘆氣,“唉,罷了,當年大漢何等威嚴,也不也同匈奴談和過?”

蕭珣頷首,“不錯,至少這次不用割地,也不要和親。”

李大將軍“呸”了一口,“一羣蠻子還妄想要我們大秦貴女。”說完後,他就苦笑,大秦?大秦已經沒有了。

蕭珣聞言沉默了,李大將軍遲疑了好一會,“老弟,我知道你們蕭家忠,但忠也要靠人,畢竟——你可不要忘了當年的袁家……”葉氏的嫡系除了葉福金,一個都沒留,而所謂的福王,他見都沒見過,就算再不忿霍家篡位,畢竟現在形勢比人強!當年的袁氏一心一意跟著大陳,大秦立國後,還處處和葉家對著幹,結果後來被孝宗滿門抄斬,舉族流放。

不少人受不了流放之苦選擇了自盡,那時候士族們狐死兔悲,偷偷的幫著收殮了不少屍骸。他記得蕭珣的姐姐和他的夫人,還曾光明正大的收殮袁氏族長和族長夫人的屍身,在獨孤皇后壽誕上,大罵當時爲了娶獨孤氏而休棄了袁氏女、讓袁家女自盡的何家人,讓獨孤皇后和何家人根本下不了臺。這兩人也夠膽子大的,不過也虧得她們身份夠高,一個是孝宗的嫡親外孫女,一個是孝宗親姐姐的外孫女,孝宗再生氣,也拿這兩人沒法子。誰敢動她們兩個,真定和寧平兩位公主非把皇宮鬧翻天不可。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蕭珣面色沉沉的說,他不願意又有什麼法子,一切都晚了……他總不能和袁氏一樣,拿整個家族去賭,再說他兒媳婦還是霍家的女兒!女兒又嫁了霍家的姻親,思及此蕭珣臉色抑鬱了!

“老弟,元兒的事,是老哥我對不起你。我給你賠罪!”說著李大將軍起身,給蕭珣一揖到底。

“你這是幹什麼!”蕭珣忙起身扶住他,“這事也怪不了大郎,只能說造化弄人吧。”蕭珣喟嘆道,這種女婿現在送給她,他也不敢要,都送走了,還派了侍衛守護,還會被流寇圍住,最後還被一個女人救了,真是連阿清都比不上!也太無能了些!

李大將軍重重的錘了窗檐一下,“這沒用的臭小子!”他再三囑咐他,一定要知道蕭源,然後同她成親,結果這死小子居然給自己另娶媳婦!“老子教了他這麼久,他都學狗身上去了!”李大將軍恨恨的說,“連幾個小小的流寇都不擺不平,還要讓個女人來救!”這也是李大將軍最吃癟的地方,這麼一來他就算不想認也一定要認下這兒媳婦了!畢竟對自己兒子有救命之恩,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蕭珣想到自己寶貝閨女嫁了這麼一個人,昏禮還辦得那麼簡單,一直抑鬱陰沉的臉色,一下子全黑了,阿盛到底在幹什麼?都回了應天也不把元兒接回去!

李大將軍想起蕭源的親事,暗暗懊悔自己提這件事,“聽說你兒媳婦又給添了一個孫子,你小子運氣還算不錯啊。”李大將軍轉移話題,打趣蕭珣道。

“我那大兒媳婦的確不容易。”蕭珣道,不愧是阿茂看上的,“你和樑肅都是武將,以前見過樑肅嗎?”

“見過幾次,雖說這人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華,但打仗卻是好手,軍功是他實打實掙出來的,而且他屬於武將中比較憐貧惜老之人,人還算正直,有時候會和大家喝點小酒,但女色方面還是比較剋制的,沒聽有什麼風流的傳言。”李大將軍中肯的評價道,他對樑肅的印象還不是不錯的。

“嗯。”蕭珣不予置評,一切等到了應天后再說,老李是武將,對樑肅的評價自然和自己看女婿的眼光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希望明天和後天能有時間繼續更新,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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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行允同手下喝酒喝到了天亮,才醉醺醺的回了秦王府。

“殿下回來了。”霍行允姬妾的院子頓時一下子亮起了一盞盞的明燈,一名身材極爲高挑,幾乎和霍行允一樣高的美婦人匆匆的迎了上來,扶住霍行允,“殿下,您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霍行允一掌推開美婦人,“阿儀呢?”

美婦人被霍行允推得一怔,聽了霍行允的話,勉強笑道,“王妃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早歇下了,這會應該還沒起身吧。”

“阿儀身體又不好?”霍行允微微一皺眉,不是剛剛養好病嗎?他大步往妻子崔遺姜的院子走去。

美婦人見霍行允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哀怨的咬了咬下脣,默默的跟在了他身後。

“殿下!”崔遺姜院子裡的下人見霍行允醉醺醺的進來了,嚇了一跳,忙上前要伺候他梳洗,可霍行允腳步不停,直接往妻子的正房走去,“阿儀!”

“殿下,王妃尚未梳洗換裝!您現在入內於禮不合。”一名滿頭銀絲、衣冠整潔的老婦人恭敬但略顯強硬的攔在了霍行允,“不如讓韋孺人先伺候你梳洗?老身進去給王妃換衣。”

霍行允眼皮跳了跳,他原本看這老婦不順眼已久,如今又有些喝醉了,他低聲喝道:“都是傻子嗎!不會把她拉開!”

身後跟著的韋孺人打了一個寒顫,不顧老婦人陰沉的臉色,上前攔住她,勉強笑道:“張嬤嬤,殿下和王妃乃夫妻,夫妻之間那需要這麼守禮?”韋氏身材高挑,又是武將世家出生,力氣比一個老婦人大多了,一把就把那老婦人拉走了。老婦人被霍行允氣的臉色發白,但良好的教養,讓她做不出掙扎、破口大罵的舉動。只能恨恨的盯著霍行允,明知道姑娘身體不好,居然還讓姑娘有了身孕!那他納那麼多姬妾幹嘛?

霍行允徑直入房,進房他就一愣,妻子穿著白色深衣跪坐在銅鏡前,長長的青絲迤邐的垂地,丫鬟拿著一柄象牙梳正在慢慢給她的梳頭,她雙手微握搭在膝蓋上,幾乎同白衣化成一體。

房裡的丫鬟見了霍行允忙上前行禮,霍行允隨手揮了揮,示意她們下去。“阿儀。”霍行允上前親暱的摟住了妻子,“不是說身體不好嗎?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孩子這幾天有沒有鬧你?”霍行允知道妻子再次懷孕後,簡直是欣喜若狂,哪怕這次阿儀生個女兒,他也開心!他子嗣雖多,但嫡子太少,兩年前大夫就說阿儀可以再次懷孕了,可阿儀遲遲不孕,他還以爲自己這輩子和嫡子女緣分淺呢!

崔遺姜一笑,“王爺一路喚我,我還能不醒?”

霍行允訕訕的笑了,親暱的磨蹭著妻子柔嫩的脖子,“阿儀,我想你了。”

新生的鬍渣磨得崔遺姜肌膚髮疼,口中濃濃的酒氣更薰得她喘不過氣來,崔遺姜勉強忍住皺眉的衝動,掙扎著起身,取來溼帕子給他擦臉,“王爺,去梳洗下吧,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您再睡一會。”

霍行允摟著她不放手,“你陪我,你去了好幾天家廟,就不想我嗎?”

崔遺姜知道他這是借酒裝瘋,心下暗惱,但現在要是不哄住他,這男人什麼死皮賴臉的事都做得出來,只得喚來丫鬟一起伺候他去淨房梳洗。

霍行允摟著她不放手,柔聲說:“以後身子再不舒服,也不用去家廟養病,那裡多清苦,你又有身孕了。”

“家裡這麼多人,我怕被我過了病氣。”崔遺姜輕聲說。

“怎麼會呢,如果大家都過了病氣,要大夫有什麼用,以後哪個庸醫再讓你去家廟養病,就活活打死。”霍行允漫不經心的說。

崔遺姜身體微微一僵,抿了抿嘴,低聲道:“是。”

到了淨房後,霍行允舒服的躺下,讓丫鬟給自己洗臉梳頭,崔遺姜側身坐在他身邊,手依然被霍行允牢牢的握著。

“你表妹成親了嗎?”霍行允閉目問,“還順利吧?老衛沒鬧事吧?”

“沒有。”崔遺姜偏頭問霍行允,“聽說蕭夫人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我原想給她送點補品過去,現在是不是不要送了?”

“不用。”霍行允搖頭,“過幾天她身體好了,約她出去玩也行。”他睜開眼睛,見崔遺姜滿臉疑惑,笑道:“朝堂爭鬥是男人的事,你們該怎麼玩就怎麼玩,哪有把外事帶回家裡來的?”

“好。”崔遺姜心頭疑慮還是沒消去,他和樑肅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王爺,過幾天就要去洛陽了嗎?”崔遺姜蹙眉問,“爲什麼樑將軍不和你一起去?”

“嗯。”霍行允笑了笑,將她拉到懷裡親了親,“別擔心,我打了這麼多仗,什麼時候出事過,這次父皇也會去,留下大哥監國,阿磚也沒必要去了。”他意有所指的笑道:“他最近怕也沒那個時間。”

崔遺姜瞭然的笑笑,“樑國公要回來了吧?”

“是,大約還有幾天吧。”霍行允閉著眼睛說。

崔遺姜嘆氣,“也不知道李將軍回來,會鬧什麼事出來。”

霍行允哂笑,“他能怎麼鬧事?他兒媳婦都給他生孫子了。”

崔遺姜沉默不語。

“我說你能不能休息一會。”蕭珣靠著窗沿,見李大將軍在船艙裡團團轉,不由好笑的說,“你準備把艙底磨破嗎?”

“你還真悠閒!”李大將軍訕訕的說,“你說我們拼死拼活,最後就落個和突厥談和稱臣的下場嗎?”

“不然你準備怎麼辦?你覺得秦州還能撐多久?”

“你怕了?”李大將軍血氣上涌,“老子可不怕!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殺他兩個就夠本了!”

“你想讓秦州那麼多人陪著你一起死?”蕭珣反問。

李大將軍頓時泄氣,如果再來一次,他可就不敢保證能和突厥再來一次城內戰。

“再說我還想活著看他們怎麼死呢!我死了又怎麼能繼續打他們呢?”蕭珣說,他不怕死,可不想隨便的送死。

“能等得到嗎?”李大將軍不抱希望,畢竟突厥已經擾了他們中原近百年了。

“等不到就回去養孫子,好歹把我們知道的都告訴孫子了再死。”蕭珣淡淡的說。

李大將軍無奈的嘆氣,“唉,罷了,當年大漢何等威嚴,也不也同匈奴談和過?”

蕭珣頷首,“不錯,至少這次不用割地,也不要和親。”

李大將軍“呸”了一口,“一羣蠻子還妄想要我們大秦貴女。”說完後,他就苦笑,大秦?大秦已經沒有了。

蕭珣聞言沉默了,李大將軍遲疑了好一會,“老弟,我知道你們蕭家忠,但忠也要靠人,畢竟——你可不要忘了當年的袁家……”葉氏的嫡系除了葉福金,一個都沒留,而所謂的福王,他見都沒見過,就算再不忿霍家篡位,畢竟現在形勢比人強!當年的袁氏一心一意跟著大陳,大秦立國後,還處處和葉家對著幹,結果後來被孝宗滿門抄斬,舉族流放。

不少人受不了流放之苦選擇了自盡,那時候士族們狐死兔悲,偷偷的幫著收殮了不少屍骸。他記得蕭珣的姐姐和他的夫人,還曾光明正大的收殮袁氏族長和族長夫人的屍身,在獨孤皇后壽誕上,大罵當時爲了娶獨孤氏而休棄了袁氏女、讓袁家女自盡的何家人,讓獨孤皇后和何家人根本下不了臺。這兩人也夠膽子大的,不過也虧得她們身份夠高,一個是孝宗的嫡親外孫女,一個是孝宗親姐姐的外孫女,孝宗再生氣,也拿這兩人沒法子。誰敢動她們兩個,真定和寧平兩位公主非把皇宮鬧翻天不可。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蕭珣面色沉沉的說,他不願意又有什麼法子,一切都晚了……他總不能和袁氏一樣,拿整個家族去賭,再說他兒媳婦還是霍家的女兒!女兒又嫁了霍家的姻親,思及此蕭珣臉色抑鬱了!

“老弟,元兒的事,是老哥我對不起你。我給你賠罪!”說著李大將軍起身,給蕭珣一揖到底。

“你這是幹什麼!”蕭珣忙起身扶住他,“這事也怪不了大郎,只能說造化弄人吧。”蕭珣喟嘆道,這種女婿現在送給她,他也不敢要,都送走了,還派了侍衛守護,還會被流寇圍住,最後還被一個女人救了,真是連阿清都比不上!也太無能了些!

李大將軍重重的錘了窗檐一下,“這沒用的臭小子!”他再三囑咐他,一定要知道蕭源,然後同她成親,結果這死小子居然給自己另娶媳婦!“老子教了他這麼久,他都學狗身上去了!”李大將軍恨恨的說,“連幾個小小的流寇都不擺不平,還要讓個女人來救!”這也是李大將軍最吃癟的地方,這麼一來他就算不想認也一定要認下這兒媳婦了!畢竟對自己兒子有救命之恩,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蕭珣想到自己寶貝閨女嫁了這麼一個人,昏禮還辦得那麼簡單,一直抑鬱陰沉的臉色,一下子全黑了,阿盛到底在幹什麼?都回了應天也不把元兒接回去!

李大將軍想起蕭源的親事,暗暗懊悔自己提這件事,“聽說你兒媳婦又給添了一個孫子,你小子運氣還算不錯啊。”李大將軍轉移話題,打趣蕭珣道。

“我那大兒媳婦的確不容易。”蕭珣道,不愧是阿茂看上的,“你和樑肅都是武將,以前見過樑肅嗎?”

“見過幾次,雖說這人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華,但打仗卻是好手,軍功是他實打實掙出來的,而且他屬於武將中比較憐貧惜老之人,人還算正直,有時候會和大家喝點小酒,但女色方面還是比較剋制的,沒聽有什麼風流的傳言。”李大將軍中肯的評價道,他對樑肅的印象還不是不錯的。

“嗯。”蕭珣不予置評,一切等到了應天后再說,老李是武將,對樑肅的評價自然和自己看女婿的眼光不同。

120 菘菜和炙肉

“這個我來磨,你把這些木棍黏上去就行了。”沉穩的男聲溫聲的說道。

“好。”軟軟的女聲歡快的應了一聲。

樑肅耐心的將手中的各種形狀的木片打磨光滑,不留一根木刺。蕭源用青銅小鑷子把一根根小木棍黏在屋頂。

“元兒這是蕭家的樣子?”樑肅原本以爲蕭源是真得要做沙盤,還納悶她想讓練兒以後入伍嗎?怎麼想到送練兒沙盤的,後來才知道,她這哪是做沙盤?明明是搭個蕭府的模子。

“不全是。”蕭源搖頭,指著幾個小院落說,“說這些是我和練兒以前住的院子,其他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你們以前就住的那麼近?”樑肅略帶詫異的問,他以爲練兒會和陸夫人住在一起。

“大哥在練兒一歲的時候,就讓他單獨住了,說是不能嬌慣他。”蕭源撇嘴,“所以大嫂就讓練兒和我住在一起。”

樑肅失笑著搖頭,蕭源將最後一根小木棍搭在屋頂上後,“等這個模子做好後,我就讓工匠照著在做一個,然後讓練兒一樣樣搭上去。”

“咦?”樑肅微微挑眉,“練兒喜歡這個?”

“不知道。”蕭源搖頭,“不過他應該在一階段內很感興趣。”蕭源眉眼彎彎的說,“我還可以讓工匠給他做小馬車,讓他一樣樣的搭起來。”

樑肅只當她孩子心性,“等做完了,我把練兒接來,你陪他一起玩?”

“不用了,我送過去就好了,他現在怕是沒空。”蕭源說,三哥身體不好,武德帝就封了他一個閒職讓他在家好好養病,他沒事就逮著練兒教學,把練兒的每日行程排得滿滿的。

“你要是想他,我明天送你過去看他。”樑肅說。

“等你下次沐休,我們一起去。”蕭源道。

“好。”

“將軍,時辰差不多了,你和夫人是不是該去正房進哺食了。”阿言在書房外提醒道。

但凡沐休,只要樑謙在家,他總喜歡喊一家人一起吃飯,樑肅和蕭源也必定要到場的,這也是蕭源一心想早點離開樑府的主要目的。嫁到樑家這麼多天,她算是看出來了,樑肅雖然過繼了,可在樑謙、獨孤夫人和梁氏兄妹眼中,他依然是樑謙的兒子,樑肅的嗣父、嗣母只是擺設而已。哪怕是樑肅自己,嘴上口口聲聲喚樑謙喚伯父,可心裡依然是把他當父親的。

樑肅的祖父、祖母早已過世,樑肅的祖父有一對嫡子女、兩個庶子,樑謙是嫡長子,他的嫡親姐姐梁氏嫁給了霍淵的弟弟霍湛,兩個庶子是同一姨娘所出的親兄弟,樑肅的嗣父是樑肅祖父的庶長子。按理樑肅祖父過世後,這兩個庶子就應該分出去了,各房歸各房過日子了,可樑謙當上族長後,非但沒分家,反而還同父親在時一樣,對兩個庶出的弟弟關愛有加,各房的費用,也一律從公中走賬,這一舉動爲樑謙博了不少好名,可在蕭源看來,他這一舉動,明顯是想拖住樑肅。

樑肅過繼給二房後,跟自己的嗣父、嗣母,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個月,絕大部分都在霍家和戰場上,樑肅身邊的親信,除了自己培養出來的外,就是樑謙爲其找來的。就算蕭源現在是樑肅的妻子,也覺得樑謙做的的確太過分了些,難怪樑肅的嗣父、嗣母已經對樑肅這個嗣子沒好感,這和沒過繼有什麼區別?樑謙只不過想讓樑肅多分了一份家產,讓他有個嫡子的身份,才讓他過繼的。

蕭源沒想著要讓樑肅真正分家,一來在古代不可能過現代那種小門小戶的日子,二來別說樑謙不會允許,就算是樑肅心裡也不會願意,她還沒傻到直接和公公、老公幹上,她現在生活很舒服,她和樑肅的感情也漸入佳境,別說古代了,就是現代想要找這麼好的老公都難得了,她可不想離婚。她就是想出去另過,不然獨孤氏那幾個子女看著她糟心,她對他們也笑膩了。

兩人到正房的時候,房裡的氣氛安靜而尷尬,除了獨孤氏外,其他人都到了是,楊氏見兩人來了,微笑的朝蕭源頷首,蕭源回以一笑,她容色憔悴,眼底還有濃濃的黑眼圈,估計是因爲照顧生病的獨孤氏而沒休息好吧?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錯,因爲就算獨孤氏生病了,樑謙依然沒鬆口,只是讓她休息好了,再送去家廟。楊氏再苦也就忍一段時間而已了。

樑謙見兩人來了之後,示意可以開放了,蕭源跪坐在楊氏的下方,侍女們捧著香氣撲鼻的佳餚一一奉上食案,布兒和雙福兩人跪坐在蕭源身後,專心的伺候她進食。

樑肅舀起碗中魚湯嚐了一口,心中略一遲疑,這魚湯似乎佐料放的太多了,魚腥味是掩去了,可魚湯本身的鮮美也失去了,元兒吃得慣嗎?樑肅對飲食不挑剔,再粗糙的乾糧他都能混著涼水毫不猶豫的吞下去,但這些天同蕭源的朝夕相處,讓他明白了蕭源日常飲食講究了到什麼程度。

要說她吃的食物,也不僅限於精糧,別說士族了,就是普通講究點的人家都不屑吃的粗雜糧她都常吃,小米粥和羊奶麥片粥更是她常吃的點心,但做法精細講究到了極致了,難怪她敢對何遠不屑一顧,當衆嘲諷。不過要說何遠和的確不知好歹,在蕭源堂叔的壽誕上削蕭家的面子,蕭家只讓一個小姑娘出面,還沒有把這件事大肆宣揚,已經很厚道了。徐州那段日子,可真是委屈她了,難怪練兒時常爲了吃食哭,樑肅苦笑,他已經盡力了,可有些事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到的。

對面的蕭源正小口的喝著魚湯,神情專注的彷彿在品嚐無上美味一樣,布兒的布食恰到好處,長柄的鎏金鏤花大湯勺舀了淺淺的小半勺,正巧夠蕭源用小湯勺喝兩口。她喝完湯後,雙福就將湯碗撤下,布兒接過雙喜遞來的帕子奉給蕭源,蕭源按了按嘴角。布兒讓丫鬟把整碗的魚湯端下,挖了一小塊嫩豆腐放在碗裡。

“砰!”盆盞落地的聲音,衆人錯愕的停箸,尋聲望去,蕭源將手中的碗箸放下,拭過嘴才偏頭望去,是樑三將手中的碗碟砸到了地上。

“三娘,你這是幹什麼?”樑謙無可奈何的問,對有腿疾三女,他因愧疚而過於的寵愛,結果導致這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的放肆。

“爹爹,你看大嫂給我吃什麼東西?”樑三仰頭憤怒的問。

蕭源望著四散在地上的食物,是炙豕肉,就算自己來樑家不久,也知道樑三最愛吃炙豕肉,這道菜看似很簡單,實則做法非常費功夫,第一,樑三隻吃小豕身上最嫩的部分,就是裡脊部分;第二,炙肉多吃容易上火,故樑三吃炙肉的時候,喜歡用菘菜裹著炙肉蘸醬吃,但她只吃菘菜菜心處最嫩的幾片葉子。以樑三的胃口,她一頓炙肉,往往要用掉兩三頭小豕和一筐的菘菜,這些小豕都是樑家照著何遠的養小豕的法子,用人乳餵養長大的。蕭源吃東西講究,但從來不會用這種窮奢極欲的做菜的法子,這會遭天譴的!

