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面晶瑩剔透,中間厚四周薄的冰鏡,由於樑垚近來實力飛昇,凝出的冰鏡鏡面光滑無比。
陽光穿過冰鏡,在樑垚的調(diào)整下,一縷縷肉眼可見的燦光揮灑在陰陽鏡上,陰陽鏡頓時光芒大盛,中間圓孔四周的八卦圖案皆是隨之微微顫動起來。
而後,陰陽鏡垂下了手腕粗細的光柱,與自林雲(yún)指尖涌出的水流匯聚在一處。
就在此刻,屍火綻放出了它最後的光芒,當然,那也只是最後的迴光返照,那血紅色光芒約莫持續(xù)了三息,隨後,它便是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啪”的一聲熄滅。
“做得好。”林雲(yún)大喜過望,雙指一曲,中斷了法力的輸出。
“如何?”樑垚有些蒼白的面孔掛上了些許譏諷,雙目一瞪,傲然望向小南。
“你……你……”小南面上厲色一閃而沒。
見狀,林雲(yún)忙將身子一攔,將樑垚擋在身後,“是我們贏了吧。”
小南鼻翼顫動了幾下,道:“嗯,願賭服輸。”
林雲(yún)問道:“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小南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點頭道:“可以。”
“繼續(xù)上路。”林雲(yún)聞言長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向樑垚等三人招了招手。
剛剛走出三步,林雲(yún)的腳步便又再次停止,原來小南竟是高擡雙腳,大步跟在林雲(yún)等人的身後。
“怎麼,莫非你又反悔了?”林雲(yún)皺眉問道。
小南搖了搖小腦袋,笑道:“我只是答應(yīng)放你們離去,可卻並沒有不跟著你們啊。”
說完,他自顧自地從懷中取出了一頂小小的草帽,擡手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林雲(yún)定睛一看,那草帽頂上插了一根孔雀翎羽,帽檐更細細地纏了密集的紅線,紅線垂下,末梢上繫著許多小鈴鐺,怎麼看怎麼扎眼。
“怎麼樣?”小南提起披風在林雲(yún)面前轉(zhuǎn)了個圈,草帽上的小鈴鐺叮鈴作響,真如小橋前的流水聲一般清脆。
林雲(yún)嘆道:“你到底想如何?”
小南聳了聳肩,笑道:“沒有怎麼樣,只是天天跟那些不會說話的殭屍待在一起很無聊。”
“你不可能帶你走,你儘早打消這個念頭吧。”林雲(yún)打了個顫,他不敢想象,此行若是真的讓小南肆無忌憚地跟在他們身旁,那麼後果會多麼的嚴重可當真無法預(yù)料了。
小南明顯還是小孩心性,對任何事物都有其好奇心,尤其是那些他生前從未見過的事物,而他的實力偏偏又強大無比,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致命的威脅。
從前,有實力恐怖的霰雪王鎮(zhèn)著小南倒還好,如今霰雪王被墨子洵纏在了縹緲關(guān),小南算是徹底解放了天性,終日調(diào)皮搗蛋。
“嗯,那就由不得你了。”小南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林雲(yún)急道:“別鬧了,你不是負責幫霰雪王押運糧草麼,可一定不能疏離職守啊,否則被霰雪王知道了,他一定會重重罰你的。”
說話間,他做了個嚇唬的手勢,希望藉此讓小南知難而退。
豈料,小南不但沒有被霰雪王嚇住,還輕鬆地笑道:“他纔不會罰我呢,有那些不知疲憊的殭屍助他押運糧草,他高興還來不及,更何況,沿途還有諸多高手陪伴,根本用不到我出手。”
林雲(yún)頓時犯了難,他沒哄過孩子,對小南的心理不算太瞭解。
樑垚看在眼裡,使用傳音入密對林雲(yún)道出了四個字:欲擒故縱。
林雲(yún)會意,上前摸了摸小南的肩膀,笑道:“我們此行也只是出來遊山玩水而已,你想跟來那便跟來吧,只是路上千萬別惹事,以免破壞了我們的興致。”
小孩子總有種叛逆的心性,也就是說,你讓他向西行,他卻偏偏向東走。
小南雀躍道:“太好了,以前整日跟隨在陛下身邊,如今恰好有了機會,我們?nèi)ヶ毖﹪戏竭吘澈貌缓茫犝f那裡氣候溫暖,山水衆(zhòng)多,如果不去真的太可惜了。”
他的眼中滿是星星點點,顯然對日後的旅程很是期待。
聞言,樑垚等人大驚,霰雪國正南方邊境路途崎嶇,要到達那風景秀麗之地,少說也要走半個月,可是軍師霍封卻是隻給了他們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啊!
