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安靜了下來。
容臻又看向趙佑。
“陛下也知道此次幽洲之亂的起因，曦華公主爲報兄長之仇想來對高麗多有得罪，再加上在北周行事過於剛烈強勢，難免讓北周失了顏面。兩軍交戰，她就等於在夾縫中生存，這時候自然是逃命要緊。又想著七公主是陛下的表妹，陛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遇到她定然會出手相救，所以才委託臻來此尋找。”
這下子老太傅沒話說了。
容臻這話說得客氣，他心裡明鏡似的。北周當初背棄盟約害得人家獻王魂葬東丘還背上千古罵名，這事兒換了誰也不會善罷甘休。鳳淺兮要是不當著七國使者的面把這事兒挑開，別說伸冤了，只怕已經命喪北周。
所以這事兒還真不能怪人家行事果決剛烈讓北周下不來臺。
更何況，鳳淺兮沒有抓著這件事咄咄逼人已是仁慈，還能讓人家溫言細語和顏悅色？顯然不可能。
十年前那樁事兒他多少也清楚幾分，也知道當年先帝存著什麼心思。趙倩茹截下獻王的求救信這事兒，八成和先帝脫不了關係。可知道又能如何？君威如山，縱然他不恥這種小人做法，也改變不了先帝的決定。
不成想十年過後，那個早已隨著母親問罪而被囚禁多年的曦華公主強勢歸來，翻出這件舊事，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其實他也知道，陛下當時說是發兵北周，實際上也是摸清了北周那位薄情帝王的性子，存心兩國夾擊爲了堵截曦華公主罷了。只是沒想到，先帝一意孤行自以爲投其所好，不卻中了人家的奸計，落得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場。
下方又有人開口了，“臻太子方纔說，七公主受了傷？又是在東丘山，那個地方曾是大越和天鳳的交界地，十年前那場大戰過後就劃歸天鳳所有。七公主既然是在那個地方失蹤，若非去了天鳳，便可能流落去了大越……”
他說著這話，看向了一直沒說話的慕容歸。
慕容歸剛吞下一顆葡萄，冷不防接收到衆人的視線，頓了頓，嘴角又勾起
風流玩兒的笑。
“嗯，說得有道理。可大越現在正在和天鳳交戰，如果手裡有了七公主作爲人質，幹嘛不作爲要挾還要笨得跟天鳳硬碰硬？傷敵一萬自損八千可是兵法大忌。”
那人一噎，又辯駁道：“國與國交戰，拿一弱女子做要挾，未免太過卑鄙，大越又豈能……
“什麼卑鄙？”慕容歸懶洋洋的看過去，眼神瀲灩而微諷，“國與國交戰，講得是戰術和計謀，兵不厭詐懂不懂？但凡涉及利益二字，哪裡還有那麼多的規矩？今日幽洲之亂莫非各位忘了？還不就是因爲十年前楚逸的卑鄙行徑麼？用一女子就能避免數萬人傷亡，何樂而不爲？”
那人悻悻的閉了嘴。
東丘之戰北周和高麗都理虧，此時慕容歸坦白明朗的說出來，倒叫人不敢反駁。
又有人冷笑道：“慕容小侯爺這話可就差了。高麗也在和天鳳交戰，以侯爺的說法，若七公主在高麗，天鳳早就撤兵了，何須現在還在我高麗邊境騷擾進犯？”
慕容歸把玩著手中摺扇，慢條斯理道：“很簡單啊。七公主流落高麗，可你們還沒找到她，當然就沒有讓天鳳撤軍的王牌了嘛。”
他一副你很蠢這麼白癡的問題還要我來解釋的摸樣看著那人。
那人被他反駁得臉色青白交加，沉著聲音道：“那也可以是七公主流落大越，而你們大越並未找到她，所以才跑來高麗混淆視聽。”
慕容歸刷的打開玉骨扇，笑得傾城妖孽。
“我說這位大人。這話你對我說沒用，我就一個遊手好閒的侯爺，做不了大越的主。而且那七公主跟大越可沒什麼關係，要說關係，跟高麗倒是關係匪淺。就算她沒有流落到高麗，如今她失蹤很可能性命堪虞。高麗多少也有點責任，派人尋找不過分吧？”
他瞥一眼容臻，頭一次爲他說話。
“人家臻太子大老遠跑來不過是受曦華公主所託，就算那七公主只是個外人，高麗作爲待客之道，對客人不過分的請求給予幫助難道不應該嗎？”
一番話四兩撥千斤又夾槍帶棒，生生噎得那
人憋紅了臉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殿的氣氛陷入了死寂。
趙佑找回了自己作爲帝王的威嚴，笑著點頭道：“慕容小侯爺說的對，朕這就派人尋找表妹的下落，也好讓臻太子對曦華公主有個交代。”
他眼神一閃，掠過幾分黯然。
容臻爲了鳳淺兮千里迢迢奔赴北周，可見對她情深意重。兩人本就自幼相識，說不定以後就……
那樣的女子，終究不是他能擁有的。
只是可惜了，自十年後她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便從此和他擦身而過，以後怕是再無交集，終歸是有些遺憾的。
“多謝陛下。”
容臻嘴角微揚，眼底光澤一閃而過。
“臻太子不必客氣。”趙佑點點頭，又和善道：“對了，悅兒嫁入高麗已有兩年，平素也頗爲思念家人。如今臻太子難得來一趟高麗，不如呆會兒隨朕去後宮走走，也好讓你們兄妹聚一聚。”
容臻道：“臻正有此意。”
趙佑此人有才，可惜了生在帝王家，不然單單以文學之天賦，也能流傳千古。但作爲帝王，尤其是亂世之君，過於優柔寡斷庸碌無爲，遲早成爲亡國之君，爲後世唾罵。
……
這邊君臣同歡，鳳淺兮和鳳晞貞度過重重艱險，已經走出了黑山。一眼看見的不是光明大道，而是無數追殺的高手死士，比之東丘山上更多。
“爲了殺我們，趙馨桐可真是煞費苦心了。”
鳳晞貞嘴角噙起淡淡冷諷。
姐妹兩人都知道，趙馨桐即便勢力再大再是手段高明，也不過是一個深宮婦人。在天鳳，還得鳳暝說了算。如此大的動靜，若非鳳暝默認，趙馨桐這些死士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而鳳暝之所以沒有阻止，無非就是兩個目的。
第一，考驗她們。
第二，藉此機會剪除趙馨桐在天鳳的爪牙。
鳳淺兮面色冷然，“她當然煞費苦心，否則我們回去了，就是她的死期。”
對面黑衣蒙面領頭人道：“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