楊氏茫然的望著樑三,遲疑的問,“三妹,怎麼了?是廚子做的不合你心意嗎?”

樑三冷著臉,讓丫鬟將還剩了一塊炙肉的碗碟送到楊氏面前,同時送去的還有蘸醬。

楊氏看了半天瞧不出所以然,倒是蕭源一眼看出那裹著炙肉的菘菜,明顯是菘菜外圍的大葉子剪小的,那蘸醬黑乎乎的一片,除非是親口嘗,不然還真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炙肉我根本咬不動,菘菜葉一點都不水潤,還有那個蘸醬,根本就是壞的!”樑三怒道,“你要是不想給我做這道菜就別做,何必用這種下賤的吃食來侮辱我!”

樑敬和樑大姑娘同時變了臉色,樑敬狠狠的瞪著楊氏,“到底是什麼回事?”

樑大姑娘已經讓人將包裹菘菜的炙肉解開,一看就皺眉,“怎麼會有肥肉?”

“爹,你看娘一生病,大嫂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還有今天的魚湯也難吃死了——哇——”樑三越想越委屈,最後乾脆大哭起來。

“是五花肉吧?”蕭源暗忖,五花肉烤起來味道也很不錯啊,裡脊肉還是炒來吃比較好吃。蕭源決定明天就在小廚房裡烤五花肉吃!

這麼一場鬧下來,在場還有誰看不懂爲什麼今天的飯菜似乎特別難以原因,就是傻子了,樑謙沉著臉望著一直低頭的長女,和厲聲呵斥長子,如果三娘是一時氣憤,那麼這兩人絕對是故意的!“是嗎?我到覺得還好,要不這樣,等下次爹爹沐休,我們去郊外打獵,你不是一直想打兔子嗎?爹爹給你打個兔子好不好?”他哄著愛女,三個女兒中,樑謙最喜歡的就是幼女,不僅僅是因爲她自小得了腿疾,更因爲她是三個女兒中最會討自己歡心,也是除了樑肅以外,最像自己的孩子。樑三不僅像樑謙,還像獨孤氏,相貌比起兄妹來,非常不出衆,又有腿疾,所以樑謙對她更疼愛些。

“真得?”樑三停止哭泣,睜著大眼眼巴巴的望著父親。

“爹還會騙你不成?”樑謙招手示意女兒過來。

“我不要,娘生病了,我要陪娘。”樑三想了想說道。

蕭源聞言微哂,這樑三這方面還是可取的,她目光瞄了一旁不動聲色的樑大姑娘一眼,她這真是爲了獨孤夫人嗎?蕭源心裡暗暗搖頭,這獨孤夫人生了三個孩子,居然性子都各個不同,也不知道她怎麼教出來的,大姑娘若是爲男兒身,應該會比樑敬稍好些吧。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五點就要起牀,趕飛機,要近二十個小時的飛機了……後天的存文發在存稿箱裡了……字數大約在兩千多左右,實在不敢在碼字了,已經快十二點了,等我回家後,再慢慢恢復之前的更新字數吧,謝謝大家體諒

防抽章節

“這個我來磨,你把這些木棍黏上去就行了。”沉穩的男聲溫聲的說道。

“好。”軟軟的女聲歡快的應了一聲。

樑肅耐心的將手中的各種形狀的木片打磨光滑,不留一根木刺。蕭源用青銅小鑷子把一根根小木棍黏在屋頂。

“元兒這是蕭家的樣子?”樑肅原本以爲蕭源是真得要做沙盤,還納悶她想讓練兒以後入伍嗎?怎麼想到送練兒沙盤的,後來才知道,她這哪是做沙盤?明明是搭個蕭府的模子。

“不全是。”蕭源搖頭,指著幾個小院落說,“說這些是我和練兒以前住的院子,其他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你們以前就住的那麼近?”樑肅略帶詫異的問,他以爲練兒會和陸夫人住在一起。

“大哥在練兒一歲的時候,就讓他單獨住了,說是不能嬌慣他。”蕭源撇嘴,“所以大嫂就讓練兒和我住在一起。”

樑肅失笑著搖頭,蕭源將最後一根小木棍搭在屋頂上後,“等這個模子做好後,我就讓工匠照著在做一個,然後讓練兒一樣樣搭上去。”

“咦?”樑肅微微挑眉,“練兒喜歡這個?”

“不知道。”蕭源搖頭,“不過他應該在一階段內很感興趣。”蕭源眉眼彎彎的說,“我還可以讓工匠給他做小馬車,讓他一樣樣的搭起來。”

樑肅只當她孩子心性,“等做完了,我把練兒接來,你陪他一起玩?”

“不用了,我送過去就好了,他現在怕是沒空。”蕭源說,三哥身體不好,武德帝就封了他一個閒職讓他在家好好養病,他沒事就逮著練兒教學,把練兒的每日行程排得滿滿的。

“你要是想他,我明天送你過去看他。”樑肅說。

“等你下次沐休,我們一起去。”蕭源道。

“好。”

“將軍,時辰差不多了,你和夫人是不是該去正房進哺食了。”阿言在書房外提醒道。

但凡沐休,只要樑謙在家,他總喜歡喊一家人一起吃飯,樑肅和蕭源也必定要到場的,這也是蕭源一心想早點離開樑府的主要目的。嫁到樑家這麼多天,她算是看出來了,樑肅雖然過繼了,可在樑謙、獨孤夫人和梁氏兄妹眼中,他依然是樑謙的兒子,樑肅的嗣父、嗣母只是擺設而已。哪怕是樑肅自己,嘴上口口聲聲喚樑謙喚伯父,可心裡依然是把他當父親的。

樑肅的祖父、祖母早已過世,樑肅的祖父有一對嫡子女、兩個庶子,樑謙是嫡長子,他的嫡親姐姐梁氏嫁給了霍淵的弟弟霍湛,兩個庶子是同一姨娘所出的親兄弟,樑肅的嗣父是樑肅祖父的庶長子。按理樑肅祖父過世後,這兩個庶子就應該分出去了,各房歸各房過日子了,可樑謙當上族長後,非但沒分家,反而還同父親在時一樣,對兩個庶出的弟弟關愛有加,各房的費用,也一律從公中走賬,這一舉動爲樑謙博了不少好名,可在蕭源看來,他這一舉動,明顯是想拖住樑肅。

樑肅過繼給二房後,跟自己的嗣父、嗣母,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個月,絕大部分都在霍家和戰場上,樑肅身邊的親信,除了自己培養出來的外,就是樑謙爲其找來的。就算蕭源現在是樑肅的妻子,也覺得樑謙做的的確太過分了些,難怪樑肅的嗣父、嗣母已經對樑肅這個嗣子沒好感,這和沒過繼有什麼區別?樑謙只不過想讓樑肅多分了一份家產,讓他有個嫡子的身份,才讓他過繼的。

蕭源沒想著要讓樑肅真正分家,一來在古代不可能過現代那種小門小戶的日子,二來別說樑謙不會允許,就算是樑肅心裡也不會願意,她還沒傻到直接和公公、老公幹上,她現在生活很舒服,她和樑肅的感情也漸入佳境,別說古代了,就是現代想要找這麼好的老公都難得了,她可不想離婚。她就是想出去另過,不然獨孤氏那幾個子女看著她糟心,她對他們也笑膩了。

兩人到正房的時候,房裡的氣氛安靜而尷尬,除了獨孤氏外,其他人都到了是,楊氏見兩人來了,微笑的朝蕭源頷首,蕭源回以一笑,她容色憔悴,眼底還有濃濃的黑眼圈,估計是因爲照顧生病的獨孤氏而沒休息好吧?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錯,因爲就算獨孤氏生病了,樑謙依然沒鬆口,只是讓她休息好了,再送去家廟。楊氏再苦也就忍一段時間而已了。

樑謙見兩人來了之後,示意可以開放了,蕭源跪坐在楊氏的下方,侍女們捧著香氣撲鼻的佳餚一一奉上食案,布兒和雙福兩人跪坐在蕭源身後,專心的伺候她進食。

樑肅舀起碗中魚湯嚐了一口,心中略一遲疑,這魚湯似乎佐料放的太多了,魚腥味是掩去了,可魚湯本身的鮮美也失去了,元兒吃得慣嗎?樑肅對飲食不挑剔,再粗糙的乾糧他都能混著涼水毫不猶豫的吞下去,但這些天同蕭源的朝夕相處,讓他明白了蕭源日常飲食講究了到什麼程度。

要說她吃的食物,也不僅限於精糧,別說士族了,就是普通講究點的人家都不屑吃的粗雜糧她都常吃,小米粥和羊奶麥片粥更是她常吃的點心,但做法精細講究到了極致了,難怪她敢對何遠不屑一顧,當衆嘲諷。不過要說何遠和的確不知好歹,在蕭源堂叔的壽誕上削蕭家的面子,蕭家只讓一個小姑娘出面,還沒有把這件事大肆宣揚,已經很厚道了。徐州那段日子,可真是委屈她了,難怪練兒時常爲了吃食哭,樑肅苦笑,他已經盡力了,可有些事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到的。

對面的蕭源正小口的喝著魚湯,神情專注的彷彿在品嚐無上美味一樣,布兒的布食恰到好處,長柄的鎏金鏤花大湯勺舀了淺淺的小半勺,正巧夠蕭源用小湯勺喝兩口。她喝完湯後,雙福就將湯碗撤下,布兒接過雙喜遞來的帕子奉給蕭源,蕭源按了按嘴角。布兒讓丫鬟把整碗的魚湯端下,挖了一小塊嫩豆腐放在碗裡。

“砰!”盆盞落地的聲音,衆人錯愕的停箸,尋聲望去,蕭源將手中的碗箸放下,拭過嘴才偏頭望去,是樑三將手中的碗碟砸到了地上。

“三娘,你這是幹什麼?”樑謙無可奈何的問,對有腿疾三女,他因愧疚而過於的寵愛,結果導致這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的放肆。

“爹爹,你看大嫂給我吃什麼東西?”樑三仰頭憤怒的問。

蕭源望著四散在地上的食物,是炙豕肉,就算自己來樑家不久,也知道樑三最愛吃炙豕肉,這道菜看似很簡單,實則做法非常費功夫,第一,樑三隻吃小豕身上最嫩的部分,就是裡脊部分;第二,炙肉多吃容易上火,故樑三吃炙肉的時候,喜歡用菘菜裹著炙肉蘸醬吃,但她只吃菘菜菜心處最嫩的幾片葉子。以樑三的胃口,她一頓炙肉,往往要用掉兩三頭小豕和一筐的菘菜,這些小豕都是樑家照著何遠的養小豕的法子,用人乳餵養長大的。蕭源吃東西講究,但從來不會用這種窮奢極欲的做菜的法子,這會遭天譴的!

楊氏茫然的望著樑三,遲疑的問,“三妹,怎麼了?是廚子做的不合你心意嗎?”

樑三冷著臉,讓丫鬟將還剩了一塊炙肉的碗碟送到楊氏面前,同時送去的還有蘸醬。

楊氏看了半天瞧不出所以然,倒是蕭源一眼看出那裹著炙肉的菘菜,明顯是菘菜外圍的大葉子剪小的,那蘸醬黑乎乎的一片,除非是親口嘗,不然還真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炙肉我根本咬不動,菘菜葉一點都不水潤,還有那個蘸醬,根本就是壞的!”樑三怒道,“你要是不想給我做這道菜就別做,何必用這種下賤的吃食來侮辱我!”

樑敬和樑大姑娘同時變了臉色,樑敬狠狠的瞪著楊氏,“到底是什麼回事?”

樑大姑娘已經讓人將包裹菘菜的炙肉解開,一看就皺眉,“怎麼會有肥肉?”

“爹,你看娘一生病,大嫂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還有今天的魚湯也難吃死了——哇——”樑三越想越委屈,最後乾脆大哭起來。

“是五花肉吧?”蕭源暗忖,五花肉烤起來味道也很不錯啊,裡脊肉還是炒來吃比較好吃。蕭源決定明天就在小廚房裡烤五花肉吃!

這麼一場鬧下來,在場還有誰看不懂爲什麼今天的飯菜似乎特別難以原因,就是傻子了,樑謙沉著臉望著一直低頭的長女,和厲聲呵斥長子,如果三娘是一時氣憤,那麼這兩人絕對是故意的!“是嗎?我到覺得還好,要不這樣,等下次爹爹沐休,我們去郊外打獵,你不是一直想打兔子嗎?爹爹給你打個兔子好不好?”他哄著愛女,三個女兒中,樑謙最喜歡的就是幼女,不僅僅是因爲她自小得了腿疾,更因爲他是女兒最漂亮的、也最會討自己歡心的。

“真得?”樑三停止哭泣,睜著大眼眼巴巴的望著父親。

“爹還會騙你不成?”樑謙招手示意女兒過來。

“我不要,娘生病了,我要陪娘。”樑三想了想說道。

蕭源聞言微哂,這樑三這方面還是可取的,她目光瞄了一旁不動聲色的樑大姑娘一眼,她這真是爲了獨孤夫人嗎?蕭源心裡暗暗搖頭,這獨孤夫人生了三個孩子,居然性子都各個不同,也不知道她怎麼教出來的,大姑娘若是爲男兒身,應該會比樑敬稍好些吧。

121 劉氏(上)

樑肅在樑三和樑大姑娘將此事徹底鬧大前,就先帶蕭源離開了,樑謙也沒攔著,蕭源和樑肅立場尷尬,留在這裡也說不上什麼話,說不定還會被樑三嗆幾聲,早點走也好。不過哄女兒是一回事,但關獨孤氏家廟的事,他是不會改的,朝令夕改,以後他說出去的話,還有誰會聽嗎?

“你餓嗎?”樑肅低頭問蕭源。

“還好。”蕭源剛剛也吃了點東西,不是太餓。

樑肅啞然,“又不是太好吃,怎麼吃這麼多?”

“也沒太難吃。”蕭源笑了笑,難吃就少吃點,好吃就多吃點,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們回院子繼續吃點,下午我帶你出去走走?”樑肅問。

“好。”蕭源眉開眼笑攬著他的手腕,“這次我想去東市。”

“好。”

“夫人,蕭府陸夫人派人來請你,說是想和你說說話。”阿言過來說。

蕭源和樑肅對視了一眼,樑肅對她說,“我送你過去。”

“嗯。”蕭源暗忖,也不知道大嫂叫她回去幹嘛,莫非是爲了爹爹回來的事?

樑肅心中有數,應該是爲了蕭珣回來的事吧?

“其實叫你過來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你說說話。”陸神光拉著蕭源在花園裡散步,“樑將軍這幾天對你還好吧?”她仔細打量著小姑子,見她面若桃花,顧盼生輝,眼角眉梢帶著淡淡的風情,盡比往常更嫵媚嬌豔了幾分,心中寬慰,至少元兒現在過的很好。

“他對我很好,前幾天還帶我出去靖安坊玩呢!我們還去嚐了正宗胡人做的胡餅……”蕭源將前些天樑肅帶自己出去玩的事揀有趣的同陸神光說了一遍,聽得陸神光發笑連連,聽說樑肅只許她吃兩個辣餛飩,含笑說:“也不錯,他還是分寸的人,不會寵著你胡來。”她就擔心樑肅會覺得自己出身配不上元兒,處處寵著她順著她,現在兩人還是新婚燕爾,樑肅自然看她哪裡都好,可等過段時間呢?萬一他翻臉無情怎麼辦?雖說以蕭家的門第和小姑的身份,樑肅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納妾,但男人絕情起來,多得是手段折騰人。

有她和父親、阿盛在,自然可以保她,但小姑畢竟已經是樑家的人了,他們再擔心,有時候也鞭長莫及!所以陸神光和蕭沂都不贊同小姑低嫁,以對待家裡親戚的方式同樑家相處吧,肯定他們會認爲蕭家對自己處處擺出高姿態,回去對小姑難免不利。可讓他們時時小心,也太落了下乘,想來小姑也是明白的,所以出嫁後也沒怎麼回孃家。現在聽來,樑肅雖寵著她,但該有的分寸也該有的,又肯耐著性子帶小姑出去玩,小夫妻這麼恩愛,她就放心了。既然小姑不願離婚,她自然喜歡他們和睦的過一輩子,有個好開始,比什麼都好,陸神光嘆氣,她總覺得自己最近老了很多,看著小姑,總像是在看自己女兒。

“嫂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呢。”蕭源拉著陸神光的手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相信你會照顧好自己的。”陸神光擡手理了理她的鬢髮,“要是受了委屈就跟嫂子說,尋常夫妻還有吵架的時候,有時候別想太多了。”她就擔心小姑受了委屈不說。

“嗯,我會的。”蕭源安撫的對嫂子微笑,指著涼亭說,“嫂子我們去涼亭坐一會?”

“好。”陸神光同蕭源一起走進涼亭,涼亭裡早有丫鬟將坐墊墊在石凳上,奉上熱茶,“我這幾天總想著阿犀。”陸神光捧著茶盞悠然的說。

“阿犀?”蕭源怔了怔,瞭然道,“是阿響的緣故嗎?”阿犀和阿響定親了。

“不錯。”陸神光眉尖微蹙,“你說要是休了劉氏,阿響也不是嫡子了,配阿犀不是委屈了嗎?我和阿止當初可是全靠了顧太后才活下來的。”

“大嫂,你想怎麼辦呢?”蕭源問。

“我想讓練兒娶阿犀。”陸神光說。

“練兒?”蕭源吃了一驚,練兒是蕭家的嫡長孫,將來他和誰成親,怎麼說也是父親做主啊。

“不錯,我想讓練兒娶阿犀。”陸神光頓了頓,苦笑著說,“要不是阿止和阿犀年紀差的太多,讓阿犀嫁給阿止也不錯。”顧太后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女兒,她一定要給阿犀一個好前途。

“爹爹會答應嗎?”蕭源懷疑。

“我不知道。”陸神光搖頭,“其實不管父親會不會休了劉氏,眼下這情況,再讓阿響娶阿犀,我總覺得對不起阿犀和顧太后……”劉氏犯下這等大罪,就算父親不會休了劉氏,阿響的前途也到此爲止了,阿犀跟著他能過什麼好日子?

“大嫂,難道你想讓練兒娶阿犀,讓阿止娶默兒?”蕭源問,大嫂放心不下顧太后,肯定也放心不下平王妃,對平王妃來說,默兒也是她現在唯一的指望吧?

“嗯。”陸神光垂目輕輕的“嗯”了一聲。

蕭源能體諒陸神光的心意,但這事還真不好說,畢竟這兩人可都是前朝皇室的金枝玉葉啊,這霍家肯不肯放手都是問題,再說現在蕭家也處在風尖浪口……“我先去問問爹爹?”她試探著問。

“不用,這件事我會親自和公公說,我也只是想想而已。”陸神光搖頭,她知道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極小,這不是他們願意或者不願意就能決定的,“我喊你來,一是想跟你說說話,二來就是這幾天劉氏她一直要鬧著見你。”

“見我?”蕭源挑眉,“好端端的,她要見我幹嘛?”

