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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站在自己幾步之遙的女兒,舒國安心裡劇烈地顫抖。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她這話裡的言外之意。之前,她被與她不相識的親妹妹威脅迫害......所以在她的認(rèn)知裡,舒家人都那麼驕橫野蠻,甚至手段卑劣......
都是自己欠下的債!
舒國安皺緊眉,艱難地擡步走過去,聲音更加低緩,“心兒,爸爸知道你恨爸爸,不光是爲(wèi)你自己,更是爲(wèi)你母親。本來不想解釋太多請求你的原諒,但是看到你心裡還有這麼強烈的痛恨,我就突然告訴你一切......不管你原諒不原諒爸爸,爸爸都要向你媽媽解釋清楚。”
童心沒有說話,垂眸咬著牙,一臉的漠然。
其實,她自己現(xiàn)在心裡糾結(jié)的完全跟沒找到父親之前糾結(jié)的不一樣。
那個時候,她惶恐的是他不承認(rèn)她是他女兒,更不承認(rèn)愛過媽媽,那樣的話,即使自己痛罵他一頓發(fā)泄了,可目前那半生的孤獨豈不是完全錯付了人?孤苦一生本來就很悲慘了,如果知道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還那樣不堪,是不是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可是現(xiàn)在,看到眼前這個即使不用做任何的DNA比對也可以確認(rèn)是她親生父親的男人,放下他所有的驕傲如此低聲下氣地想認(rèn)她這個遺落了二十七年的女兒時......她糾結(jié)的卻不是他對媽媽的感情,而是......他姓舒!他是舒一鳴舒一曼的父親!
所以,她不能認(rèn)他!即使真的如他所說,當(dāng)年媽媽是突然提出的分手,而他一直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媽媽懷孕的事......退一萬步,即使他真的也是無辜的,她也不要這個父親。
誰讓他是舒一曼的父親,誰讓他舒家和康家有過那麼多的糾復(fù)呢!
要怪,就怪他姓舒!怪不了任何人!
見童心垂眸不語,舒國安臉上緩和了很多,緩緩走近兩步,“女兒,明天是你媽媽的生日,能不能帶爸爸去她的......去她的墓碑前看看她......這麼多年來,爸爸從未忘記過她,有幾十年的話要對她說......女兒,你帶爸爸回古城,去看看媽媽好不好?”
舒國安一想起許靜,一想起那個自己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泥土裡,再也不能跟自己說一句話......他的心就難以自抑地揪痛,忍不住就老淚縱橫。
童心輕輕吁了一口氣,擡眼看著舒國安鏡片上氤氳出的水汽,輕聲開口,“你要看你去看,我媽媽的名字叫童明心,我是不會帶你去我媽媽墓前的。”
“等等!”見她又要離開,舒國安連忙擡手喊住她,擰緊了眉,哽咽
著說,“童心,你是許靜的女兒,你媽媽本來應(yīng)該有一個大好的前程幸福的家庭,你也本來應(yīng)該有一個健全的家庭,有愛你的父母,卻因爲(wèi)我......讓你媽媽傷心了一輩子了,絕望了一輩子了,孤單了一輩子,辛苦了一輩子......童心,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不想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你既然也在找你的親生父親,那麼肯定不會只對我說那幾句話就結(jié)束......我?guī)湍愣ê妹魈煲淮笤顼w古城的機票,我明天上午在機場等你,一起去給你媽媽過生日。我相信許靜的女兒一定是個凡事都要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既不會讓她媽媽白白苦了半生,也不會不給其他任何人洗清罪孽的機會!”
