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志在天下，選的繼承人要求也在天下。你心思過於深沉，過於計較，作爲皇帝，是不能太計較個人得失太感情用事。朕一開始給你的定位，就是謀臣，是賢王。”

泰王不服輸道：“你不也是感情用事？”不正是因爲他過於寵溺皇后一系，冷落其他妃子兒子才導致的太子早逝。

皇帝深深一嘆，承認自己的失敗之處：“所以朕沒能統一天下，而這個擔子，就交給雲鸞和芙兒了。”

“你......”泰王正想諷刺幾句赫連雲鸞的資歷不足，突然喉頭一腥，“噗——”的一口鮮血吐出。

鮮血帶著猩黑色，毒發了。

柯雲景立刻發現不對勁，隔著欄桿伸手抓住泰王手腕一把脈：“你服毒了？！”

赫連雲鸞瞳孔一縮，突然明白了爲什麼自己會被騙來大牢見泰王，原來，差點自己就要爲泰王的死背黑鍋。

“二叔，你自己服毒自殺，還讓人特意用我父母的事誘來見你，是想把我拉下水嗎？”

毒發如洪水，渾身涌來的無力感讓泰王知道自己徹底沒救了，他用最後的力氣吼道：“是四弟！是四弟逼兒臣的！兒臣的王妃懷孕了，四弟把自己王妃派到我府上盯著我王妃，兒臣，爲了最後的血脈，不得不配合他啊！”說著又是一口鮮血“噗——”地噴出，然後慘然倒地！

畢竟是親生兒子，皇帝連忙喊人開門進去查看。

摟著奄奄一息的泰王，皇帝老眼滄桑：“朕是恨你母親，也確實不想給你皇位，但你也是朕喜歡的孩子......”

只是人心本就不是長在正中間，偏心偏心，心臟本就長偏著啊，不論是陪伴的時間長短，還是對他付出的感情深厚，皇后是他無可替代的最愛。

但他對妃子或許是利用心思，對孩子們總是希望好好的，各自安排在各自的位置。

可惜，孩子們卻眼睛只盯著那一個位置。

泰王生母的最後時刻，才感受到父親的真情流露，他終於有了一絲後悔，仇恨，嫉妒，***，矇蔽了他的雙眼，對於父皇給予的總是慾求不滿，卻唯獨忘了珍惜已有的一切。

“父皇......”虛弱地睜著眼，泰王看到一向堅強的父皇老眼裡渾濁的淚水，他終於想到，骨肉相殘，傷害的不僅僅是兄弟，還有這位一心爲孩子們操心的父親。

這一次，他主動握住父親的手，就如他出生的時候，父親握住他的小手一樣。

“淳安......”皇帝喃喃低語，“朕的小二啊.....”

小二，他的乳名。

這聲音，好像他剛出生時，父皇每日抱著他哄他睡覺的慈愛低語。

泰王嘴角含笑，握著父親的手，含淚閉上雙眼。

皇帝抱著兒子，眼角劃過一滴淚水，滴落在兒子已然冰冷的臉上。

他自認除了早年背叛前周，殺戮無數，對妻兒還算專情，對百姓還算賢明，爲何卻要接二連三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太子，毓袖，赫連萱，赫連雲季，赫連雲淮，現在還有泰王，皇家無親情，莫非真的是爲了那張龍椅，就要用自己親人的血液性命來祭奠？

“父皇......”純王擔憂地走過來，看著憔悴的皇帝，扶住他的肩膀。

拍拍兒子的肩膀，皇帝緩緩站起身來，他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赫連雲鸞，知道這孩子還有心結，多年生疏不好意思安撫自己。

“朕只希望，你們兩叔侄不要因爲皇位反目。”當著兩叔侄的面，皇帝直言道。

“父皇放心，兒臣一直覺得這皇位本就是大哥的。”純王也直接道，甚至帶了一絲苦笑，“當年兒臣頑劣，也是因爲覺得萬事有大哥在，可以依賴，可以偷懶。大哥日後是天下之主，我只需要坐著享福就行，所以才吃喝玩樂什麼都不用想，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太懶反而無法保護大哥，也無法保護大哥的孩子......還有姐姐......”

“這是朕的不對，不關你事。”皇帝心疼的拍了拍赫連淳煦的頭。若不是他高估了兒子們的純善之心，至於讓自己兒子爲了皇位明爭暗鬥相繼送命嗎？

皇位，這張人人豔羨的龍椅，就彷彿是火焰，明知是個死，也擋不住飛蛾前赴後繼的瘋狂。

人心裡總是心存僥倖的，***讓人變成瘋狂的賭徒，萬一自己賭贏了呢？

老謀深算的泰王是這麼想的，笑裡藏刀的晟王也是這麼想的。

而看似最書呆子的文王，和最肆無忌憚瘋狂無懼的純王，還有外面那個武癡到被泰王嘲諷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燾王，反而是看的最清楚的。

清清楚楚的知道，龍椅不適合自己。

身爲皇家人，這是多麼難得的冷靜聰明！

皇帝看向赫連雲鸞，這個自己故意百般打磨設計聯姻當作未來帝王培養的嫡長孫，嚴肅道：“雲鸞，記得朕今日說過的話。這些話，朕不會對你說第二遍。”

赫連雲鸞知道，皇帝這已經相當於是在提前傳位了，鄭重點頭：“是。”

“也記住，朕的教訓。”皇帝哀嘆一聲，“不要讓這些兄弟手足相殘的慘劇，再發生在你的孩子身上。”

這樣一想，突然想到謹王府後院乾乾淨淨只有一個女主人目前也只有一個孩子的景象，現在想來，女主子霸道一點也沒什麼不好。若是以後有了別的孩子，同母所出，總比同父異母要感情深厚的多。

皇帝想著，原本打算傳位給赫連雲鸞後讓他再迎娶幾個兩朝元老之女的心思也沒了。拉攏朝臣的辦法多得是，但要保的皇室後宮安定，兒女團結互助的方法卻是難得多。

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赫連雲鸞和蘭君芙感情深厚，也沒什麼不好的。

“走吧，回去吧，你們家人都要擔心了。”擺擺手，皇帝帶著純王和謹王走出大牢。大牢外所有的獄卒都已經被圈在一起，由皇宮侍衛監守著。除了是避免重要談話內容外泄，自然還有清算泰王晟王勢力的念頭。

皇帝走出來的時候，沒有遮掩身份，淡淡地看了一眼，衝柯雲景點點頭。這些獄卒，有問題的直接只有一個死亡的下場；沒問題的，也會被下封口令。

出了大牢，皇帝拍拍純王的肩膀，又拍拍謹王的肩膀，自顧自上了馬車，朝皇宮回去。

父愛如山，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