“我也不知道,問她也不肯說,整天哭天喊地的說要見你,你要不要去見她?”陸神光問,她想了想覺得這件事還是教給小姑決定比較好。

蕭源點頭,“嗯,我去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你也不用和她親自相見,我讓她出院子來見你。”陸神光說。

“不用。”蕭源搖頭,“我帶兩個丫鬟進去就夠了,她現在還是樑國公的夫人呢。”蕭源不屑的冷笑。

陸神光頷首,“也好。”她知道元兒身邊有幾個丫鬟身手不錯,讓她們照顧元兒,她也放心,就是不知道劉氏要見她到底爲什麼?她最好不要再犯傻了……

122、蕭珣迴歸

李大將軍和蕭珣回朝的時候,是太子霍行之親自帶著百官在城門口迎接的,兩人也已經下馬,一見霍行之兩人便要下拜,霍行之快步上前扶起兩人,“大將軍、樑國公一路辛苦!”

蕭源同陸神光遠遠的站在閣樓上,看著街上的盛況,陸神光想起去世的丈夫,眼眶隱隱發紅,蕭源安撫的握著陸神光的手,陸神光說:“我們先回去吧。”

“也不知道爹爹能什麼時候回家。”蕭源嘟噥道,這麼大的仗勢,估計等爹爹回蕭府會很晚吧。

“要不你今天住在家裡?”陸神光問。

“不了,要是太晚,我就先回去。”蕭源搖頭,這幾天晚上樑肅明顯睡不好,她偶爾醒過來就見他坐在牀沿外不知道在想什麼,蕭源也不好勸他,只能儘量這幾天不出去。

陸神光道:“也好。”

霍寶珍笑著推門進來,“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

蕭源上前挽著她的手說,“大嫂讓我今天住在家裡呢。”

“好啊,我們好久沒在一起說話了。”霍寶珍眉開眼笑的說,“今天我們三人住一起。”

“不呢!我要回去,明天過來。”蕭源說。

“就這麼捨不得你家夫君啊!”霍寶珍衝著她曖昧的笑。

蕭源笑瞇瞇的說,“哪天你要是捨得不和三哥膩在一起了,我說不定也能捨得下我家夫君!”

“你這丫頭真不害臊!”霍寶珍說不過她,對著她直跺腳,見陸神光衝著她們笑,嗔道:“大嫂,你跟著元兒一起欺負我。”

陸神光笑著摟著她,“我哪裡欺負你了?我可兩不相幫,你要是覺得說不過她,回頭爲難我們家姑爺去,讓這小妮子心疼心疼。”

說的霍寶珍也笑了,霍淵封了她爲公主,身爲霍淵和龔皇后唯一的嫡女,霍寶珍的封地甚至比幾個嫡出親王的封地還好,也有大臣提議要給霍寶珍建公主府,但霍寶珍不願意,事實上霍寶珍現在反而不願意出門了,因爲現在除了蕭家人外,其他人對她的態度已經和完全不同了,這讓霍寶珍有些無措,反觀蕭家人,對她的態度和之前一模一樣,這讓她覺得很自在。

讓衆人錯愕的事,蕭珣在下午的時候,就從宮裡出來了,霍淵的理由也很簡單,兩人一路舟馬勞頓,先回去休息一天和家人團聚,第二天再舉行宮宴。蕭沂腿腳不便,沒有上朝,蕭氏的精英弟子在癸未之亂中幾乎全滅,所以朝上幾乎沒有蕭家人,看得蕭珣心下慘然。

“樑國公,請上車。”樑肅早早的讓車伕牽來了牛車請蕭珣上車,和對蕭沂的態度不同,樑肅可不敢在這種地方喊蕭珣岳父,萬一真惹惱他,吃虧的還是自己。

蕭珣對他淡淡一笑,“樑將軍有心了。”

“這是我該做的。”樑肅態度極爲恭敬,親自扶著蕭珣上車。看的樑謙在一旁百味雜陳,這臭小子對自己都沒這麼恭敬過!

霍行允在一旁看得暗好笑,這小子倒識相,知道先討好自己岳父。

蕭珣偏首含笑邀請樑謙道,“樑大人,一起走?”

樑謙有些詫異,又有些受寵若驚,忙拱手對蕭珣說,“蕭大人先請。”

蕭珣也不客氣,直接上了牛車,吩咐車伕往家裡走去,對樑肅忙前忙後的伺候,坦然自若的接受,絲毫不顧衆人古怪的神色,哼!想看他們家的笑話,沒門!

“爹爹!”在蕭珣踏入蕭府後,蕭氏兄妹一下子圍了上來,眼裡都閃著淚光。

蕭珣掃了衆人一圈,手一伸,“元兒,過來。”

“爹爹!”蕭源撲到了蕭珣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爹爹!”

蕭珣拍著女兒的背,柔聲安慰,“元兒不哭,爹爹在。”

“爹爹,你出去了好久——”蕭源拉著蕭珣寬大的袖子抽噎的說。

樑肅在一旁看著蕭源對蕭珣撒嬌,心中暗想要是哪天元兒能對自己像自己家人一樣就好了。

蕭沂望著消瘦了一大圈的蕭清,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二哥,這次多虧有你了。”

突厥入城的時候,要不是蕭清最後拼死救出了幾乎殺紅眼的蕭珣和李大將軍,兩人說不定早葬身秦州了。蕭珣雖然一開始送走了蕭清,可蕭清還是偷偷帶著侍衛們回了秦州城,最後將差點和突厥兵同歸於盡的兩人死命的拉了出來。

“三弟,我們救父親不是應該的嗎?”蕭清笑著說。

“……對!”蕭沂拍了拍他的手臂,兄弟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蕭清見他坐在輪椅上,關切的問,“三弟,你的腿還好吧?”

“我腿沒事,只是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而已。”蕭沂笑著說,又打趣蕭珣道,“父親,你眼裡就只有元兒嗎?”

“臭小子。”蕭珣摟著女兒,擡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轉而望向眼眶紅紅的陸神光,“這些天委屈你了。”

蕭珣淡淡的一句話,讓陸神光一下子紅了眼眶,“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蕭珣搖頭,“蕭家多虧了你,不然阿茂——”想起早逝的長子,以蕭珣的城府,話說也有些哽咽了。

蕭府款待貴客的院落裡,樑肅和樑謙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坐著,半晌樑謙說:“你怎麼不和你岳父一起進去?”

樑肅面無表情的望著父親,“他不是讓我陪你嗎?”

“狗屁!”樑謙爆粗口,“他根本就是不想認你這個女婿吧!”

樑肅木著臉不說話,樑謙眉頭跳了跳,“你不進去接你娘子?”

樑肅望著父親,“你覺得我現在能進去嗎?”

“……”樑謙狠狠道,“這些士族就是這樣,表面比誰都有禮,結果心裡壓根不把你當回事!”

樑肅只當沒聽見,他心裡明白父親這話到底是在說誰。

這時門口有下人稟告,“老爺來了。”

樑肅和樑謙同時起身相迎,蕭珣含笑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蕭沂和蕭清,“抱歉,讓兩位久等了。”

樑謙客氣的說:“哪裡!哪裡!親家公同親人久別重逢,敘舊也是應該的,時辰也不早了,不如讓振敬接了他娘子,先回去?明天再讓他送媳婦過來?”

蕭珣以溫和商量的口吻,同樑肅說,“振敬,我們父女久別重逢,我想讓她在家留上幾天,可以嗎?”

樑謙不等樑肅回答,就笑著對蕭珣說,“親家公,他們小夫妻新婚燕爾,分開也不大好吧?不如等過段時間,我讓阿肅陪著媳婦回蕭府住幾天?”

蕭珣一笑,也不接樑謙的話,輕拍樑肅的肩膀,“第一次見到你這孩子,我就覺得你有幾分眼熟,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故人之後,若是孝之和道育還在,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樑謙聞言心頭一跳,苦笑起來。袁孝之,是樑肅生母的嫡親大哥,袁道育是樑肅生母的嫡親妹妹,當初袁氏嫡系男人盡滅,女人全被流放,包括當時才八歲的袁道育,但沒過了幾年,袁道育就因爲大赦天下而被放了回來,當時蕭家將袁道育養大,顧雍又讓自己嫡出的三子娶她爲妻,所以袁道育也是蕭源的三舅母,只可惜袁道育在流放的時候,傷了身體,生育的時候難產,一屍兩命,過早的去世了,續娶的夫人也姓袁,但已經是袁氏的旁支了,和袁道育等人關係已經頗遠了。

阿慧在世的時候,對幼妹總是放心不下,一直要讓自己救她,但樑謙如何肯?換下阿慧已經是僥倖,袁道育是袁氏的嫡幼女,又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鬟,再換下袁道育,他怕是連阿慧都保不住,這事一直讓阿慧耿耿於懷!樑謙擅用職權,私扣袁氏嫡女爲妾,本來做的極爲隱秘。

直到這些年隨著樑肅漸漸長大,在官場上斬頭露角,他的生母身世才被隱晦的被人傳了出來,但也僅少數人知道而已,袁家早沒什麼人了,袁氏又早死了,所以也沒人會爲她去抱不平。但蕭氏畢竟是養大袁氏妹妹的人,樑謙對上蕭珣,總有點虧心,蕭珣的話,讓樑謙一時有些愣怔,也忘了繼續給兒子說好話。

蕭珣掃過看不出有什麼神情變化的父子倆,頓了頓,才繼續對樑肅說,“我也知道你們新婚燕爾,讓元兒留在家裡有些失禮,但實在是想要處理些家事,你看讓元兒住上一夜,明天我把她送回去如何?”

“岳父大人您有事吩咐就是,振敬不敢。”樑肅拱手道,“我明天過來接元兒就是。”他心裡苦笑,蕭珣是自己的長輩兼岳父,以這種商量的口吻同自己說話,他能拒絕嗎?見蕭珣對自己如此客氣,他心中反而忐忑,反觀蕭沂對自己那種不冷不熱的態度,他倒是不怕。

蕭珣微微頷首,“時辰也不早了,我也不久留你們了。”

梁氏父子識趣的起身告辭,蕭珣還讓蕭源出來送兩人離開。蕭源仰頭輕聲對樑肅說,“阿肅你先回去,我今天留在這裡處理點事,你明天下朝後來接我。”

樑肅在蕭珣的注視下,低聲問,“要我把七停留下嗎?”他是真放心不下妻子。那天劉氏說要見元兒,元兒才見了她,她二話沒說,就對著元兒不停的磕頭,說是要讓元兒照顧阿響,說完後就對著柱子一頭撞去,要不是元兒讓人事先提防了,說不定真讓劉氏一頭撞死了!樑肅對劉氏生死不在意,但他可不願意讓元兒見到這種血腥事。

“不用了。”蕭源搖頭,這畢竟是蕭家的家事,雖然劉氏的醜態已經讓樑肅完全知道了……

樑肅想了想,蕭珣和蕭沂都在,要是再讓劉氏折騰出這種事,這兩個男人也不用再在官場上混了,“我明天來接你。”

“好。”蕭源含笑點頭。

蕭珣冷眼旁觀著小夫妻的互動,神色莫測。樑謙倒是樂的合不攏嘴,小夫妻越恩愛,他就越開心。

123 劉氏(下)

樑謙和樑肅走後,蕭珣對蕭沂和蕭清說,“我和元兒說會話。”

“是。”蕭沂和蕭清依言退下,臨走前蕭沂給了蕭源一個安撫的眼神。

等兩人走後,蕭源慢慢的蹭到蕭珣身邊,“爹爹——”

蕭珣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擡手就要摸女兒的頭,卻見女兒已經梳起了婦人的髮髻,不禁有些恍惚,他是想過要給女兒定親事,擔憂她的終生大事,但一旦女兒真嫁人了,他真不習慣,他心目中女兒似乎永遠沒長大,永遠都是那個每次在他要出遠門時,抱著他腿大哭、不讓自己走的小娃娃,“元兒,爹爹捨不得你這麼早嫁人。”

蕭源眼淚又出來了,她膩到了蕭珣懷裡,手緊緊的摟著父親的腰,“爹爹——我好想你——”直到爹爹回來,她的心才安定下來,大嫂、三哥和三嫂對自己很好,可他們和爹爹的感覺是不同的,她可以毫無顧忌的對爹爹撒嬌,完全不用擔心其他。

蕭珣輕拍她的背,“你受委屈了——”最難的還是女兒,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兒居然就帶著練兒這麼逃出了吳郡,還在徐州待了這麼久,最後就嫁了這麼一個人……

“我沒受什麼委屈。”蕭源吸了吸鼻子,“我除了在路上稍微有些不習慣外,就沒受過苦,樑大哥一直很照顧我。”

照顧你到全徐州都知道你住在他家嗎?讓李大郎君一到徐州就以爲你已經跟了他嗎?蕭珣眼神微微一沉,手依然不緊不慢的輕拍著女兒的背,“在樑家住的還習慣嗎?”蕭珣不會去問女兒,樑肅對她好不好的傻問題。

“還好。樑家長輩都對我比較和善,我公婆又在通州,基本上院門一閉,就我和樑肅兩個人了。”蕭源說,不習慣是肯定的,這麼多年的生活習慣早養成了,初到一個新環境,少不得一一改掉、融合,幸好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樑肅來配合自己。

蕭珣問,“我聽說前幾天樑家又鬧了一場?樑肅的通房有身孕了?”

蕭源說:“那只是一場誤會而已,阿肅已經處理掉了。”

蕭珣望著女兒,“爲什麼不是你處理呢?”

蕭源一怔,蕭珣繼續問,“你纔是主母,不是嗎?”

“我……”蕭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要是你嫁了阿寶,如果你婆婆給你這個通房,你會怎麼處理?”蕭珣問。

蕭源低下頭,會怎麼處理?她肯定第一時間讓奶孃把打胎藥給那丫鬟喂下去然後將那丫鬟發賣了,要是她服軟了,認下庶子和姨娘,她在顧家想要有一席之地就難了,她可不想落得和劉氏一樣的下場。但是在樑家,尤其是樑肅本身還是庶子的情況下,她真得不敢輕舉妄動,而且樑家的情況和顧家完全不同……

“元兒,爹爹並非迂腐之人,旁人怎麼看我都不在乎,但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從小你就是我和你娘掌中的明珠,我們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蕭珣語重心長的對女兒說,“當年你曾大母、外祖和外祖母想要你嫁阿寶,就是捨不得你受委屈,後來我想給你定下李大郎君,也是不想你受委屈。不錯!除了容貌和身世,這兩人其他方面都遠遠比不上樑肅,但是嫁給他們,你卻不用這麼受委屈。你想想,要是你娘在、你姑姑在、你曾大母他們在,知道你嫁了這樣的人家,他們會怎麼想?家風不是一個人能改好的。”

蕭源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你打小心思細膩,總喜歡想著別人會不會不開心。”蕭珣緩聲說,“以前我也沒在意,女孩子多體貼些人也有好,可——”蕭珣苦笑一聲,“我要是知道現在會發生這種事,我怎麼都不會這麼寵你!”

“爹爹——”蕭源哭喊了一聲,臉趴在了父親的膝蓋上。

“元兒,女孩子高攀不行,但低嫁更不行!”蕭珣手搭在女兒的背上,“你看樑家那位伯母,雖然她是飛揚撥扈了些,但哪個貴女沒些脾氣?更別說她還是獨孤家的嫡幼女!悍妒之人大秦更是比比皆是,打死幾個姬妾、庶子算什麼?可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享盡榮華富貴?你不也是最討厭姬妾的嗎?”

蕭珣想起女兒小時候最討厭的就是他的那些姬妾,每次見到她們就跟仇人一樣,他在家的那些姬妾在女兒小時候,可沒少吃這丫頭的苦!總讓他和阿介覺得又驚訝又好笑,阿介還曾對自己戲語,果然女兒是孃親貼身小衣,暖心暖肺,知道心疼娘。

蕭源擡頭,臉上滿是淚水,蕭珣拿著絲帕給她擦淚,“我知道你不是獨孤氏,樑肅也不是樑謙,但樑肅他值得你爲他這麼受委屈嗎?對他處處小心,就怕傷了他的心?戳了他的疼處?獨孤氏只是一人而已,樑家還有很多親戚,你將來要面對的是整個樑家人,你真正的公婆,你知道他們是什麼性子嗎?你見過你那小姑子嗎?”

蕭源啞著聲音說,“爹爹,他對我很好,我真得不覺得受委屈。你說著這些事,我只要嫁人都會面對的。”她知道她嫁給樑肅會面臨很多問題,但樑肅給她有撐下去的信心,她很明白錯過樑肅,這輩子怕是再也找不到對自己那麼好的人了。

“可你在樑家,只是介婦,嫁到其他人家,你就是冢婦,未來的宗婦。”蕭珣說,“更不會認爲你嫁了一個寒門庶子!你至少可以名利雙收!樑肅能給你的,很多人都能給你的,而他卻有很多給不了你的東西。”

“冢婦、介婦我不在意。”蕭源搖頭,“反正將來總要分出去的,要是成了宗婦,我就只能在樑家待一輩子了。”他能給一樣別人永遠給不了自己的東西,蕭源眉眼一彎,雖然他對某件事諱莫如深,可她還是知道了。

“你想讓樑肅分家?”蕭珣挑眉。

“我有這個打算,再說我也不在乎樑家那點家產。”蕭源說,自從樑大姑娘聯合三姑娘唱了一齣戲,成功讓樑謙答應讓樑大姑娘和楊氏一起管家後,她就更打定主意要遠離樑家人了,這家人爲了利益,什麼沒下限的事都幹得出來。蕭源在那天中午看了三人演得那場戲後,就明白樑三和樑敬都被樑大姑娘給騙了,她的目的壓根不是逼著樑謙把獨孤氏放出來,而是要從楊氏手裡分一杯羹,不然楊氏單獨掌家而已。

蕭珣苦笑,“你真是被我寵壞了。”樑家的豪富在大秦都是有名的,他雖視金錢如糞土,但也不會像女兒輕描淡寫的形容樑家就那麼一點家產。

蕭源仰頭,“我有自己的湯沐邑,又有嫁妝,不愁吃喝,我要那麼多錢幹嘛?”

蕭珣搖頭,“元兒,記得千萬別委屈自己,獨孤家是子孫不爭氣,可我們蕭家還沒死絕呢!”

蕭源說:“爹爹,委屈是因爲不得不忍,我又沒有求著樑家的事,又怎麼會受委屈呢?要說獨孤氏——”蕭源撇嘴,“我是不聰明,可不會像她那麼蠢!”她之前在樑肅對自己許諾的時候,就說過,她不是娘,她不會真把姬妾看成玩物;但她也不是獨孤氏,只會無聊到拿女人出氣,卻教養子女無方,還讓庶子一個個出頭!她可以讓樑家借自己的名聲,但一旦樑家要是真敢負她,她會讓他們深切體會到什麼叫雙刃劍!

蕭源頭靠在父親肩膀上,“爹爹,日子是我們自己過得,我也不在乎外人怎麼看,我只要自己過得開心就行了。”

蕭珣點頭,“不錯,日子是你們自己過的,你覺得開心就好。”

“爹爹,你不反對我和阿肅成親了?”

“你們都成親了,我反對有用嗎?”蕭珣反問。

蕭源往父親懷裡蹭,“爹爹,阿肅人很好的,你以後就知道了。”

蕭珣摟著她的肩,轉移了話題,“元兒,你大嫂是不是和你談過阿響和阿犀的親事?”換個女婿,他照樣可以找個很好的人,樑肅除了軍功外,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出挑,要讓自己喜歡他太難了!

“是。”蕭源迴歸了正題,“爹爹,你想怎麼處理曾叔祖他們?”

“我會把他們逐出家族的。”蕭珣淡淡的說,蕭珣可沒有家醜不外揚的想法,他在秦州拼死拼活,結果自己的親叔叔卻因爲自己音訊全無而對他這一房落井下石!他們算準了,以蕭氏長房一門忠烈的名聲,無論哪個皇帝都不會奪了樑國公的爵位,而元兒也不會允許讓長房後繼無人,最有可能的就是讓二房過繼子嗣到長房,這樣二房就能徹底掌握整個樑國公府了,纔敢這麼放肆的!他要是不嚴厲懲罰,將來要是長房再出這種事呢?是不是隻要是蕭家人,都能打他們長房主意了?