舒國安說著,上前脫下自己的大風(fēng)衣,給在他的這一番話裡怔愣下來的童心披上,“我讓司機送你回去,明天我在機場等你。即使你不出現(xiàn),我也會去古城找到你媽媽,陪你媽媽過個生日,親口向她解釋清楚一切。”
說完,擡手抹了抹眼角的淚痕,不捨地看了一眼童心,轉(zhuǎn)身離去。
童心緩緩擡起頭來,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擡眼向那個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背影望去。
舒國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衫,在寒風(fēng)蕭瑟裡漸漸遠(yuǎn)去,本應(yīng)是魁梧挺拔的身影此刻卻似乎微微佝僂,背影顯得格外落寞。
童心閉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脫掉舒國安的衣服,走到他的車前,把衣服交給司機,自己一個人轉(zhuǎn)身離開。
*
童心打車回到水榭花苑的時候,已經(jīng)夜色藹藹。
康子仁一個人在門口等了他很久,看到她一個人走進來,不由地喜上眉梢,大步迎上去,脫下手套,用溫?zé)崾终圃谒哪樕陷p輕搓了搓,低頭柔聲地問,“怎麼不讓司機開進來。”
“不冷,沒事。”童心仰起臉將他的手拿下來,“走吧,一諾肯定在家等著急了。”
“好!我讓張龍回去了,我們自己開車會老宅。”康子仁牽著她的手欣然地向車子走去。
一路上,童心一句話都沒說,視線一直落在窗外霓虹閃爍的城市夜景裡,而康子仁也一直專注地開車,對方纔她跟舒國安一起出去之後做了什麼談了什麼一個字也沒問。
回到老宅,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今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隻字不提,像往常一樣陪老太太和一諾吃晚飯,聽管家彙報從醫(yī)院裡得知的子義的情況。
飯後,康老太太在沙發(fā)裡坐定,對康子仁說,“子仁啊,你爸爸媽媽明天上午12點下飛機,我讓司機和王管家去接,你看晚上......”
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康子仁就打斷她說,“奶奶,我正想跟您匯
報一下。明天我會和童心先去領(lǐng)證,然後我們一家三口會搬出去住,等我把康氏的事情安頓好之後,我會找到絕對可靠的人來管理開始康氏,我和童心,一諾會去美國。”
“啊?”老太太不無驚訝地張大了嘴,看看康子仁,又看看在旁邊和一諾說話的童心,漸漸地擰起了眉,瞭然地點點頭,“看來,你們已經(jīng)計劃好了,那我就不干涉了!可是,子仁,你讓你爸爸媽媽回來,就是因爲(wèi)你們要出去嗎?”
“不全是!”康子仁在奶奶身邊坐下來,“讓他們回來,我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弄清楚,您就不要操心了!”
老太太疑惑地挑了挑眉,“好吧!老太太我越來越不中用了,也沒必要知道那麼多了!”
“祖奶奶,祖奶奶,不中用是什麼東西啊?”一諾蹦蹦跳跳地過來,拉著老太太的手,仰著小臉認(rèn)真地問。
“不中用就是你爸爸媽媽不想要祖奶奶了!”老太太故意委屈地撇撇嘴,彎腰費力地把一諾抱進了懷裡。
童心忙走過來坐在了老太太另一邊,拉起老太太的手,柔聲說,“奶奶,怎麼會呢!我跟子仁早就商量好了,等我們過去先安頓下來了,就回來把您和子義接過去,我們以後都不會離開您的。”
“這可是你們說的,那我老太太可就有個盼頭咯!”老太太看看童心,再瞅瞅自己的大孫子,忍不住和藹地笑了起來。
康子仁悄悄看了一眼陪著奶奶笑著的童心,深邃的眸子滑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糾結(jié)和猶豫。
心事未了,她......明天會不會跟自己去領(lǐng)證?
*
翌日,古城,墓園。
從下飛機開始,古城陰霾的天上就開始雪花飄零,雖然不大,但據(jù)說這是古城今年的一場雪。
雪不大,但北風(fēng)一直在耳邊呼嘯,尤其是在這蕭肅的墓園裡。放眼望去,除了隨風(fēng)狂舞的松柏,就只有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墓碑了。
舒國安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在秘書和墓園人的帶領(lǐng)下,一步步向童明心的墓碑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會跟著顫一顫,彷彿雙腳都踩在了刀尖上,從腳心一路疼到心上。
每走一步,二十多年前那張青春靚麗的美麗容顏都會在他腦海裡過一遍。
彎著眉眼衝他笑著的,撅起嘴巴對他表示不服氣的,垂眸認(rèn)真看書學(xué)習(xí)的......最後定格在記憶裡的,是最後見她那次冷漠的堅決的陌生的臉。
舒國安深深地閉上了眼,他寧願再次讓他冰冷冷地拒絕著,也不敢想象呆會看到墓碑上那張照片時候的心情。
許靜啊,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