林雲(yún)卻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小南說出的“去南方”,像是一記紡錘,狠狠地刺在了他的心間。
往日年少時的點點滴滴又重新浮現(xiàn)在了他的心頭,而小南彷彿又變爲了那個因不諳世事而慘死的小乞丐。
回憶越積越濃,很快,便從心間漫延而出。
若是在從前林雲(yún)聽小南道出此言,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帶著小南前往霰雪國正南方邊境,也好爲其恢復(fù)些生前的記憶。
只是如今軍機任務(wù)在身,林雲(yún)又如何能抽身離去?就算沒有他幫忙,樑垚、瘦猴與計淳也有可能可以完成這任務(wù),可說到底,他畢竟也還是雪鷹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決不能做事全憑心意。
想到這裡,林雲(yún)再次嘆了口氣。
或許,這便是長大的壞處了。
年幼的時候有夢有活力,可偏偏沒有能力完成自己的夢想,待到有了能力,偏偏又要礙手礙腳。因此,人生總是會有許多遺憾,而有時候也是沒辦法避免的。
正如人們所說的,有缺憾的人生纔是完美的。
“我不能帶你去。也罷,我就老實跟你說吧,此行我有任務(wù)在身。”林雲(yún)索性將事情告訴了小南,他有自信,小南一定不會將這番話告訴霰雪王。
小南奇道:“任務(wù),什麼任務(wù)?”
林雲(yún)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道:“燒糧。”
小南恍然大悟,小腦袋晃了一陣,對林雲(yún)道:“我道是什麼事,原來你是要斷霰雪王的糧道,可是我可要提醒你,如今浜道附近全都是高手,有幾位連我都不是對手,在煉神級別的修士中也算是頂尖的存在了。”
“我不是去浜道,”林雲(yún)無奈道,“我們?nèi)ズ冻牵茄e近些年連年豐收,是霰雪王徵集糧草的主要城池。”
小南連連擺手:“別去了,別去了。”
“爲何?”林雲(yún)奇怪地問了一聲。
小南搖了搖頭,草帽下的小鈴鐺連連作響,他臉上露出了驚悸的表情,道:“那地方很邪門,上次我去催糧,卻差點死在那地方。”
林雲(yún)立時瞪大了眼睛,小南如今已是傳說裡殭屍中的王者“魃”,依靠著強悍的肉身與對屍火的掌控,就算是一些煉神五層乃至六層的高手在他手中也討不到好。
如此實力,又爲何會死在哪裡?
彷彿是看懂了林雲(yún)眼中的疑問,小南嘆道:“那地方真的很邪門,不知爲何,我只要踏入那寒露城半步,體內(nèi)的屍氣就會猛地外泄,渾身也沒力氣,若不是城外的殭屍機靈地將我拖了出來,我可能真的會死在那裡啦!”
“屍氣外泄,還沒力氣?”林雲(yún)越聽越懸,難道是高人在寒露城佈下了大陣不成?
此時,計淳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睛瞪了一下後,隨後便恢復(fù)如常。他的實力低微,並不懂得傳音入密,因此便將心中的秘密保存了下來,尋思待日後擺脫了小南後再告知於林雲(yún)。
“哈哈,殭屍王,我還以爲你多厲害,想不到這世界上也有你不敢去的地方?”樑垚嗤之以鼻道。
小南氣鼓鼓地瞪了小南一眼,道:“不僅僅是我不能去,就連我手下的殭屍也無法入城,城中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與我體內(nèi)的屍氣相沖。當然,那力量比我的屍氣要強大的多。”
聽到這裡,林雲(yún)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關(guān)於這寒露城,他以前也並非毫無瞭解,似乎當初他在安北城時,於閒暇中聽林北澤提過幾句。
原來那寒露城的天氣亦是十分寒冷,雖比不得四季嚴寒的安北城,但也相去不遠,可這城卻偏偏邪了門,無論種植何等作物都能茁壯生長。
彷彿,寒露城已經(jīng)忽略了天地間的自然規(guī)律,自成規(guī)則。
當年安北城連年穀物失收,林北澤爲此憂思傷神了甚久,爲了此事,他還專門登門拜會了寒露城城主,想從後者那裡“取經(jīng)”。
而寒露城城主則是一臉茫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林北澤,豐收並非是他們種植方法得當,而是歷來如此。
而林北澤自然是認爲那寒露城城主不願賜教,回到安北城時還曾大罵,道是大家都是爲了百姓,想不到那寒露城城主居然如此摳門。
當初的林雲(yún)當然不會把這當一回事,可如今回想起來,此事卻是大有蹊蹺。
也許,在那寒露城中確是有什麼秘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沉吟了良久,林雲(yún)忽然對樑垚道:“這樣,你和瘦猴、計淳大哥一起去百樑城盜取大印,我先去寒露城探探虛實。百樑城只是一荒城,城中並無高手,你們?nèi)艘煌巴鶓?yīng)該也手到擒來。”
樑垚遲疑道:“可是,統(tǒng)領(lǐng)……”
“無妨,我自有計較。”林雲(yún)向樑垚點了點頭,其中的意味當然很明確,這是一個折中的辦法,既能打探寒露城的秘密,又能引開小南,從而不至於讓小南破壞他們的計劃。
這時,計淳走上前來,拍了拍林雲(yún)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統(tǒng)領(lǐng),那我們就十日後在寒露城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