“那劉——”蕭源小心翼翼的問。

蕭珣沉吟了一會道,“元兒,顧太后對我們家有恩,我不能讓阿犀落到霍家人的手裡。現在阿犀和阿響有婚約,霍家找不到機會橫插一腳,但要是一旦我休了劉氏,阿響成了庶子,阿犀第二天就是霍家的媳婦了。這不是你大嫂想讓練兒娶阿犀就能娶的,阿犀目前在霍家手裡。”他想領阿犀出宮,只有讓阿響把阿犀娶進門一途。

“嗯,我知道,更別說阿犀還是表哥唯一的血骨了……”一時激憤後,蕭源也覺得休了劉氏不怎麼妥當,當初表哥想用阿犀幫助蕭家,卻沒想到最後阿犀居然成了劉氏最後的護身符,至於阿犀的兩個庶出的姐姐已經死了。

蕭珣微微頷首,那也是他姐姐唯一留下的血脈了,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護住阿犀!要不是爲了阿犀,他也會默認大兒媳婦的處置,完全放棄阿響,任其自生自滅,可現在少不得要費心思好好把這孩子給扭過來。

再說劉氏現在還不能死!阿盛暫時在家養傷,可他還想讓阿清入仕,一旦劉氏死了,他就要給劉氏守孝三年了!而且他實在不想再娶填房了。“阿響和劉氏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會處理,你永遠都不會再見她了。”蕭珣對女兒說,“你去勸勸你大嫂,還有默兒的事,我會想法子的。”

“嗯。”蕭源應了一聲。

蕭珣說:“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呢。”

“好。”蕭源起身,她已經和爹爹說好了,明天去家族祖墳祭拜曾大母、大哥他們。

第二天一大早,蕭府早早的開了大門,從裡面駛出一隊華麗的牛車朝碼頭走去,到了碼頭後,衆人直接擡著眠轎將牛車上的人送上了大船,浩浩蕩蕩的朝吳郡駛去。待大船開離吳郡後,又有一頂簡樸的小轎從蕭府後門擡了出來,徑直朝一間民宅走去。

白雲蒼狗

“老爺、姑娘,喝水。”布兒給正在下棋的蕭珣和蕭源各倒了一盞茶,心裡暗暗納悶,爲什麼剛剛老爺大張旗鼓的讓姑娘進了大船,卻又在半途,讓換了小船,說是換個法子去吳郡,也不知道老爺想幹什麼。

蕭源下了一子,剛一下就暗叫糟了!果然蕭珣很輕鬆的下了一黑子,五子連珠!“不對!”蕭源急了,忙攔著父親的手,“我要換個地方!”

蕭珣挑眉,見女兒小嘴抿得緊緊的,苦大仇深的瞪著棋盤,修長的手指一挑,黑子落入掌間。蕭源皺著眉頭,苦惱的等著棋盤,好半天才遲疑的又下了一子。蕭珣瞄了女兒一眼,懶懶的將握在手中許久的黑子按在了棋盤上,蕭源頓時淚奔了!爹爹最壞了!

“還要下嗎?”蕭珣問。

蕭源點點頭,布兒上前默默的收拾棋局,同情的望著姑娘一眼,姑娘還是和姑爺下吧!姑爺都讓著姑娘的!

“元兒,你什麼時候學會悔棋了?”蕭珣漫不經心的問。

蕭源正在專注的望著棋盤,沒聽清楚父親的話,有些迷糊的擡頭,“什麼?”

蕭珣心頭一動,對女兒說,“來,我們換個子。”

“好啊!”蕭源眼睛一亮,開心的換過父親的黑子專心的下了起來。

蕭珣打趣的說:“你和振敬也是這麼下的?”

“也不是一直這麼下,偶爾會這樣,他棋藝比我好多了。”蕭源仰頭一笑,“爹爹,我是不是棋藝長進了很多?”

蕭珣點點頭,“嗯,是長進了些。”就是壞習慣也添了不少!他心裡暗罵樑肅狡猾,這廝擺明了就是把元兒寵壞!讓元兒完全離不開他!

“老爺。”貴叔在艙口輕叩艙門。

“什麼事?”蕭珣問。

“外面有艘小船,說是姑爺派來的。”貴叔恭敬的說,聲音很輕,就怕不小心觸動了老爺的痛處。

蕭珣握著棋子的手一緊,臉上不動聲色的說,“哦?他派人來有事嗎?”

“來人說,是給姑娘送點心來的。”貴叔說。

“點心?什麼點心?”蕭珣淡聲問。

“聽說是胡餅。”貴叔說。

“胡餅?”蕭珣問女兒,“你什麼時候喜歡吃胡餅了?”

“我上次吃過一次,還挺好吃的,阿肅就時常幫我買了。”蕭源嬌憨一笑,“爹爹,要不我讓他們回去?”她小心翼翼的問。

“不用了。”蕭珣示意他們把人喊進來。

送點心的是嶽七停,她進來後恭敬的給蕭珣和蕭源行禮,然後將點心送上,“夫人,這胡餅是剛剛做出來的,是你最愛吃的口味,芝麻蜂糖餡的。”

送上的胡餅還是熱燙的,此外還有配上了熱騰騰的豆漿,很貼心的準備。蕭源乖巧的給父親倒了一杯豆漿,又讓布兒把胡餅切開,“爹爹,我們一起吃?”

望著女兒討好的樣子,蕭珣似笑非笑,“他倒是細心,生怕我沒給你準備點心,特地送過來了。”

蕭源乾乾一笑,蕭珣摸了摸她的頭,暗歎一聲,女大不中留啊!隨手拿了一塊胡餅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蕭源眉開眼笑的說,“那是自然,這胡餅我想了好多法子才弄成這樣的!”

蕭珣一笑,嶽七停暗忖,這蕭大人也太會折騰了,要不是他們習慣了追擊突厥逃兵,還真追不上這艘小船。

應天樑府,樑肅剛下朝回到書房,許先生就上前問:“將軍,你派人去給夫人和蕭大人送點心了?”

“是。”樑肅脫了朝服,揉了揉眉心,臉上帶了難得的倦色。

許先生頓足道:“將軍,你精明一世,怎麼這時候就沉不住氣了呢?蕭大人這是等著你出手呢!”蕭珣昨天明確說過,今天會把夫人送回來的,以蕭珣的爲人,怎麼可能出言反悔呢?將軍派人去送點心,不是擺明了不信任蕭珣嗎?這樣的舉動難免顯得有些小肚雞腸,要是夫人看了心裡多想怎麼辦?

“那怎麼辦?”樑肅擦了臉後,閉目躺在榻上,這些天一直沒睡好,他需要休息一會,晚上還要去接元兒呢。

“什麼?”許先生怔了怔。

樑肅睜開眼睛,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苦笑,“我這位岳父,同李大將軍一起,領著秦州的軍民抵抗了突厥近四個月,幾乎全滅突厥先鋒精銳,你覺得以他的手段,真要帶著元兒走,只會放這麼兩個陣?會讓阿勒他們這麼容易追上?”

“……”

樑肅再次閉上眼睛,“就先讓他出出氣吧。”要是這點虧都不肯吃,他怕是將來有的見不到元兒了!他這位岳父和阿盛不同,他可是不折不扣的老狐貍,蕭家兄妹中,最像岳父的就是他早逝的大舅哥,元兒和阿盛都是風光霽月之人,所以阿盛就算不喜歡自己,只要元兒願意嫁給自己,他就不會反對,但他這位岳父可不同,樑肅暗歎,將來自己怕是有的磨了!他最開心的是,元兒一直站在自己身邊,只要她願意信自己,岳父再怎麼對自己,他都無所謂。

許先生搖頭嘆氣,這對小夫妻還真不容易,將軍辛苦,夫人也不好過啊!

蕭珣和蕭源到吳郡祖墳的時候,還不到中午,剛入祖墳,蕭珣就注意到了長子的墳塋似乎是新修葺過的,“老爺!”蕭氏祖墳的守墓人見蕭珣和蕭源來了,忙迎了上去,眼淚汪汪的望著蕭珣,“您終於回來了!”

“五叔,這些年辛苦你了。”蕭珣下了牛車,對守墓老人溫和的打招呼,這老人是他祖父的書童,是看著蕭珣長大的,蕭珣祖父去世後,他就自願來守墓,蕭珣對這位老家人頗爲尊敬。

“老爺,這是老奴該做的。”老人咧嘴笑笑,一瘸一拐的要領著蕭珣往墓地走去,蕭清忙上前去扶他,蕭沂讓下人推著輪椅跟在身後,他們比蕭珣和蕭源早到半個時辰到。

蕭澤的墳塋是蕭沂讓人新修的,棺木是霍行允運來的,他聽說蕭澤下葬的時候,連副像樣的棺木都沒有,直接讓人運了金絲楠木做了上好的棺木,讓蕭澤重新下葬。

“秦王殿下倒是有心了。”蕭珣感慨的說,“阿茂同他相交一場,能有這個知己也值了。”

蕭源低頭慢慢的給曾大母擦拭墓碑,雖然那墓碑已經很乾淨了,她心中嘀嘀咕咕的對曾大母說,“曾大母,元兒又來看你了,你想不想我?我很想你呢!爹爹說,你會不喜歡阿肅!他還擔心阿肅將來會對我不好,可你以前不就跟我說過,人哪能知道自己以後會遇到什麼?眼下快樂就行了。老擔心阿肅以後會對我不好,他是看不起我嘛!就認爲我會把老公氣跑?還有今天爹爹和阿肅慪氣了呢!兩個人就跟小孩子一樣,一個逃一個追,還非要告訴對方,他們誰贏了!你說他們無聊不?你跟我說過,以後要是爹爹和我夫君吵架,我就兩不偏幫,私底下挨個安撫,我已經安撫過爹爹了呢!但是他似乎還是不開心呢……”

蕭源極小聲的同曾大母嘟噥著,拒絕了丫鬟的幫忙,自己擰著帕子,給墓碑擦灰,看的蕭珣等人極爲心酸,這麼多親人去世,最受不了的就是元兒了,她從小就是最重感情的人。

“姑父。”熟悉的男聲從衆人身後響起,蕭珣回頭竟然是顧熙。

他一下子消瘦了許多,一身白衣襯托的他越發的俊雅如謫仙般,五官俊美如初,但眉宇間已經多了幾分以往見不到的堅毅,顧家長房嫡系只剩了他和一名小侄子,顧熙在很短的時間裡,迅速的成長起來。他原本只是路過這裡,一見停了這麼多牛車,就估摸著是蕭珣等人,便進來拜見姑父,“姑父,一路辛苦!”

蕭珣淡淡頷首微笑,“阿寶。”

“表哥。”蕭源再見顧熙的時候,竟然有種白雲蒼狗之嘆。

顧熙對蕭源微笑還禮,“元兒。”

蕭沂問:“阿寶,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去接我娘子。”顧熙坦然說。

娘子?不是葉福金嗎?蕭沂問,“弟妹她——不是在家廟嗎?”

顧熙道,“她這幾天一直住在山裡,聽羅迦大師講經。”

蕭源也聽說過,葉福金在顧家的家廟一直過得很清苦,據說每天只吃清水、糙米和用清水煮過的無油蔬菜,倒不是顧家人有意虐待她,而是她自己堅持要這樣。據說之前葉福金還主動想和表哥離婚,只是表哥沒答應。當初表哥能逃走,全靠冀王妃拼死相護。

表哥回顧家後,顧氏長房一脈,除了他大哥嫡幼子存活外,餘下人都死於戰亂,他扛住了顧家人逼他休妻的壓力,依然堅持認葉福金爲妻,還將小侄子帶在自己身邊親自撫養教導,在父母親人墓前結草爲廬,發誓要家人守孝十年。蕭源心中感慨,不管葉福金本身,至少表哥比之前要有擔當多了,只是這種成長的代價,太大了!

125 大家都變了

“父親,我們去前面涼亭休息一會,過一會就該回應天了。”蕭沂腿腳不便,這次出行都是蕭清忙前忙後。

蕭珣說:“好。”

布兒領著幾個丫鬟將涼亭打掃了一遍,又把墊子墊在石椅上。等侍衛們豎起屏風後,衆人才入座,蕭家的大廚已經在後方架起鍋爐開始做主人們的午餐,下人們將食材一袋袋的搬下牛車。

“元兒,你怎麼了?”蕭沂關切的問著發呆的妹妹。

“沒什麼。”蕭源回神笑了笑,“只覺得大家似乎都變了。”她剛剛見到葉福金的時候,幾乎完全不認識她了,人瘦只見骨皮不見肉,灰色的尼姑袍就跟掛在她身上一樣,取下帽子後,露出的青色頭皮上僅有短短的三寸短髮,整個人似乎老了二十歲不止。

不是說她的長相,而是整個精神氣已經完全改變了,現在的葉福金看起來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只是活著而已。聽說出家是她堅持的,說是要給父兄贖罪。蕭源並不同情葉福金,雖然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朝堂的事和她無關,可作爲她父親所作所爲的受害者來說,她能心平氣和的見她一面,已經是她的極限了,但葉福金那樣子,還是讓蕭源吃了一驚。

蕭沂摸了摸她腦袋,“別想太多了。”葉福金現在這個樣子,以阿寶的心性,加上袁皇后對其的救命之恩,難怪阿寶會不肯出妻,袁皇后最後還是聰明瞭一次。

“嗯。”蕭源坐在蕭沂身邊,“三哥,你這幾天腳還疼嗎?”

“不疼。”蕭沂笑著搖頭,見妹妹眉頭還皺著,他想了想,輕拍她的手,“凡事慢慢來,別急,爹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他一笑,“其實就算你嫁了其他人,爹爹也會不滿意的。”蕭沂對自己父親太瞭解了!

蕭源撇嘴,“他老是說阿肅壞話!”蕭源也只敢對三哥抱怨了。

蕭沂低低笑了,疼愛的望著妹妹,“傻丫頭,爹爹是疼你啊!”他也不喜歡樑肅,但只要元兒喜歡,他就不會再說他不好的地方。

“我知道。”蕭源苦惱的皺眉,所以每次爹爹抱怨的時候,她只能默默聽著,反正爹爹也不會多說。

蕭沂輕拍她的肩膀,“慢慢來,等過幾年,爹爹就會接受了。”他打趣道,“說不定回頭你給爹爹生個小外孫女,爹爹就接受振敬了!”

蕭源對著蕭沂翻白眼,蕭沂呵呵而笑,心裡暗忖回頭讓阿鸞去和元兒說說,晚點生孩子,阿鸞和大嫂生孩子都生的晚,對身體也好,元兒身體比她們弱多了,更要調養的好些。

這時蕭珣和蕭清也散步回來了,大廚煮好了午膳,衆人正準備開飯。

“請問是樑國公府上嗎?”屏風外有人揚聲問。

蕭珣微微挑眉,貴叔出去詢問,片刻後進來說,“老爺,是陸大人府上。”

“快請他們進來。”蕭珣一聽是自己大兒媳婦孃家人,忙吩咐道,自己親自起身迎接。陸神光的父母兄長盡死,除了五個小侄兒活著外,就剩了一名遠在外地當官的親叔叔,那名叔叔目前是陸家的當家,撫養著五個小侄兒,尤其是陸神光大哥的兒子,更是傾注了陸氏的所有的心血。

“蕭大人。”陸神光的叔父衝著蕭珣拱手行禮。

“陸大人。”蕭珣扶著他的手,“你怎麼來了?”

陸叔父含笑說,“我是特意過來找你的,要是今天碰不上你,我就直接去應天找你。”

“哦?”蕭珣頗爲驚訝,“不知道陸大人找蕭某何事?”

“我是爲了我那個可憐的二侄女而來的。”陸叔父說,“前些日子,我大侄女和我說,她和默兒的事,我想了幾天,就想今天過來找你商量了。”陸叔父是直爽人,同蕭珣平素也一直交好,說話也不客套,直入主題。

蕭珣迎他入內,吩咐下人上碗筷,蕭源和蕭沂起身行禮後,就退到了下方,“默兒的事,我這幾天也在考慮呢。”蕭珣苦笑,默兒的事還挺棘手的,畢竟阿響已經娶了阿犀。

“我想讓我四侄兒娶默兒。”陸叔父說,“他比默兒大一歲,又是嫡親的表兄妹,也算是天作之合。”

“不錯!這門親事不錯!”蕭珣一聽也覺得靠譜,陸家侄兒多,分一個出來比蕭家容易多了。

陸叔父說,“只是這件事,還需要蕭老哥多促成才行。”陸家肯娶默兒,現在的皇家可不一定答應,蕭家的三子尚了唯一的嫡公主,目前有資格在默兒婚事上勸皇室答應的,也就蕭珣和蕭沂了。

“我就儘量促成此事的。”蕭珣端起清茶對陸叔父說。

“那我就現在此謝過老哥了。”陸叔父鬆了一口氣,心裡輕輕嘆氣,自己兩個侄女也夠命苦的,二十出頭的人,一個個心如死灰,他曾讓妻子私底下問過兩個侄女的意思,問她們守完孝後願不願意再嫁,以蕭珣的爲人,要是大侄女想再嫁,他肯定不會攔著的,但大侄女就是不願意!連二侄女也是,只求他們能安頓好默兒,她情願青燈古佛一生。

蕭源聽著父親和陸叔父的對話,阿犀和默兒,一個歸蕭家,一個歸陸家,總算有個好歸宿了!總比被霍家胡亂嫁人下場好。

衆人用過午膳後,就急著趕回應天了,晚上還要出席宮廷夜宴,明天蕭珣還要去請丁憂,他是嫡長孫,又是嫡長子,大長公主和長公主的孝期,他都要受三年,蕭沂身體又不好,所以蕭家近三年,也會淡出朝堂,就如現在絕大部分士族一樣。

衆人到應天的時候,已經快申時了,蕭家的牛車已經早早的在碼頭候著了,蕭源一下船艙就見樑肅站在碼頭,她衝著他燦爛一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看的蕭珣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對著蕭源說:“好了,你先回去吧。”

“爹爹,我明天再來看你。”蕭源對著蕭珣撒嬌說。

蕭珣眉頭一鬆,瞪著她,“哪有出嫁的女兒整天回孃家的。”

“我平時忙,也沒什麼空陪元兒,反正兩家裡住得近,讓元兒回孃家多陪陪大嫂、三嫂,大家也有個說話的人。”樑肅說道。

蕭珣微微頷首,含笑道,“振敬有心了,我這個女兒任性的很,你平時可不能多順著她,不然她非欺負你不可。”

樑肅木臉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岳父說笑了,元兒性子那麼好,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

蕭珣滿意的點頭,因時辰不早,一會還好入宮,他就先上牛車回去了。樑肅也扶著蕭源上了牛車,一上車蕭源就笑著膩到了樑肅懷裡,“阿肅,你怎麼來了?”

樑肅微微一笑,“我下朝後,感覺你差不多該回來了,就過來等你了。”他摸著她的臉,輕聲問,“累嗎?”

“不累。”蕭源靠在他懷裡,將昨天在蕭家幹了什麼,今天去吳郡做了什麼,又碰上了什麼人,全部說了一遍,未了她說,“要是默兒能嫁到陸家去,我想大嫂也會放心許多吧。”

樑肅低頭親了她一口,“你放心,我一會去和二哥說一下,讓他去勸勸聖上。”

“好。”蕭源伸手摟著他脖子,回親了他一口,眼神亮晶晶的,樑肅笑著將她摟在懷裡,夫妻兩人頭靠頭,靜靜的偎依在一起。

回了蕭家後,阿言已經備好了熱水,將兩人晚宴的禮服也備好了,“夫人,你今天戴什麼首飾?”

“就用玉飾吧。”蕭源說,自從家族遭難後,她身上的首飾,基本都以銀飾和白玉爲主,鮮豔的寶石就再也沒有上過身了。

祝氏給蕭源梳頭,“姑娘,剛剛大姑娘和大娘子來找過你呢。”

“她們什麼來的?”蕭源問。

“中午的時候,聽說你不在,她們就先走了。”祝氏說。

蕭源暗忖,她們來找自己能有什麼事?還不是爲了樑家那點財產?真好笑!她看樑謙的身體可比樑敬還好呢!大姑娘圖謀那點財產,應該是爲了自己將來再嫁用,可楊氏那麼著急幹什麼?是自己的還是自己的!樑謙女色方面或許有問題,可還是把樑敬當嫡子的,楊氏都有了兒子,她擔心什麼?“反正一會也會見面,到時候問她們就好了。”蕭源可不想管樑家這筆爛帳,吃力不討好。

要說私產,樑肅賺的也不少,這麼多年的俸祿、還有軍功的賞賜……蕭源想起那串被自己壓在妝匣底的鑰匙,嘴角就忍不住漾出微笑,那是樑肅放置所有私產地契、房契、賬冊等箱子的鑰匙。蕭源不在乎那點錢,但她在乎的是樑肅的態度,多少士族女嫁入婆家後,甚至都有孫子了,都不一定能接觸到這種私產的鑰匙,而她——樑肅在成親的第二天,就把這個給自己了!

126 宮宴

應天的行宮經過數代皇帝的修繕,建造的比帝都的皇宮還要精緻些,只是行宮終究不是真正的皇宮,要少了些大氣。樑肅走在漢白玉的臺階上,上面雕鏤了精緻的蟠螭紋,若是大秦太祖泉下有知,知道後代最後甘願放棄大秦基業,貪圖江南繁華,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陵墓裡跳出來。

“振敬。”熟悉的聲音讓樑肅立刻回頭行禮,“岳父。”

“嗯。”蕭珣對著他微微頷首,身邊站著幾名高冠博帶的俊朗中年男子,衆人正目光炯炯的望著樑肅,樑肅坦然回視,蕭珣道,“走吧。”

樑肅微微一怔,見蕭珣身後空了一個位置,立刻非常有眼色的跟了上去。

一人大聲笑著打趣蕭珣道:“你這個女婿長得不錯,我喜歡!”此人樑肅認識,就是同蕭珣一起守衛秦州的李大將軍。

蕭珣斜睨了李大將軍一眼,“因爲他比你更黑嗎?喜歡也沒用,他也已經是我女婿了。”

衆人哈哈大笑,“這下他可得意了!總算又比他更黑的人了!”

李大將軍毫不在意的說:“黑又如何?這纔是真男人!”說著還瞪著蕭珣那張白臉,他是怎麼都曬不黑的人。

蕭珣大笑,“黑不代表是真男人,可真男人的成就都是靠自己拼出來的!”

李大將軍笑著重捶他的肩膀,“不錯,你小子也算是老來福了,兒子、女婿各個都是有出息的人!”想起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他就煩心。

蕭珣笑而不語,一番戲語後,那些人看著樑肅的目光溫和了些,對他的態度也沒有之前那麼有禮了。

蕭珣對樑肅說:“一會等親家公來了,你告訴他,我一會過去找他。”

“是。”樑肅低頭應了。蕭珣在衆人面前對自己的維護,讓他既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感動。

蕭沂腿腳不便,原本不想進宮面聖,但霍淵和龔皇后都不肯,霍淵直接喊了兩個小黃門要擡女婿進來,蕭沂如何肯?堅持在黃門的攙扶下,慢慢的走著。

“阿盛你在幹什麼?”霍行允大步走後面走來,疑惑的望著自己妹夫,“怎麼不坐小轎呢?”

“殿下您太擡舉我了,我又不是不能走。”蕭沂苦笑著搖頭。

霍行允瞧著他笑,“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麼扭扭捏捏了?”

蕭沂正經的說:“禮不可廢。”

霍行允哈哈一笑,讓自己兩個侍衛扶著蕭沂走,兩個大漢上前,輕輕一擡,蕭沂腳根本不用力,就直接往大殿走去。霍行允見樑肅跟在蕭珣身後,蕭珣臉上淡淡的,但對女婿的提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心裡暗歎,阿磚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就算蕭珣給他吃幾天苦頭,可他娶走了人家的心肝寶貝,爲難也是應該的。

霍淵在前朝宴請大臣,龔皇后在內宮宴請外命婦。

樑肅送蕭源到宮門口後,就自己先走了,蕭源在內侍的攙扶下走下牛車。剛下牛車,就見一名保養得宜、體態豐腴、容色豔麗的中年貴婦在丫鬟的簇擁下笑著朝她走來。“伯母。”蕭源上前行禮,此人是李大將軍的夫人張氏,因堅持同夫君同甘共苦,反而逃過了一劫。

張夫人攜著她的手,關切的打量著她笑道:“我看你這幾天氣色倒好,似乎也胖了些,到底是自家爹爹回來了!”

“是啊。”蕭源展顏一笑,同張夫人說笑著入宮門,一路上遇到許多舊識,衆人相互見禮的時候,都唏噓不已,頗有隔世之感。

“聽說朱淑妃有身孕了。”一名年紀略輕的貴婦突然說,“要是能生個一男半女,怕遲早是朱貴妃了吧?”

是阿蔥嗎?蕭源有些恍惚,其實阿蔥也還小呢!

“她也算不錯的了!好歹將來終生有靠了,不像她姐姐,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呢。”衆人感慨的說,前朝的太子妃朱叔瑩在癸未之亂後就不知所蹤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朱淑妃也曾拜託霍淵找過,但一直沒找到,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蕭源聽得心中暗暗酸澀,朱叔瑩、朱季蔥、張法蓮、顧照還有陸神妃,以前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紀、處的比較好的閨蜜,要是沒有這場癸未之亂,或許大家都還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哪怕就是嫁人了,現在也還沒到管家的年紀,少了閨閣時的束縛,她們說不定還能玩的更自在,可一場癸未之亂把所有都打破了……

幾人說著突然想起蕭源,她不也是戰亂的受害者嗎?堂堂蘭陵蕭氏的嫡長女,肅宗親口笑稱的:“朕掌中之明珠。”大秦還有誰能尊貴過她?只可惜一場戰亂,居然淪落到這地步,便是她那幾個庶出的姐妹,都沒有她嫁的那麼委屈呢!衆人臉上不動聲色,可漸漸轉移了話題,蕭源知道大家在想什麼,她微微一笑,隨著大家轉移話題。

這時張夫人笑著起身,迎向一名相貌尋常的中年夫人,此人看起來約有五十左右,皮膚黝黑,五官細看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秀氣,此人穿了一身簡樸的布衣,頭上僅簪了一隻金釵,簡潔大方,笑聲朗朗,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親家母,你來的這麼早。”

衆人瞭然,此人應該是李大郎君的岳母。

“這位是我的親家母——方女君。”張夫人同衆人介紹道。

衆人有禮衝著她微笑,張夫人笑著攜她入座,方女君面上鎮定,但眼底還是難免露出一絲喜色。蕭源等士族出生的貴婦、貴女悠然的坐在涼亭裡,輕言細語的微笑聊天。一旁新貴的女眷站在一旁看著,既羨又妒,有人不屑的撇嘴,擺什麼臭架子,好多人還不是隻剩一個空架子了?

“樑女君,蕭夫人不是你弟媳婦嗎?她怎麼不過來同你打招呼呢?”一名官夫人推著一名一直不說話的少婦說道。

“嗄?”那名少婦惶然的擡頭,怯生生的望著衆人,她是樑肅庶出叔父的長女,和樑大姑娘同年出生,只比樑大姑娘小三個月。性格懦弱,早早的被樑謙嫁人了,這次樑家平步青雲,她的夫君也沾了光,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她也冊封了縣君,這次也因是樑家的女兒,才得以入宮參加宮宴。

那人眼底閃過鄙薄,但臉上還是笑著說:“我是說蕭夫人好歹也是你的弟媳婦,你怎麼不讓她過來招呼你呢?”那人說話聲音極響,讓在場的絮絮的低語聲頓時靜了靜。

樑二姑娘幾乎是驚恐的聽完那人的話,“不——”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她哪裡敢讓蕭源來招呼自己?

蕭源對樑二姑娘微笑道,“我來早了,都沒注意二姐已經來了,是我失禮了。”

樑二姑娘驚惶的搖頭,“沒!我剛來——”

張夫人笑道:“既然是蕭夫人的二姑子,不如過來喝一杯薄酒,以後大家都是親戚呢。”

蕭源對布兒使了一個眼色,讓她把樑二姑娘接來,又對衆人介紹道:“二姐是刑部郎中方大人的娘子。”

一名貴婦突問:“這方大人可在三天前,曾在護城河中救下一名溺水幼兒?”

樑二姑娘臉紅的點點頭,那貴婦道:“那日我正巧路過護城河,正巧聽聞有人喊救命,打聽後方知,原來有幼兒落水了,正想讓家人下河,就見一人跳入河中救人,後來見此人穿了官服,才知是方大人,方大人仁善之心讓人敬佩。”

提起自己的丈夫,樑二姑娘就算害羞,也紅著臉認真道:“夫君常說人命最貴,沒人能復生,故能救一命是一命。”

衆人聞言紛紛稱讚方大人大善,對之前說話的人,連餘光都沒有掃過。那人一開始極爲得意,可在蕭源等人忽視得她徹底、衆人鄙薄的目光朝她聚集而來的時候,那人的臉一下子變得青白了。

“蕭夫人,皇后娘娘請你入內殿歇息。”低沉而略帶一絲陰柔的聲音,一名面白無鬚、年約三十左右的相貌俊秀的男子恭敬的站在蕭源面前,蕭源一見此人,心中略爲驚訝,怎麼是他來接她們呢?難道他現在伺候龔皇后了?她起身對張夫人等人說道:“伯母,我去拜見皇后娘娘。”

張夫人等人忙起身,看著蕭源扶著男子的手入內殿,張夫人心中暗忖,看來這蕭氏又要繼大秦朝在時,歷代家主不斷尚主的路了,老頭子還想著把孫女嫁給蕭珣的長孫呢!做夢吧!

蕭源知道三嫂是幫自己解圍,其實在嫁給樑肅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會面對這種事了,所以真遇上了,她也不是太在乎。她也明白,這也是家人爲什麼這麼反對她嫁給樑肅的主要原因。她和樑肅的婚姻,不僅僅要面對士庶門第之分,還有婚後她所需要面對各種問題。就如現在很多同糟糠妻離婚的暴發戶或者是同寒門丈夫離婚的世家貴女一樣,有些並非僅僅只是看不起對方,而是各方面原因綜合疊加起來。

可蕭源到底不是真正十六歲的女孩子,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一個肯花幾年時間爲自己找墨猴的人、一個明明不擅舞文弄墨卻還肯費心思爲自己找禮物的人、一個肯爲了自己改變自己這麼多年習慣的人……要是這樣的人,蕭源還不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話,她也不知道該信誰了。她和樑肅之間肯定還有很多問題,但她相信慢慢會好起來的,丈夫是她自己選擇的,她只要自己過得幸福,不需要去辯解,辯解就源於在乎。

內殿裡霍寶珍沉著臉聽著宮女說著剛剛的事,氣得手一拍案桌,“娘,那個不會說話的人是誰?我要讓父皇把她夫君的官給摘了!”

“胡鬧!”龔皇后瞪了她一眼,“你把朝堂大事當成什麼!”她心裡卻在默默長嘆,神色有些倦怠,這些孩子都怎麼了?

霍寶珍嘟著嘴,膩到了龔皇后懷裡,“娘,你這幾天瘦了,是不是那些宮妃又給你氣受了?”

“沒有。”龔皇后揉著女兒的腦袋,笑了笑,她和霍淵已經老夫老妻了,她在乎的也不是霍淵的寵愛了,她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子女都能過的舒舒服服的,別兄弟失和就好了。

“那我帶親親來宮裡住幾天?”霍寶珍問。

“你捨得你家夫君?”龔皇后打趣道。

“當然捨得!”霍寶珍說,“大不了我把念親留下,自己回去好了。”反正娘看著念親她也放心。

龔皇后失笑搖頭。

龔皇后擺宴,不過衆人說笑了一番就離去了,熱鬧的前朝霍淵的設宴,霍淵雖是官宦弟子,但行伍出生,身上帶了幾分兵痞的匪氣,加上他當上皇帝還不久,興頭一上來,拉著老部下就一起灌酒,還喚了不少歌舞伎出來陪酒。

當樑肅略帶酒意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他聽完屬下的回報後,臉色陰沉的都快結冰了,“還有誰說了話?”他冷聲問道。

屬下一怔,他不是說了是誰家的娘子嗎?屬下搖頭說,“沒有人說了。”

“你下去吧。”樑肅揮手示意他退下。

“是。”

樑肅梳洗完畢,回房的時候,蕭源早就睡著了,房裡還亮著一盞小燈,樑肅悄無聲息的進來,揮手示意下人們退下。

“阿肅?”蕭源揉著眼睛翻身。

“嗯,是我,你睡。”樑肅將她摟在懷裡,輕輕的親了她額頭一口。

“阿肅,我跟你說一件事。”蕭源趴在他懷裡含含糊糊的說,這是她一直沒睡熟的緣故。

“別說了,明天再說,先睡吧。”樑肅低頭親了親她睡紅的臉頰,聽到樑肅這麼說,蕭源很順利的再次陷入夢鄉,她的確好睏啊!入睡前,她似乎隱隱聽到樑肅說了一句,“……交代……”什麼意思?她趴在他溫暖的懷裡,徹底進入了黑甜鄉。

127 蕭清成親(上)

“夫人,你今天要回孃家?”祝氏給蕭源披上一件罩衫問。

“下雨了。”蕭源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中雨,“將軍今天沐休吧?”

“是的。”祝氏把銀耳粥放在桌上,“郎君昨天回來的很晚,初更都過了,五更又起來鍛鍊了,他也太不注意自己身體了。”

“他習慣了吧?”蕭源歪頭想了想,“奶孃,你派個人去蕭家說,我今天不去了,明天過去。”

“昨天累了一天,姑娘是該休息幾天了。”祝氏想著蕭源昨天白天去吳郡,晚上又去參加宮宴,今天要是在回蕭家,肯定會累著的。

“叮鈴鈴……”金寶脖子裡掛著鈴鐺,搖頭擺尾的從外面進來,衝著蕭源搖尾巴。

“金寶過來。”蕭源招手讓金寶過來,金寶順利的撲到了蕭源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就趴下了。“吱吱——”細小的叫聲從金寶的頭上傳來,小墨猴從金寶順滑的毛髮裡鑽了出來,順溜的扒住了蕭源的食指。

布兒笑瞇瞇的端了一碟小堅果過來,“姑娘,你要喂墨猴嗎?”

“不了,它應該吃過了。”蕭源摸摸它軟茸茸的小肚肚,“別吃撐了。”

“不會的,要是吃不下了,它只會先把東西藏起來。”樑肅進來說。

“阿肅。”蕭源仰頭笑喚道。

“怎麼不吃東西?”樑肅見案上的朝食,跪坐下問。

“我等你一起。”蕭源將肉片喂到金寶嘴裡。

樑肅讓丫鬟把金寶和墨猴抱走,“先吃完了再和它們玩。”

蕭源香胰洗手,“阿肅,你今天有事嗎?”

“沒事,怎麼?要不要送你回孃家?”樑肅問,同時揮手示意丫鬟們退下。

“我今天不回去。”蕭源指了指外面,“下雨。”

樑肅給她挾了半個熟雞子,“那一會我們去花園裡散散步。”

蕭源等嘴裡的食物嚥下去後才說:“阿肅,你昨天很晚纔回來?”

“二更吧,怎麼了?”樑肅問。

“你五更起牀的吧?這麼早起牀,困嗎?”蕭源問。

“還好,不是很困。”

“那你下午睡一會吧。”蕭源說,睡眠不足可是健康的大忌啊!“你要是以後太晚回來了,早上起來鍛鍊,下午就睡一會。”

“好。”樑肅等她把碗裡的東西吃完後,又給她切了兩片花紅,“你昨晚要和我說什麼?”

蕭源用銀籤子插了一片送到他嘴邊,“昨天我碰到阿蔥了,就是朱淑妃。”

“嗯。”樑肅順勢將她摟到了懷裡,“她爲什麼找你?”

“她想讓我幫她找叔瑩。”蕭源說,昨天她和朱季蔥只匆匆說了幾句話而已,朱季蔥只來得及說,她感覺她姐姐並沒有失蹤,而且應該也有不少人知道朱叔瑩的下落,只是霍淵不肯告訴自己而已。

“是憫懷太子的太子妃嗎?”樑肅問。憫懷太子就是冀王世子,大周立國後,就給冀王和冀王世子上了諡號。

“是。”

樑肅遲疑了一下才道,“她現在應該是秦炯的侍妾吧。”朱叔瑩的下落不是秘密,朱季蔥被關在深宮,聽不到消息,但他不可能把元兒關起來,與其讓別人說,還不如他來告訴。

“秦炯?”蕭源怔了怔,“是秦王殿下這次要親征的那位秦炯嗎?”

“是。”

“她怎麼會去洛陽了呢?”蕭源聽到這個消息,既難過又吃驚,洛陽離應天很遠吧?

樑肅沉默不語,朱叔瑩是大秦出名的美人兼才女,憫懷太子一死,她就被武邑收爲侍妾了,武邑死後,她應該是被武邑的一名屬下帶走的,後來那人投靠了洛陽的秦炯,她就成了秦炯的侍妾。思及此,樑肅無不慶幸,蕭家在第一時間將元兒送出了吳郡,他又立刻派人去接了她,不然他真不敢想象她會遇到什麼事!

“阿肅,那秦王殿下要是打下洛陽了,能把叔瑩接回來嗎?”蕭源問,如果接回來,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過有阿蔥在,叔瑩應該可以過的稍稍安逸些吧?她趴在樑肅的懷裡,貪戀著他懷中的溫暖,要是沒有他,她現在也會和她們一樣嗎?阿蔥和叔瑩能熬下來,她能熬過去嗎?

“可以吧。”樑肅說,前提是她那時候還活著,所以皇上不和朱淑妃說朱太子妃的下落,也是出於這個顧慮吧,他知道她心裡難受,理了理她的額發,吻著她額頭安慰道,“別難過了,朱太子妃目前過的還不錯。”據探子傳來的消息,她目前是秦炯最寵愛的妾室。

“嗯。”蕭源勉強打起精神說,“阿肅,我這幾天做了幾件小衣想給秦王妃送去,上次她給我送銀耳過來,我還沒去謝她呢。”

“元兒,昨天晚上——”聽蕭源說起這事,樑肅眼神一黯,剛想開口,就被蕭源搖頭阻止了,“沒什麼,這種事我遇多了。”那種程度的刺激對她來說,根本無傷大雅。

樑肅以爲蕭源在安慰自己,苦笑了一聲。

蕭源見他不信,撇嘴道,“當初姑姑走後,皇帝姑父有階段對太子表哥很不好,大家都說皇帝姑父要廢太子了,那時候冀王一家不要太囂張!葉福金就差點直接說自己是未來的公主,要我跪著給她請安呢!”

“後來呢?”樑肅問。

蕭源驕傲的說:“我當然是不理她!”用爹爹說法就是,無視就是最大的鄙視!她摟著樑肅的脖子安慰他道:“阿肅你不用生氣,那人只是——跳樑小醜而已!”她暗嗤一聲,她要是同這種純屬一次性消耗品型的炮灰生氣,那才叫吃飽了撐得!

樑肅啞然失笑,低聲道,“我沒生氣。”他當然不會對一個女人生氣。

蕭源暗忖,這兒子多了也不好啊!尤其是嫡子太多,這皇家可是歷來最不講規矩的地方啊。

蕭珣從宮宴回來的第二天,就先請了丁憂,昨天宮宴上,霍淵雖說和老部下喝酒喝得荒唐,可好歹知道沒讓蕭珣喝酒,蕭沂因身體緣故,大部分的酒都讓樑肅給擋了。

蕭源等樑肅上朝後,回孃家的時候,蕭沂笑著問:“振敬前晚回家的時候,可曾喝醉了?”

“沒有吧。”蕭源想了想不確定的說,她哪裡記得前晚的事,昨天看樑肅早上神采奕奕的,也知道他應該沒喝醉。

“他可真是海量!”蕭沂笑著搖頭,他最後就見霍行允同樑肅兩人,一人捧著一個酒缸在喝酒。

蕭源眉頭微蹙,決定今天晚上回去給樑肅做補肝的藥膳,他這麼喝酒,遲早要喝出病來,但這話她不好在三哥面前說,“三哥,三嫂呢?”

蕭沂說:“去宮裡了,皇后娘娘想念親了,讓她抱念親去宮裡住幾天,怎麼?你找她有事?”昭穆皇后在的時候,他和蕭源也時常被姑姑接到宮裡去住,所以他們早習慣了。

“聽說秦王妃這胎懷得辛苦,我想和三嫂一起去看趟崔王妃,我還給她準備了些小衣服。”蕭源說。

“也好。”蕭沂微微嘆氣的應了,“我明天派人來接你,你們一起去秦王府。”

“三哥,你們什麼時候回吳郡?”蕭源問。

“等過幾天二哥定完親就走。”蕭沂說。

“二哥?定親?”蕭源錯愕的問,“二哥要成親了!”

“二哥比我還大一歲,也差不多該成親了。”蕭沂說,要不是因爲戰亂,二哥早該成親了。曾大母和大母去世,他和二哥都不是承重孫,不需要守孝二十七個月,兩人的孝期早守完了,父親也無意再耽擱二哥的人生大事,就準備在回吳郡前將他的親事定下來。

“那我二嫂是誰?”蕭源問,爹爹的動作也太快了,一下子就把二哥的親事給定下來了。

“鄭家的女兒。”蕭沂說,“你應該認識她堂妹,我記得她堂妹成親,你似乎還送添妝過去。”

“你是說鄭楚英?”蕭源問,“二哥娶鄭楚英的堂姐?她沒成親嗎?”鄭楚英年紀都不小了,她姐姐應該成過親吧?

“聽說成親不到一年,夫君就去世了,之後便一直孀居在家中。”蕭沂頓了頓道,“父親聽說她素有賢名,纔給二哥求娶的。”

蕭源知道三哥不會和自己細說這種事,“我去問大嫂。”

陸神光正在房裡抱著阿止玩鬧,聽蕭源問自己未來二弟妹的事,一邊晃著阿止一邊說,“二弟的娘子閨名韶英,是家中的嫡次女,其父是鄭楚英的叔叔,她在閨閣中就素有才名,可惜命苦,成親不到一年夫君就死了。二弟能娶到這種的妻子,也是他的福氣。”

128 隱隱

蕭源好奇的問:“大嫂你見過鄭韶英嗎?”大嫂一向是不道人長短的性子,極少會評價一人到底是好是壞,鄭韶英能得她如此評價,顯然其所謂的“賢名”不是自吹自擂出來的。對外有賢名的人蕭源見多了,如劉氏的評價是憨厚,如獨孤夫人的評價是嚴肅端方……可實際情況呢?

嚴格說,這兩人評價也沒錯,只是她們的其他方面沒說而已。她暗忖以爹爹的個性,吃了一次虧,應該不會再犯錯了吧?再說二哥這次救了爹爹,爹爹都允許他參與家族事務了,更不會隨便定下他的親事了。她又見阿止安靜的偎依在陸神光的懷裡,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望著自己,心頭一片柔軟,“大嫂,讓我抱抱阿止。”

陸神光將阿止放在蕭源懷裡,“見過幾次,那時正好她也在應天,我還同她聊過幾次,很投機,她現在住在我舅舅家裡。”這門親事要不是父親親自上門向鄭韶英的父親求娶的,二弟也娶不到鄭韶英。

“李大將軍府上?”蕭源摟著阿止,想了想,她不記得大嫂有姓鄭的親表妹,“鄭姑娘是張夫人的親戚?”

“鄭姑娘的母親是我大舅母的妹妹。”陸神光說,她未出嫁前和鄭韶英交情還算不錯,所以她纔敢如此評價她。

蕭源點頭,“我之前就見過鄭姑娘的堂妹鄭楚英,她是秦王妃的表妹。”可真巧啊,果然她走到哪裡能都遇到認識的人。

陸神光道:“說起秦王妃,這些日子我身體不好,她給我送了不少補品過來,我大孝在身,也不好親自登門道謝,你過幾天代我去一趟吧。”

“我明天想和三嫂一起去看秦王妃呢!聽說她這胎懷得辛苦,已經好多天沒正經的吃下東西了。我給她做了些孩子的小衣服,又抄了幾份孕婦的食譜,希望她能用上。”這些都是霍寶珍同她說的,連龔皇后都很擔心這個二兒媳婦,霍家四兄弟中,只有霍行允嫡子最少。

蕭家有專門給孕婦調養身體的食譜,是蕭家這麼多年內院貴婦人調養的心得,其中還吸取了不少其他士族的食譜,都是蕭家的媳婦們帶進來的。這樣的食譜,每個士族都有,崔氏應該也有,但崔遺姜父母早逝,唯一疼愛她的祖母也去世了,崔家人根本不會想到這些,還是霍寶珍想起了當年她懷孕的時候,陸神光給自己寄過來的食譜,才讓蕭源翻出來的,她那本早在戰亂中丟了。

“阿止的衣服,你也讓丫鬟做就是了,別太累了。”陸神光說,元兒和霍寶珍爲了讓她養好身體,兩人都沒怎麼讓她管瑣事,阿止的衣服玩具都是蕭源讓人準備的,而她平時吃穿度用都是霍寶珍親自過問的。

“也不是太累。”蕭源摸著阿止的小手,親親他軟軟的胎髮,得來了阿止燦爛的笑容,蕭源拿起一個撥浪鼓逗著阿止,“我給阿止做的衣服都沒繡花呢!”

“他小孩子家的,衣服要繡花幹嘛?”陸神光躺回軟榻,“除了二弟的親事,六妹的終生大事也該考慮了,她年紀也不小了,今年也有十五了。”

“爹爹想讓她嫁哪家?”蕭源問。

“父親的意思是,不管是哪家,只要人老實憨厚就好,六妹吃得苦夠多了。”陸神光說,經歷了癸未之亂後,大部分都元氣大傷,蕭家已經算好的了,找哪戶人家都差不多。

蕭源聞言道,“其實也不用一定非要老實,有時候老實過頭了就是木訥,反而不會體貼人,只要人品性正,會心疼人就好。”這世道有老實人嗎?她不信!只要品行正就好了,很多衣冠禽獸看起來都是外表老實的。

陸神光讚許的望著蕭源,“果然成了親就不一樣,說出來的話都像大人了。”

蕭源得意的說:“那當然!我本來就是大人!”

陸神光被她得意的模樣逗得直笑。

“你們在說什麼?”霍寶珍掀簾從外面進來。

“三嫂。”蕭源起身,“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皇后娘娘見了念親,誰都不顧了,我一個人待著也無聊,想今天你來了,我就先回來了。”霍寶珍說,“大嫂,我二哥這幾天找了一個有名的大夫給我二嫂看病,要不等他給我二嫂看過,我讓他過來看你?聽說平時等閒請不到他。”

“哪位大夫?”陸神光疑惑的問,“其實我也沒什麼大病,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好像叫王什麼道的?”霍寶珍努力的回想了下,有點不記得那人的名字了。

蕭源和陸神光沉吟了一下,同時道:“王道秉?”

“你們知道他?”霍寶珍錯愕的問,“他醫術是不是很好?我聽人說,他似乎不輕易給別人看病,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定能救人。”

蕭源暗暗撇嘴,這人長這麼大,救了幾個人?那些人都是得什麼病啊?要是這被治死了,這人就白看這麼多年醫書了!

陸神光道:“我們也只聽說過而已,他一直待在家裡,又不出門,想找他看病都沒機會。”

霍寶珍說的王道秉,出自太原王氏,平日侍母至孝,因其母身體不好,就潛心鑽研醫道,尤精婦科,以前大秦很多人都想讓他爲家中內眷看病,他一向自矜身份,不肯給母親以外的人看病,聽說一人曾爲了自己母親,在王道秉書齋前跪了五天五夜,最後自己都暈過去了,纔打動了王道秉。

但蕭源一向對此人的醫術不怎麼感冒,她一直認爲只看一個病人的醫生,就算把醫書倒背如流又如何?醫術被人就是一個實踐和理論同樣重要的學科,所以王道秉名聲再大,父親都沒想過讓他給娘、給自己看病,此人壓根就是徒有虛名。而陸神光也覺得此人虛名太大,不過只是吹出來的。

“等他給我二嫂看完病後,我就讓他來家裡給你們看病。”霍寶珍興致勃勃的說,“這人可真會躲,二哥讓人找了大個月才抓到,抓到後還不肯給二嫂看病呢!二哥親自和他談了半個時辰,他才答應的。”

“只談了半個時辰就答應了?”蕭源和陸神光面面相覷,蕭源心裡暗笑,這王道秉遇上霍家人,就算是碰到剋星了!想要霍行允跪著求他,那是不可能的!拿刀架在他脖子倒是有可能的。

“好。”霍寶珍對自己的關心陸神光感激在心,“阿鸞,我昨天和父親商量了下,我想阿盛身體不好,還需要一直看御醫,反正你們也不要守孝,不如你們就留在應天吧。”

“留在應天?那大嫂你怎麼辦?”霍寶珍有點捨不得自己家人,但也不想丟下這麼一大家子自己留在應天。

“回了吳郡也沒那麼多事了。”陸神光說,“再說我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現在練兒都是父親在帶,我一個人管阿止也輕鬆。”蕭珣在回來後,就把嫡長孫接到了自己身邊親自教養,這讓陸神光也鬆了一口氣,阿茂就是公公親自教養出來的,有他來教養長子,她就真不用擔心教不好兒子了。

霍寶珍聞言暗暗吐舌,她以前一直認爲公公是和善的人,尤其是見他這麼寵元兒,可後來在看到公公對自己夫君、對二伯、對練兒的態度的時候,才知道公公之前對她有多和善了……難怪夫君常說,家裡最溺愛元兒就是公公了,偏偏他還認爲不是。“我回去和阿盛商量下。”霍寶珍說,她也不是很在乎是否要留在吳郡,反正應天離吳郡很近,“元兒,我們明天先去看二嫂,大嫂明天也想去看二嫂。”

“那太好了。”蕭源一口答應,“我好久沒見太子妃了。”

霍寶珍說:“她也和我說,她好久沒見你了。”

蕭源聞言心裡愧疚,自從阿肅讓自己遠著點皇家人後,她就很久沒和鏘鏘聯繫了,其實她也明白,就算阿肅和秦王保持距離,只要他一天沒有徹底背離秦王站在太子一邊,他一天就被人劃爲秦王的人,政治從來就是這樣,除非本來就置身事外,不然做牆頭草只會加速自己的滅亡,蕭源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幸好蕭家有阿鸞。

盧佩玉雖然現在是太子妃了,但平時除了招待下官員女眷外,出門都是輕車簡從,絕少擺太子妃的禮仗,這和崔遺姜、霍寶珍不謀而合,故三人在霍家姑嫂妯娌中感情最好,時常聚著一起賞花說笑。三人到秦王府的時候,崔遺姜已經恭候三人多時了,她穿著寬大的罩衫坐在廂房,僅在手上戴了一隻玉鐲,看上去氣色還不錯,沒有之前懨懨的模樣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霍寶珍欣喜的說:“二嫂,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啊!”

崔遺姜微微一笑,“昨天道秉先生給我開了一個方子,吃了他讓人弄的食物後,我昨晚一晚上沒吐,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蕭源和盧佩玉對視了一眼,兩人眼底都隱約有些驚訝,看來她們真小看這個王道秉了,他應該是真有兩把刷子吧?

霍寶珍說:“這王道秉果然是神醫!只開了一個方子就把嫂子給治好了。”

崔遺姜道:“你可千萬別說他是神醫,叫他道秉先生便是。”醫者的稱呼,對王道秉來說可是恥辱。

盧佩玉想笑又忍住了,“阿儀,我問我娘要了些孕期止吐的食譜,還有一些補養身體用的,你看看有沒有用。”

“勞伯母費心了。”崔遺姜含笑接過,苦笑道:“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了?我生老大、老二的時候,一點都不費心,就跟沒懷上似地,偏偏生他的時候,就渾身不舒服,看來真是年紀大了。”

“我當年生念親的時候,他從懷上就開始折騰我,直到生下來才停下,可現在讓我回想起來,就不記得他怎麼折騰我了,二嫂肯定也是同我一樣的。”霍寶珍笑著說。

兩個生了孩子的娘說著育兒經,蕭源和盧佩玉沒生過孩子,插不上嘴,盧佩玉對蕭源說:“元兒,聽說你前些日子身體不好,最近好點了嗎?”她見蕭源面如桃花,笑道:“看來我是多問了,你身體要是沒好,你家夫君哪捨得讓你出門。”

蕭源一笑:“他也是擔心我。”

盧佩玉見她神情坦然,臉上沒有絲毫抑鬱的神色,知道她過的很不錯,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是她勸蕭源嫁人的,要是她嫁的不好,所託非人,她心裡肯定不好過,“元兒,我想——”盧佩玉有些遲疑的說。

蕭源難得見她如此扭捏,好奇的望著她,等她說話。

“元兒,你能把嶽七停借我幾天嗎?”盧佩玉說。

“七停?”蕭源不解盧佩玉怎麼說到嶽七停了。

盧佩玉說:“我這幾天想學馬球,她馬球打得極好,我想讓她教教我。”盧佩玉以前不愛騎馬、打馬球,可現在越來越喜歡了,幾乎入迷了。

“可以,但我七停應該不能天天過來吧。”蕭源說,“她還是我們府裡的侍衛。”

“我也不是天天學,讓她有空過來就是了。”盧佩玉笑道。

“好,我回去就和她說。”蕭源說。

這時崔遺姜扭頭過來問盧佩玉,“鏘鏘,你下午想去騎馬?”

“是。”盧佩玉見崔遺姜一臉惋惜,忙搖頭說:“你現在可不能去,等生完孩子後再說吧。”

“我知道。”崔遺姜嘆息,她也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王妃!”衆人正說話間,門外傳來了下人焦急的通報聲:“宮裡傳來消息,皇后娘娘剛剛暈過去了!”

129 隱隱(下)

龔皇后的病來勢洶洶,霍寶珍等人受到消息後就立刻入宮,直到第二天凌晨纔在太醫的救治下醒來,而霍寶珍入宮後,就再也沒有回過蕭家,念親也沒有回來。據說現在龔皇后除了女兒和孫子輩肯見外,任何人都不肯見,尤其是四個兒子,一排都跪在宮門口了,她也不肯見一面。

龔皇后突然生病的原因衆說紛紜,但宮中對此諱莫如深,衆人也敢隨便猜測。皇上和皇子們就算再擔心皇后的病情,可到了出發的日子,霍淵和霍行允等人還是啓程去洛陽了,五位皇子中,除了太子和四皇子外,其他皇子都跟和霍淵一起去洛陽了。皇后生病,內外命婦都想入宮侍疾,順便查探皇后的病情,但都被皇后派人攔下了,除了女兒、四個兒媳婦和少數幾個親戚外,她誰也不見。

這日蕭源從宮中回來,剛換下朝服,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就聽下人來報,說是楊氏來了。她來幹什麼?蕭源起身含笑相迎,“大嫂。”

“弟妹,你剛從宮裡回來?”楊氏見她臉上素素靜靜的,似乎還帶著氤氳的水汽,心裡暗歎,到底是年輕的小姑娘,一張臉不塗粉都比別人塗了脂粉還白嫩。

“是的。”蕭源讓丫鬟上茶,“大嫂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也沒什麼事,就是來找你說說話,皇后的身體好些了嗎?”楊氏關切的問。

“皇后一直在內殿休息,我也不敢擾了她休息,坐了一會,三嫂就讓我回來了。”蕭源說,龔皇后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好,到底怎麼生病,宮裡瞞得很緊,她怎麼敢在這個時候亂說話。雖然幾位王妃和親戚們都能進皇后宮,可發病至今,能見皇后的唯有霍寶珍和幾個近身伺候的下人。

“哦,太醫沒說什麼嗎?”楊氏繼續追問。

“太醫的診斷是太子妃和秦王妃親自過問的,哪是我能知道的。”蕭源道,她打聽這個幹嘛?她可不信樑敬會關心這種事,給她孃家人打聽嗎?可這件事不是可以用來八卦的談資。

楊氏訕訕的一笑,順勢轉移了話題,“其實我還有件事想同拜託弟妹。”

“大嫂客氣了,有什麼事你儘管說。”蕭源說,“你平時管著家裡這麼多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想讓弟妹幫我找個馬球女師。”楊氏說。

“馬球女師?”蕭源不解怎麼最近大家都喜歡馬球了,她小時候也曾見大嫂和她幾個女友玩過,但那時候她只能被奶孃抱在懷裡,連太陽都不能多曬,更別說做這種劇烈運動了。

楊氏說:“我聽說連太子妃的馬球女師,都是家裡的侍衛,我想家裡應該有不少會打馬球的女侍衛吧?”她不敢和太子妃搶師父,但要一個女師應該不是大問題吧?太子妃那麼喜歡馬球,她要是馬球打得好,說不定將來還能得太子妃的賞識呢。

“應該有,但我不清楚家裡有幾個女侍衛打馬球好的。”蕭源從不打馬球,對家裡侍衛誰精通馬球也不清楚,“雙福,家裡除了七停外,還有誰打馬球打得比較好的?”

雙福說:“七停姐她們平時閒暇時,就愛打馬球,家裡的侍衛基本上都是馬球好手,女君要是想學馬球,家裡的門侍衛打馬球水平不比七停姐弱多少。”

“你把門侍衛叫來。”蕭源說。

“不急。”楊氏攔道:“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弟妹什麼時候有空了再給我找好了。”

蕭源說:“也好,我讓門侍衛明天再來給大嫂請安。”

“好。”楊氏笑著應了,心裡暗忖,明天讓自己妹妹和侄女都來家裡一起學打馬球。

“將軍回來了。”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聲。

楊氏識趣的起身,“弟妹我先走了,你先忙。”

“大嫂忙完了,有空就來這裡坐坐,我們平時也好有個說話的人。”蕭源起身送楊氏。

“是啊。”楊氏說,“你有空也去我那裡坐坐。”

“一定。”蕭源送走楊氏後,回房間樑肅在換衣服。

“阿肅你回來了。”蕭源上前要幫他拿換下衣服。

“你坐著,這個重,別拿了。”樑肅不讓蕭源拿他的鐵甲,手一擡,將脫下的腰帶掛在椸架上,他剛去軍營了,故身穿鐵衣,而非普通的官服。

“你去軍營了?”蕭源問,將帕子沾溼了讓他擦臉。

“嗯。”樑肅隨手將臉上擦了下,伸手摟過蕭源的腰,“今天去宮裡累嗎?”

“不累,我坐了一會三嫂就讓我回去了。”蕭源嘆息,“最累的還是三嫂。”短短幾天,她就瘦了一大圈,阿鸞的心情她能體諒,當初娘過世前,她也是這麼焦慮的,那時候她甚至還要更無能爲力,因爲她當時年紀小、身體不好,很多事她想做,但沒有人會讓自己做的。 Wωω ?тт kān ?C 〇

樑肅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安慰道,“別太擔心了,太醫不是說,皇后娘娘只需要靜養就好了嗎?”

蕭源不懂醫,可通過阿鸞的敘述,她就能肯定龔皇后是中風了,就算她現在就被太醫後救回來了,可她半邊身體迄今也沒有知覺,連嘴巴都是歪的,所以龔皇后纔不讓女兒和親近下人以外的人看到自己,就是幾個王妃也只是在內殿裝個樣子的,根本沒進去過,“嗯,希望皇后娘娘能快點好起來。”不然對阿鸞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霍淵或許疼女兒,但他現在要考慮的事太多了,現在只有龔皇后纔是阿鸞最大的保護傘啊!要是龔皇后有什麼三長兩短,恐怕朝廷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吧……

樑肅知道她是擔心霍寶珍,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蕭源知道他在安慰自己,靠在他懷裡打趣問道,“你帶我去打馬球嗎?”

“馬球?”樑肅不料她會想打馬球,“不如我帶你去騎馬?馬球太累了,再說你也沒練過,騎一會你雙腿就會疼了。”打馬球可不是她平時騎慢馬,怕是騎一會她雙腿內側的肌膚就會被磨破了吧?“或者我讓七停她們打一場給你看?”除了受過專業訓練軍士,一般人是很少能整日整夜的騎在馬上的。

關於元兒的身體,他也曾問過阿盛和祝氏,想知道元兒到底身上有什麼病,可兩人都說,她身子弱,但要說她有什麼大病也沒有,就是太容易生病了,尤其是她四歲之前,幾乎沒怎麼踏出過自己房間,出門都是裹得好好的,被人抱著出門的,因爲她一吹風就會發燒、稍稍多曬一些就會中暑……

後來身體經過調養是好了些,也沒有小時候那麼弱了,但大家早就習慣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了,誰也不希望她再回到以前那病怏怏的樣子。樑肅深深嘆息,也虧得她投胎到蕭家,才能這麼順利的長大。許先生也說,元兒現在的身體,再調養一段時間,生孩子就沒問題了,只要月子坐的好,說不定還能養的更好,可他總是在猶豫,生產可是女人最大的難關,他可以不要孩子,反正樑家孩子夠多,他過繼一個就行,但他不能沒有她。

“不要,看她們打馬球有什麼意思,我看你鍛鍊就夠了。”蕭源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認真的說,“阿肅那樣最好看了。”她滿意的見樑肅的耳根隨著她的話紅了,心裡暗笑,果然悶騷的人調戲起來最有趣了!不過她也沒說假話,樑肅鍛鍊的時候,的確是他最帥的時候!

樑肅木著臉,低頭望著妻子,見她睜著大眼睛,狀似無辜的望著自己,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止不住,他不由自主的磨了磨牙,低頭吻上了她上揚的嘴角。

……

清風微微拂過柔軟的羃離,帶來了芳草的陣陣的清香。蕭源側坐在馬背上,樑肅一手將她摟在了懷裡,一手拉著繮繩,在草地上慢慢的走著。

“阿肅,吃。”蕭源將剝好的松子塞到了樑肅嘴裡。

“你怎麼不吃?”樑肅見她一路上剝了不少松子,幾乎都給自己吃了,“別剝了,小心一會手指疼。”

“不疼,雙喜都已經切好了。松子太油膩了,我不敢多吃,你多吃點。”蕭源仰頭笑道,“一會我們找個地方靠春筍吃好不好?我讓人帶了好多春筍來。”

“好。”樑肅問,“想自己騎一會嗎?”

“好啊!”蕭源眼睛一亮,“我要自己騎追雲。”以前沒嫁人前,她還能自己騎一會追雲,等嫁到樑家後,樑肅就再也沒讓自己單獨騎過追雲了。

“讓追雲跟我們跑,我帶你騎。”樑肅想也不想一口拒絕。

“好吧。”蕭源撇嘴,有的跑總比沒得跑好。

“啾——”口哨聲響起,這是林間通報的方式,這片地是樑肅在應天郊外的私產,他在帶蕭源來之前,就讓人清場了,連下人都退下了。

“什麼事?”樑肅下馬,將蕭源抱下來後,才讓侍衛進來。

“將軍,樑國公府上下人前來傳話,說是樑國公目前正在半山腰的山莊裡,聽說您和夫人來了,就你們過去陪他老人家說說。”

“爹爹也在這裡?”蕭源想了想恍然說,“阿肅,爹爹在這裡有個湯泉別莊呢,他前幾天老說在秦州受了寒,腿有點疼,所以今天才來湯泉泡澡吧?”

“哦?岳父身體不舒服嗎?”樑肅問,老人家?樑肅默默的想著岳父那張比自己還白的臉,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老的地方。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爹一向喜歡防患於未然!”蕭源說,“阿肅,我們也去吧,你也去泡泡,你前段時間老是冬日急行軍,對身體也不好,反正你明天不是沐休嘛。”

“好。”樑肅聽到妻子的關心,心頭暖暖的,但心裡對去蕭家還是頗有陰影,主要是自家岳父每次狀似和藹可親的樣子,總讓他隱隱有些發憷。

蕭珣的湯泉別莊,出乎樑肅意外的簡樸,房屋都是木製的,有些小屋甚至還在屋頂上鋪了稻草,看上去頗有野趣,伺候的下人也穿著素雅的布衣,笑著迎兩人入內,連餐具茶器都是原木做成的,看上去古拙質樸。

“岳父果然風雅。”樑肅讚歎道。

蕭源不屑道,“這叫什麼風雅?你看他這裡的茅屋,哪個不是用青磚砌好後,再在外面套木頭的?這些杯子都是他請工匠親自雕琢的,纔不是隨性之作呢!要說風雅,我外公的湯泉別莊才叫風雅呢!裡面一草一木都是外公親手搭建成的,我爹爹這個只能算附庸風雅!”這是顧雍對女婿的評價。

“……”樑肅決定沉默,反正他是粗人,不懂什麼叫風雅。

“嗯咳!”蕭珣板著臉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七八歲左右的清秀小僮兒,見女兒這麼拆自己臺,頗爲惱怒的瞪了她一眼,這丫頭就知道偏幫自家夫君!

“岳父。”樑肅起身恭敬的給蕭珣行禮,蕭源也笑嘻嘻的給自家爹爹行禮。

“坐。”蕭珣身上只披了一件寬大的粗白麻衣,神情淡然,“你們今天怎麼想到來這裡玩的?”

“我帶元兒出來散散心。”樑肅低頭道,他基本上只有有空,都會陪蕭源出去逛逛走走。

“你也算有心了。”蕭珣讚許的對女婿點頭微笑。

“這是我該做的。”樑肅謹慎的說。

蕭源乖乖的給兩人泡茶,“爹爹,你腿還疼嗎?”

蕭珣似笑非笑的望著女兒,“你還知道關心爹爹的腿?”

蕭源不依的說:“人家哪裡不關心你了!我不是昨天還讓下人給你送驅寒的傷藥過來嘛。”

蕭珣不理會女兒的撒嬌,問樑肅道:“我聽說你身上頗有幾處重傷?”

樑肅怔了怔才說:“已經全好了。”

“全好了也要勤於保養。”蕭珣對蕭源說,“我把練兒也帶來了,你去找練兒玩吧。”

“好。”蕭源知道父親應該是有事找樑肅商量,柔順的起身,對樑肅鼓勵的笑笑後才離開。

樑肅神色未變,但目光柔和的望著妻子離開的身影,直到她出門後,他才繼續低頭對著岳父。

“前天崔家人來向我提親,爲秦王妃的三侄提親,說是要娶我家六姑娘,你怎麼看?”蕭珣問樑肅道。

130 蕭清成親(下)

“讓六妹嫁秦王妃的三侄子?”蕭源不解,“秦王妃什麼時候有侄子了?她不是獨女嗎?”她剛剛沐浴完畢,身上穿了一件海天霞色的白寢衣,輕薄如冰綃,透著單薄的寢衣,隱約可見裡面桃紅的抹胸,黑髮鬆鬆的散在枕邊,羊脂玉白的雙頰尤透著淡淡的紅暈。

樑肅隨手將身上的中單扯下,上了牀榻,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冷嗎?”

“不冷。”蕭源熟稔的換了一個自己的舒服的姿勢,見樑肅沒回答自己的問題,神情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忍不住拉了拉他耳垂,又問了一遍,“阿肅,秦王妃什麼時候有侄子了?”

“幾個月前過繼的。”樑肅心不在焉的說,擡手將蕭源散下的黑髮小心的攏到了一邊,收回的時候,手上還染了淡淡的香氣,清靈宜人,“你今天薰得什麼香?”他啞著聲音問。

“素馨。不是薰香,是香油,好聞嗎?”這是她讓人弄出來的茉莉精油,完全是依照古法來的,要不是蕭家不缺下人,她也弄不出這麼多茉莉精油來的。

“好聞。”樑肅手搭在她的腰上,低頭印上她低垂的頸脖。

……

“崔王妃的哥哥是年前秦王讓崔家過繼的。”樑肅半身坐起靠在牀榻上,手輕輕的順著散在蕭源身後的長髮,神色放鬆的,繼續著剛剛的話題,緩緩的同妻子說著崔家的事。其實崔遺姜並非外界所傳的,是清河崔氏正經的嫡系嫡女,她的祖父確實是之前崔氏族長的嫡子,但卻是填房所生,原配嫡妻早有嫡子,所以崔遺姜的曾祖父去世後,崔遺姜的祖父就搬出了崔氏祖宅。

崔遺姜的祖父才華平平,去世的又太早,僅留有一名嫡子。崔遺姜的祖母含辛茹苦將兒子養大,爲他娶妻生子,結果孫女還沒有出生,兒子就落水而亡,兒媳婦生下孫女後也撒手人寰了,崔遺姜是自己祖母撫養長大的,他們這一支說是嫡系,其實過得還不如一些子嗣茂盛旁系。

“過繼大哥的曾祖父和秦王妃曾祖父是同母所生的兄弟。”樑肅說,“此人大秦王妃十歲,有六個嫡子,就老三同六妹年紀相當,長子、次子和三子都是原配所生,長子、次子已經成親,四子、五子和六子是目前夫人所出,年紀尚小。”

蕭源趴在軟軟的被褥上,身體靠在樑肅的懷裡,雙目半開半翕,懶懶的不想動一根手指,聽了樑肅的話,含蓄的評價道,“崔家真是有心了。”不過事後補救總比什麼事都不幹好,秦王讓崔家來提親,是在逼蕭家表態嗎?“爹爹答應了?”

“是。”樑肅見她懶懶的,低笑著給她揉著她後肩,親著她的頭髮,這門親事撇開其他不說,至少成親的兩人還屬於比較般配的,而且六姑娘之前就寄養在劉氏名下,完全可以蕭氏嫡女的名義出嫁的。

蕭源知道這件事輪不到她來操心,論對朝堂局勢的掌握,她遠遠比不上爹爹和阿肅,“我未來的六妹夫爲人如何?”

樑肅想了想,斟酌道:“足以讓六妹生活無虞。”

“那就好。”蕭源鬆了一口氣,六妹經歷的磨難太多了,她希望她能有個安逸穩定的歸宿,“我爹爹還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了。”樑肅道。

“爹爹沒跟你說別的話?”蕭源不信的轉身,懷疑的掃視著樑肅。

“沒有。”樑肅堅定的搖頭。

“我爹爹的茶技如何?”蕭源問。

“很好。”

“那他教你有耐心嗎?”

“……”樑肅又好笑又好氣的輕擰妻子的鼻子,“你都知道了?”

“我就猜爹爹會讓你泡茶。”蕭源臉埋在他懷裡,躲著他的手,“爹爹就只會罰人泡茶一個手段了。”

樑肅摟著她,“岳父是鍛鍊我耐性。”樑肅想起自己喝的那杯茶就苦笑,從親自取水到最後烹好,岳父可真有耐性。

“你還缺耐性?”蕭源手指磨著樑肅滿是粗繭的手掌,他連指腹處都有著厚厚的角質,是一年年的執弓射箭磨出來的,“疼嗎?”蕭源問,大哥和三哥也習武,可他們的手就沒有粗繭。

“不疼。”樑肅大手一握,將她雙手握住,另一隻手勾起落地的薄衾蓋在她身上,低頭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睡吧,不早了。”

“嗯。”蕭源仰頭在他嘴角親了下,“晚安。”說完閉上眼睛,不一會就睡著了,樑肅望著她的睡顏許久,嘴角控制不住的漾出傻傻的笑容,好半天才在心裡默默了說一句,“晚安。”元兒說,晚安就是晚上睡好的意思。

最近蕭家可謂是喜事連連,先是蕭家娶了鄭家女爲媳,後又是蕭家六女同崔氏三郎的訂親。蕭清的婚事,是陸神光同蕭家三房的幾個侄媳婦一起準備的,霍寶珍在宮裡照顧皇后娘娘,沒空幫忙。蕭清成親,二姑娘和二姨娘也來了,二姨娘自從知道未來的兒媳婦是鄭氏嫡女的時候,喜得在菩薩面前上了一炷香,她這輩子最大的兩個希望都完成了。

蕭源被蕭珣接回孃家,美其名曰是幫忙,其實是讓女兒帶著練兒、阿止玩,自己則將五女婿帶在身邊,讓他同陪著自己寫請柬,送請柬上門,同朋友聚會清淡……蕭珣是當朝書法大家,能收到他親手書寫的請柬的人,幾乎都欣喜若狂的把請柬給裱了起來。蕭珣同一幹朋友的聚會,都是以茶代酒,樑肅跪坐在一旁,沉默的望著一干人從水質討論道那種清茶該用多少熱度的水來泡,心中暗忖,岳父那天果然對自己手下留情了。

“阿肅,這幾天你累嗎?”蕭源心疼的親親樑肅這幾天似乎白了一點的臉,心裡暗暗納悶,爹爹給阿肅敷臉了嗎?怎麼讓阿肅白了呢?其實阿肅還是黑一點更有男人味。

“不累。”樑肅見她在幫自己疊衣服,隨口問,“怎麼不讓丫鬟做呢?”

“她們怎麼懂給你配衣服呢?我知道你不喜歡薰濃香,我給你薰了一點銀丹草香味,不是太濃,聽他們說話,困得時候,聞一聞還能提神。”蕭源笑著說。

樑肅失笑,見蕭源低頭給自己準備著明天的衣服,心中暖暖的,上前摟著她的腰,“元兒。”

“嗯?”蕭源將他的中單疊好,準備一會讓丫鬟將衣服漿好燙平。

“辛苦你了。”他低聲說。

“我有什麼好辛苦的。”蕭源失笑,“辛苦的是你呢。你是武將,本來就不用管這種事。”蕭源轉身,摸著他下巴新生的鬍渣,輕聲替父親解釋,“二哥這幾天成親,三哥身體不好,爹爹也是無聊,想找人說話。”

“我不辛苦,最辛苦的是岳父,我要是有大哥的一半資質就好了。”樑肅握住蕭源的手輕啄了下,這幾天的確比打仗更辛苦,但樑肅也明白岳父對自己的提攜之意,別說蕭家的女婿了,就連蕭清他都沒這麼費心過,講到底他還是沾了元兒的光。

“你和大哥各有所長,讓大哥去打突厥,他肯定不行。”蕭源回頭繼續給樑肅選了一個大方簡潔的荷包。

樑肅手蓋在她手上,“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忙二哥成親的事呢。”這幾天她說是整天帶著練兒和阿止玩,可怎麼可能真得放得下心,陸神光身體還沒好,三房說是過來幫忙,可有些事他們也幫不了忙,少不得還要蕭源出面,見她這麼忙,樑肅看著心疼。

“嗯。”蕭源順從的靠在他胸口,“你明天也不要太早起來了,這幾天忙,你也要注意身體。”

“好。”

蕭清的昏禮,是蕭家在經歷一系列喪事後,第一件大喜事,新娘又是鄭家的嫡女,蕭珣有意大辦一番,讓蕭家熱鬧一番。王妃們看在霍寶珍的份上,都派人送來的賀禮,太子和太子妃也讓人送了一份厚禮過來。

蕭珣尚在孝期,不喝酒,衆人就卯足勁灌蕭清,蕭清一介文弱書生,哪裡擋得住,幾碗就差點趴下,幸好還有樑肅跟著擋酒。

“再叫幾個人過來擋酒。”樑肅吩咐道,元兒不喜歡他多喝酒,老說酗酒傷身,小酌最好。

“是。”

成孝誠知道樑肅想退,笑著上前勾住樑肅的脖子,“你小子今天可別想走,不行,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喝個痛快。”

樑肅一言不發的讓人端來了兩個大酒缸,同成孝誠一人一缸,成孝誠一見不由有些傻眼,“我們一人一缸?”

“……”

裴德芳見狀哈哈大笑,用力的捶著成孝誠的背,“哈哈,你這老小子可是見到剋星了!”

成孝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喝就喝!”

張道玄上前笑著說,“酗酒傷身,小酌即可!成大人,我家五妹夫一向實誠,你可不能和他認真。”

老衛在一旁粗著嗓子說:“你和一後生小輩比什麼,喝酒多算什麼,要喝的快!”說著他拿起一杯酒,一口乾盡,“樑小子,我們喝十碗,看誰先喝完!”

“好。”樑肅示意下人將酒滿上。

張道玄正想上前,卻被左勇毅拉了下,“怎麼?”

“沒事的。”左勇毅冷眼看著樑肅同成孝誠和老衛的較勁。

“走,我們喝酒去。”卓大拉著張道玄,這傻小子,讀書讀傻了,樑肅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喝了幾口酒就跟人較勁上了呢?

裴德芳也讓人滿上了,“你們兩個對一個可勝之不武,來,給我滿上!振敬我們一起喝!”

樑肅微微頷首,目光淡淡的掃過成孝誠和老衛。

“太子,你何必給蕭珣這老狐貍面子!”霍行之的手下忿忿不平的說,“當初你說要把小縣主許給蕭家那長孫,他都拒絕了!鄭家的女兒、崔家的兒子他巴著求上去了!”那人嘴裡的小縣主,是霍行之的嫡長孫女。

霍行之神色平淡道,“一個庶子、一個庶女,就算聯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本來也只是試探而已,這老狐貍心裡清楚著呢。

“老衛,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就真不想再娶?”霍行之轉而對悶聲不吭的老衛說。蕭清的新娘子應該是鄭楚英的堂姐吧?怕是又戳中這粗人的痛處了!

老衛啞著聲音說:“回太子,我立過誓此生不再娶的。”

“就一個女人而已,何必做這種小兒女的惺惺之態!”霍行之手一揮,“我新得了幾個大食舞姬,你們一人分兩個吧。”

“多謝殿下。”成孝誠阻止了老衛的回絕,拉著他一起道謝。

等出去後,成孝誠扯著老衛沒好氣的說,“我說你被女人迷暈頭了?兩個舞姬而已!不喜歡就送了,至於要拒絕太子殿下嗎?”

“我……”老衛鬱悶的扯著頭髮。想著蕭家的蕭清,他除了出生和容貌,有什麼比得過自己?可人家有個好爹,就順利的娶到了美嬌娘,現在楚楚連看他一眼都不肯。

“走吧。”成孝誠說,“我讓你嫂子給你燒幾個菜,我們好好吃一頓。”

“好。”

蕭清的昏禮結束後,蕭珣就回蕭氏祖宅了,樑肅隱隱的鬆了一口氣,岳父對自己的栽培感激在心,可他不想老是經歷,岳父每次一栽培自己,他每天只能在晚上才能見到妻子的滋味。

“好了,別撒嬌了。”蕭珣拍著女兒的背,“爹爹要走了。”

“嗯。”蕭源依依不捨的讓丫鬟扶著下船,樑肅示意丫鬟將蕭源扶上牛車,“岳父大人一路順風。”見時辰差不多了,就讓下人準備開船。

蕭珣笑瞇瞇的輕拍樑肅的肩膀,“振敬啊,這幾天辛苦你了。”

“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樑肅真心實意的說。

蕭珣哈哈一笑,轉身上了船艙,樑肅親自送蕭珣上船。

樑肅等船離開碼頭後,才準備上牛車,還沒上牛車,他就覺得不對勁,眉頭一皺,沉聲問:“夫人呢?”

阿言苦著臉說:“夫人被陸夫人帶回吳郡了,陸夫人說,只是回去住幾天而已。”

“……”樑肅木著臉望著已經變成黑點的船。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羽羽毒行、beibeichou.2008 投的霸王票 ^_^

卡文卡了一天的人傷不起啊 =口=

131 凡事都有萬一

蕭源哭笑不得望著變小的水碼頭,無奈的望著陸神光,“大嫂——”

“這是父親的吩咐。”陸神光也很無奈,她也不想棒打小鴛鴦啊!“放心,我讓人帶話了,你只是回去住幾天,很快就回來的。”

蕭源撇嘴,爹爹越來越跟孩子一樣了!果然是年紀大了嘛……

“姑姑——”練兒咯咯笑著跑進了船艙,撲到了蕭源懷裡,“姑姑,祖父說讓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身後跟著被奶孃抱在懷裡的阿止。

“是啊。”蕭源笑瞇瞇的一手摟著練兒,一手抱著阿止,一人親了一口。

阿止咯咯一笑,吐字清晰的叫著蕭源:“娘——姑姑——”阿止快滿週歲了,已經會說話了,平時能躺著絕對不會站著,整天讓奶孃抱著,最喜歡的事就是窩在孃親和姑姑軟軟香香的懷裡看天空、裝深沉。

練兒小肥爪子捏捏弟弟沒幾兩肉手,“弟弟,吃。”他舉起自己的小荷包,裡面有一把剝好的榛子,自從練兒發現自己弟弟太瘦後,一直矢志不移的想要把阿止養成他這樣的小肥球。

陸神光含笑望著兩個孩子兄友弟恭,蕭源對練兒說,“練兒自己吃,弟弟小,咬不動呢。”

練兒嘴裡含著榛子,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望著弟弟,等東西吃完後才膩到姑姑懷裡,“姑姑,弟弟好可憐,什麼都不能吃。”

蕭源和陸神光噗嗤一笑,練兒突然“啊”了一聲,“娘、姑姑,時辰差不多了,我要去背書了。”

“去吧。”陸神光疼愛的親了親練兒的臉頰,在蕭源的帶領下,陸神光也漸漸習慣對兒子做些親暱的舉動。

蕭源對阿止說:“阿止,跟哥哥說再見。”

阿止扇著長長的睫毛,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嚴肅的對練兒說了兩個字,“再見。”

引得陸神光和蕭源哈哈大笑,“元兒,阿止和你小時候真像,你小時候也是這種小孩裝大人的樣子。”陸神光摟著小兒子愛憐的搖著。

蕭源汗,她和阿止有本質不同啊!“我覺得阿止應該和大哥像吧——”蕭源說,大哥小時候應該是這樣的吧。蕭源回想了下,記得大哥從小似乎就是一個小大人,永遠的風度翩翩、溫文爾雅。

陸神光聞言笑得前俯後仰,“你錯了,阿止和你大哥小時候一點都不像!”

“大嫂?”蕭源不解的望著陸神光。

“要說像,家裡這麼多孩子,最像你大哥的就是練兒。”陸神光吸著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笑意說,說完後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她眼眶突得一紅,她連忙低頭,努力控制的自己的情緒。

蕭源的表情——( ⊙ o ⊙)啊!

陸神光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等眼中的水意散去後,才擡頭,見蕭源呆滯的表情,抿嘴一笑,“真得!不信你問父親去!”所以丈夫纔會這麼嚴厲的對待練兒啊,除了是對練兒寄予厚望外,主要還是疼愛啊!

這麼多孫子中,爲什麼父親最疼練兒?他是嫡長孫只是一方面而已,最大的原因就是練兒幾乎是阿茂小時候的翻版啊!只是練兒的性子遠比阿茂要活潑多了,阿茂小時候因爲身體不好,性子絕大多數時候,安靜的過分,不似阿止的嚴肅,而是一種很容易讓人忽視的安靜。

大哥小時候是小肥球的模樣?蕭源眨著眼睛,無法想象,“不是說大哥小時候身體不好嗎?”她吶吶的說,身體不好,怎麼能成小肥球呢?

“你以爲誰跟你小時候一樣,七八歲了,才點大的小樣?身體不好的人,也會虛胖啊!”陸神光笑著搖頭,“阿茂小時候是同齡的幾個玩伴中最胖的了,他直到七歲後纔開始瘦的。”這也是阿茂最不可說的秘密,他生前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起他小時候的事!

蕭源恍然,大哥比自己大八歲,她出生的時候,大哥已經瘦了,開始展現他將來風華絕代的玉郎風範了,所以在蕭源的印象裡,大哥一直是美正太、美少年和美郎君。

“你也別怪父親,父親接你過來也是爲你好。”說笑了一陣後,陸神光正色道,“過年你就要十七了,你和振敬成親也快一年了,總不能老拖著不生孩子吧?振敬心疼你,捨不得你生孩子,但他父母會怎麼想?父親讓我找了幾個以前宮裡的老嬤嬤,這次接你回來,給你好好養養。”

陸神光一件件的說著,“反正還差兩個多月就快過年了,等調養的差不多也能生孩子了。還有你身邊那幾個伺候的人,除了布兒,其他就是一個應聲木偶而已,和玉珥、靈偃根本不能比。祝奶孃年紀也大了,難免力不從心,少不得還要從家裡挑幾個好的重新換過……”

她頓了頓,“其實這些都該在你成親前就開始準備的,只可惜——”陸神光嘆氣,之前發生了太多的事。

“大嫂。”蕭源偎依到了陸神光懷裡,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身邊遇到的都是好人,她一定前前輩子積了很大的福德!

“將軍——”阿言在樑肅面無表情的注視下,抖著身體,戰戰兢兢的說,“陸夫人說,反正快過年了,她先接夫人回去養上幾天,等差不多快過年了,再把夫人送回來。”

阿列在一旁偷偷瞅了一眼,覺得將軍好容易白一些的臉,似乎一下子黑回去了,等聽到蕭家說,過年前會把夫人送回來,才稍稍緩和些。

調養身體?樑肅暗暗納悶,調養身體在應天不好嗎?爲什麼一定要回吳郡呢?

“將軍!洛陽捷報!皇上將秦炯生擒了!”阿勒騎著快馬朝碼頭飛馳而來。

“立刻回官署!”樑肅望了水碼頭一眼,無奈的苦笑,翻身上馬。

“是!”

洛陽秦炯被生擒的消息傳入應天,讓一直因皇后久病不愈而愁雲慘淡的皇宮一下子振奮了!

“娘,你聽到沒有,父皇馬上就要回來了!”霍寶珍細心的給龔皇后梳頭,經過大半年的精心調養,龔皇后的身體略有好轉,至少再也不歪臉斜嘴了,也能簡單的對話了,這和霍寶珍的精心照顧分不開,聽到愛女的話,龔皇后臉上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吃力的吐出兩個字,“很好。”

“娘娘,太子妃、秦王妃、齊王妃、吳王妃求見。”宮女進來通報道。

霍寶珍見龔皇后微微點頭,便吩咐道,“讓她們進來吧。”自從龔皇后身體好點後,基本上兒媳婦前來請安,她就不會避而不見了。

“母后。”盧佩玉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肚子已經很大的崔遺姜、齊王妃和吳王妃。

龔皇后對三人點頭微笑,又擡手吃力的指了指面前的軟墊,示意四人人坐下。盧佩玉轉身的時候,順勢扶了下崔遺姜,齊王妃也扶了下,四人人一起跪坐下。

龔皇后望著和睦的兒媳婦,想著那四個不孝子,她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她不能生氣,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齊王妃和吳王妃神色各異的望著明顯不是作假,而是真親近的盧佩玉和崔遺姜,對兩人的想法無法理解。

霍寶珍吹涼了米糊後,一口口的喂到了龔皇后嘴裡,她是最開心娘身體漸漸恢復的人,只要娘沒事,她就開心。

“大母——”含含糊糊的聲音傳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娃娃跌跌撞撞的從內殿走了進來,身後簇擁著一堆的宮女、嬤嬤。

龔皇后一見那小娃娃,眼神頓時化成了一灘水,“親親——”她努力放柔了聲音叫道。

“念親不許鬧大母。”霍寶珍抱起兒子,輕輕的拍了拍他小屁屁,讓他坐在龔皇后身邊,念親煞有其事的用小手帕給龔皇后擦了擦嘴,嘟起小嘴往龔皇后臉上親,“大母,親親。”

龔皇后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雖然笑容僵硬可怕,但念親早看慣了,在他心目中大母是最疼自己的人,所以他依然對龔皇后很親暱。

幾名王妃同時低下了頭,孩子是最不能作假的,她們也曾帶著家裡的孩子過來討好龔皇后,但那些孩子一看龔皇后的笑臉就嚇哭了。龔皇后雖沒說什麼,但之後就不怎麼愛見幾個孫子、孫女了,這讓幾位王妃都很無奈,更恨自己家裡孩子不爭氣。

“你今天帶念親回去。”龔皇后對霍寶珍一字一頓的說。

“母后。”霍寶珍有點不捨,她昨天才入宮的,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喊龔皇后母后。

“回去。”龔皇后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傻女兒,這傻丫頭整天來宮裡陪她,影響他們夫妻感情怎麼辦?幸好女婿是厚道人,就算腿腳不方便也總是接送女兒,每次看到小夫妻恩愛有加的樣子,她就打從心底開心。龔皇后心裡暗暗打定主意,這次等霍淵回來後,她一定要和霍淵談一下。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把女兒、女婿,還有她的小念親給安頓好!

因洛陽大捷的事,樑肅一連七八天都在官府沒回家裡,反正元兒也不在,他也懶得回家了,原本想趁沐休的時候去吳郡,也被公事拖住了,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元兒在回吳郡的當晚就給他寫信了。

“孩子?”樑肅眉頭緊皺的望著信箋,元兒想要孩子?樑肅苦惱了,爲什麼要孩子呢?樑肅起身,就想立刻去吳郡告訴妻子,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孩子。樑家孩子這麼多,過繼一個不好嗎?男孩、女孩隨便她喜歡,或者她喜歡孩子,多養幾個也沒問題。

“將軍?”許先生困惑的望著樑肅。

“沒什麼。”樑肅沉著臉坐下,反正這幾天他公事忙,恐怕不能天天回樑府,元兒去吳郡,有岳父和陸夫人看顧,總比留在樑府好,讓她調養□體也好。不過樑將軍顯然忘了一句話,所謂凡事都有萬一……

132 有孕

“懷孕?”蕭源不可置信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她懷孕了?她懷孕了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老身只是看夫人的小日子記錄上,時間一直很準,相差不會超過五天,可這次晚了十五天都沒來,可能是有身孕了。”一名滿頭銀髮,衣著樸素乾淨的老婦人恭敬的說道。

祝氏聞言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幸好聽了你的,沒先吃紅花雞子。”

老婦人垂目說:“樑將軍年富力強、精血旺盛,姑娘的身體最近也調養的不錯,就算有意避子,也不能保證完全不懷孕。”蕭夫人體弱,避子都是採用的都是外用藥物的手段,從不喝避子湯,怎麼可能保證萬無一失呢?

“那什麼時候能確定呢?”蕭源問,對大家坦然自若的討論自己的閨房私事,有些不自在,雖然在場的人都是滿臉嚴肅,彷彿在討論學術問題一樣。

“應該還要一個月左右吧。”老婦人說。

“那現在要給姑娘吃什麼嗎?”祝氏不知所措的問,她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暈了。她從小看到大的姑娘不僅成親了,還有身孕了?

“不用吃什麼,照常吃就好,吃太多會讓胎兒變大,夫人生起孩子來就辛苦了。”老婦人說。

“那就有勞葉嬤嬤了。”蕭源說。

“這是老身該做的。”葉嬤嬤恭敬的說。

“夫人,您要寫信告訴將軍嗎?”雙福聽到這個消息也暈了,興奮的問。

“不用,還沒確定呢。”蕭源擺手,手摸著平坦的肚子,欣喜而又不可置信,她現在很想讓阿肅在自己身邊,但是現在應該是阿肅最忙的時候吧?聽阿列說,他已經十來天沒回家休息了,一直住在官署裡,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可能有身孕,他一定會趕過來,但是肯定待不了多久就又要走了,還是等確定了後再說吧,到時候他也沒有那麼忙了。

陸神光和蕭珣知道蕭源有可能懷孕後,先是一怔,隨即後怕,幸好沒上來就吃暖宮的紅花雞子,不然這個孩子說不定就保不住了,緊接著又是欣喜,元兒有孩子了!但在欣喜的同時,兩人心裡隱隱有著擔憂,歷來生產都是孕婦的鬼門關,元兒身子這麼弱,能熬過去嘛?

尤其是蕭珣,聽到女兒可能有身孕後,緊皺的眉頭就沒鬆開過,直到愛女來找自己的時候,才恢復以往淡定自若的神色。“怎麼不好好休息呢?”他讓人擡來胡牀,讓女兒坐在胡牀上,又讓人加了一層厚厚的軟墊。

“還沒確定呢。”蕭源見父親的舉動,笑著摟住蕭珣的手,“娘身體比我還弱,還不是生了我還大哥、三哥!爹你放心,我肯定沒事的!”她現在開始就要建立信心,要是連自己都擔心,又怎麼可能開開心心的渡過孕期呢?

“也是。”蕭珣嘴上笑應著,可心裡卻依然不怎麼確定,妻子當年生產時候的痛苦還歷歷在目,要不是阿介堅持,有了阿茂後,他就根本不想再讓妻子生孩子了,只是他擰不過阿介。爲了這事,岳父沒少給自己臉色看過,等阿介走後,乾脆直接把元兒抱走,都不讓他養女兒了,幸好姐姐當時幫著自己,時常把元兒領到宮裡撫養,不然他怕是在女兒出嫁前,都見不到女兒了。

蕭源見父親如此,心中隱隱擔心,連一向豁達的爹爹都這樣,阿肅他會是什麼反應?他們夫妻間偶爾幾次談論起孩子的事,阿肅總是輕描淡寫的幾句掠過,或者是笑言,樑家孩子很多,她喜歡就過繼幾個過來。她不信阿肅的想法有這麼超前,會不想要孩子,想和她做一對丁克夫妻,那麼就是——他怕生孩子?蕭源想起三哥曾對自己說過,阿肅的過去,蕭源低著頭沉思起來。

蕭珣等女兒走後,板著臉問下人,“有派人去告訴姑爺,姑娘有可能有孕的事了嗎?”

“回老爺,姑娘說還不確定,不讓我們說。”

“胡說!子嗣乃大事,怎麼能不說呢?派人去告訴姑爺。”蕭珣惱道,心中暗哼,這臭小子!千叮嚀、萬囑咐,讓他緩一緩再讓元兒懷孩子,他身邊少女人不成?蕭家少給他送陪嫁丫鬟了?蕭珣此時開始能體諒當初岳父的心情了,他現在只想把女婿狠狠抽一頓!

“爹。”蕭源突然半路折回,“我可能有身孕的事,你別告訴振敬!還有——不許你再欺負振敬了!”

“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他了?”蕭珣用筆舔墨,鋪開白紙。

“你什麼時候沒欺負過振敬?你別老欺負他老實!”蕭源嬌嗔道,“還有,我不讓人告訴振敬,你也別告訴他,他最近忙呢!”

“你都說了不許說了,我現在自然不會去告訴他。”蕭珣淡聲道,手中的毛筆握得穩穩的,下筆如行雲流水。老實?他老實會把你哄得團團轉?一顆心都偏到什麼地方去了!

蕭源狐疑的望著老爹,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爹,你不會在忽悠我吧?”

“忽攸?”蕭珣不解,“這和忽攸有什麼關係?”他做什麼弄巧成拙的事了?

“沒什麼,我就說你別騙我!”蕭源說。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蕭珣反問,他從來沒騙過她,大不了瞞著她。他不是說了嗎?他現在不會去告訴樑肅了,可她來之前自己已經吩咐過了,這不算吧?

“……”蕭源一時語塞,心裡忿忿罵道,老狐貍!

“孩子——”樑肅木木的重複這兩個字。

“是的。”阿列咧嘴傻笑著說,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趕來了應天給將軍說這個好消息。雖說還沒有確定,可蕭家都讓他來和將軍說了,肯定是有大半的把握了。他還留了一個心眼,只告訴了將軍一人,畢竟還沒確定呢。

樑肅僵硬的走了幾步,坐在了胡牀上,拿起案前的茶水一飲而盡,略涼帶澀的茶水下肚,他心情平復了些,“給我備船,我晚上去吳郡。”

“是。”阿列剛樂顛顛的準備退下,阿勒就走了進來,見阿列來了,疑惑的問:“你怎麼來應天了?”他不是被將軍派去保護夫人了嗎?

“我來送信的。”阿列說。

將軍和夫人幾乎是天天通信的,阿勒也習慣了,他對樑肅說:“將軍,太子殿下召你入宮。”

“什麼事?”樑肅問。

阿勒說:“應該是爲了北邊劉宏造反的事!”劉宏是秦炯的同鄉,也是秦炯的結拜兄弟,當初霍行允攻入洛陽的時候,劉宏就帶著秦炯的一支殘部逃走,在聽說霍氏生擒秦炯,並在八天前殺了不肯投降的秦炯後,就在永州造反了。河間王霍行恭奉命追緝,卻反被擊走。

樑肅神色一凝,對阿列說,“你在碼頭等我,我出宮後就去吳郡。”

“是。”阿列沒想到將軍還想去吳郡,他心中暗暗嘆氣,今天晚上看來將軍是別想睡了。

“姑娘,喝了湯就該睡了。”祝氏端著一碗現磨的核桃汁說道。

蕭源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接過核桃汁,淺淺的嚐了一口,濃濃核桃香中似乎略帶了一絲甜味讓蕭源眉頭一皺,“加糖了?”

“沒有加糖,只是在裡面加了一點梨汁,這幾天,天乾物燥,姑娘喝點梨汁潤潤喉。”祝氏說。

“嗯。”蕭源將核桃汁喝完,繼續做手上的針線活。

祝氏唸叨道:“姑娘,你還是先歇一會吧,這手套明天做也行。”

“還有一會就好了。”蕭源將最後幾針密密的縫好,滿意的將手套放平,這個手套是她特製的,內裡是柔軟的羊皮,外面是堅硬的牛皮,這樣阿肅就不容易磨破了,而且她還是特地照著他雙手的尺寸做的,他的右手比左手略大一點,同樣腳也是。

祝氏無奈的搖頭,姑娘自打成親後,不知道幫姑爺做了多少針線活了,手套、襪子、荷包,襯衣……老爺身上的荷包還是她半年前做的,難怪老爺要看不慣姑爺了。祝氏突然好笑的想起,當初縣主(顧紋)花了一年多時間,繡了一個灰雀玉蘭圖的扇套。剛繡的時候還沒嫁人,等繡完後已經嫁入蕭家了。

當初顧老大人還以爲縣主給自己繡的,結果眼巴巴的等縣主繡完,還沒來得及問縣主要,就見老爺喜孜孜的帶在身上來他書房上課了,氣得顧老大人拿著戒尺對老爺的功課一頓狠批,直把老爺罵得灰頭土臉的。現在看到老爺訓姑爺,她就想回到當年顧老大人訓老爺一樣。

“奶孃,這些東西你理一下,明天給——”蕭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門外的驚呼聲,“將軍!”

蕭源聽到“將軍”兩個字,一下子站了起來,快步往門外走去。

“姑娘!”祝氏嚇了一跳。

蕭源剛掀簾走出裡屋,一雙大手緊緊的握住她的雙肩,“元兒。”熟悉的聲音讓蕭源不由自主的想笑,“阿肅!”

“嗯。”樑肅手下微微用力,將她推進了內房,“別出門,小心著涼。”

“阿肅,你怎麼來了?”蕭源又驚又喜。

樑肅微微一笑,“你先進去,等我暖和再進來。”十一月的夜晚,寒意凜冽,他剛從外面回來,一身寒氣,她可只穿了在房裡的常服。

“給將軍打熱水梳洗。”祝氏連忙吩咐道。

蕭源驚喜過後,感覺不對,“阿言!”她叫阿言進來。

“夫人。”阿言掀簾進來。

“爹爹派人告訴阿肅我可能有身孕了?”蕭源問。

“是。”阿言吶吶的說,“樑國公說,他在姑娘來之前就吩咐過了。”

蕭源哭笑不得,她就覺得爹爹肯定有後手,果然阿肅真來了。蕭源咬了咬下脣,她很開心阿肅能來,但是——他能留多久?如果要連夜趕回應天,不是很累嗎?蕭源心不在焉的散了髮髻,揮退了下人,坐在牀榻上,等著樑肅。

燭光照在蕭源珠白的睡衣上,隱隱泛著紅色,樑肅進房看到一片紅色的時候,臉瞬間慘白了。

恍惚中,溫暖馨香的臥室被一間空曠冰涼的小廂房所取代,黑紅的血從牀榻上大滴、大滴的滴落,垂下的手比雪還白,襯著滿目的血跡,分外的觸目……

“阿肅?”擔憂的聲音傳來,一隻手摸上了樑肅的臉,樑肅一把握住,掌中的手軟軟的、溫溫的,白玉般的掌心還透著漂亮的紅色,樑肅伸手將妻子摟到了懷裡,“元兒——”他的頭深深的埋在蕭源的脖子裡,暖暖的橘香傳來,讓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阿肅,你是不是累了?”蕭源伸手環住樑肅勁瘦的腰,感覺他後背的肌膚緊繃著,她摟得就更緊了一點。

“我不累。”樑肅只抱了一會,便直起身體,一把抱起蕭源往牀榻走去,“今天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就看了一會書,然後把你的手套做完了。”蕭源摟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偎依到他懷裡,“我把你的護膝、襪子、手套,還有護肩、護腰都做好了。”

“別太累了。”樑肅說,“我不用也行。”

“你老是在外面東奔西跑,現在仗著年輕自然不怕,要是不好好養護,將來有的吃苦呢。”蕭源笑著說,“你想和我爹一樣嗎?一連泡十天湯泉?”

樑肅眼底浮起笑意,“好,以後這些東西,我都戴上。”

“阿肅,你這次過來,什麼時候走?”蕭源問。

樑肅沉默了下,“我就待半個時辰。”

“這麼快?”蕭源就算有心理準備,也吃了一驚,她心疼的說,“阿肅,你以後別這樣趕來趕去了,等過幾天我就回應天了。”

“不,你就留在吳郡。”樑肅依依不捨的摸著妻子的臉,“我馬上就要去永州了。”

“永州?”蕭源一怔,“你去永州幹嘛?”

“去抓一個人。”樑肅低頭輕啄她的臉頰,“我不在應天,你迴應天我也不放心,你就留在吳郡,等我回來了,再來接你好不好?”

“抓誰?”蕭源心一下揪住了,“你又要出去打仗了?”

“嗯。”樑肅雙手有意無意的避開蕭源的肚子,見她滿臉擔憂,“就一個跳樑小醜而已,我不會有事的。”

蕭源注意他的舉動,心裡暗暗一嘆,擡頭親了親他的臉,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阿肅,大夫說,我們可能有小寶寶了,說不定等你回來的時候,小寶寶已經很大了。”

樑肅的手在貼上蕭源肚子的時候,顫了下,“我會盡快回來的。”他啞著聲音說,“元兒,等我回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祈求,他從來沒有這麼懊惱過,要不是自己控制不住,元兒也不會有身孕了!現在——現在自己還不能陪在她身邊,他望著妻子盈盈的笑顏,低頭近乎虔誠的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元兒,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回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將軍,阿勒說,時辰差不多了。”阿言在外房輕喚。

樑肅渾身一僵,蕭源手撫上他僵硬的背部,樑肅緩緩的放鬆了,“阿肅,我給你做的東西你都要帶上。”蕭源輕聲說。

“嗯。”

蕭源擡頭在在他脣角印下一吻,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阿肅,你要早點回來呢,不然孩子等不及你就要出生了!我會一直給你寫信的!”

樑肅沉默許久好,才低低的應了一聲。

院子外,阿勒已經急得團團轉了,去永州的大部隊下午就出發了,將軍是讓許先生掩護,才能脫離大部隊趕來吳郡,現在他們就必須要走了,迴應天后,他們還要連夜騎馬追上大部隊呢!不然軍紀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在阿勒急得差點要往蕭源院子裡衝的時候,樑肅走了出來,阿勒頓時鬆了一口氣,忙迎上去,“將軍!”

“走吧。”樑肅淡淡的說,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他對站在一旁的阿列說,“阿列,你這幾天多看顧下夫人,如果——只要保住夫人就夠了!”

阿列和阿勒同時一震,“是。”阿列低下頭應道。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山中閒雲、zlqiner、anyu116、banruo626 投的霸王票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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