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膽子!”蘇驚羽聽見身後的人氣急敗壞的聲音,想來又是哪家大小姐,耍起了大脾氣。
通常敢用如此刁蠻狂妄的語氣,身份一定不低。
可蘇驚羽卻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對於惡霸一樣的人,她自有更惡霸的方式來教訓對方,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著,惡人自有惡人磨。
如此想著,蘇驚羽無聲一笑,而後抓著身後那人的手一個用力,將她直接帶到了身前——
這麼一來,也讓她看清了對面那人的面容。
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華,一襲淺紫色衣裙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軀,穠纖合度,她一頭烏髮及腰綰梳整齊,髮質(zhì)柔軟秀美,眉若柳黛,面若桃花,膚若凝脂,此刻,那雙大眼正望著自己,似乎是有些發(fā)怔。
蘇驚羽眼尖地發(fā)現(xiàn),她右邊的臉頰上,點綴著一粒小小的硃砂痣。
蘇驚羽目光微閃。
君祁攸送來的竹簡上有記載,二公主尹紅砂,右邊臉頰生來帶著一粒硃砂痣。
應該說是巧合,還是上天有意安排呢,才收拾完一個八公主,又來一個二公主。
“我就是膽子大了怎麼著?”蘇驚羽朝她微微挑眉,抓著她的手卻沒有鬆開,“你咬我啊?”
此刻她是男子的裝扮,遇上這樣的刁蠻公主,乾脆就僞裝成浪蕩子來戲弄戲弄對方。
“你……”尹紅砂從怔愣中回過了神,望著正對面的蘇驚羽,水眸微瞇。
這個男子相貌倒是十分俊俏,眉眼中帶著玩味之色,似乎有些紈絝不羈。
在鸞鳳國,這樣的長相若不是達官貴人的話,一定會淪爲小白臉。
然而蘇驚羽的表現(xiàn)全然不似小白臉,而是十足的紈絝子弟的做派,這讓尹紅砂心中猜測著,莫非是個貴族?
想到這兒,她低斥一聲,“放開我的手!”
“脾氣還挺大的麼,你可知道我是誰?”蘇驚羽眸光中浮現(xiàn)似笑非笑之色,再度伸手一扯,將對方直接扯到了自己身前,而後另一隻手伸出,捏上了她的下頜,讓她正視著自己。
尹紅砂頓時木訥。
一向都是她調(diào)戲男子的,今兒竟然被一個紈絝子弟調(diào)戲?
想到這兒,她心中不甘,想要掙扎,可她的力氣不及蘇驚羽的大,便只能嚷嚷著:“我再說一遍,放開我!你敢這麼對我,你再不放開我,有你好看!”
“喲,這麼兇,你可知現(xiàn)在是你在我手上,任你說話再有氣勢也不過是無畏的掙扎。”蘇驚羽冷哼一聲,捏著她下巴的手一緊,道出了一句經(jīng)典總裁式的惡俗臺詞,“敢這麼跟我說話的女人你還是第一個。”
尹紅砂:“……”
同一時,一直坐在正對面無聲看戲的賀蘭堯眼角聳動了一下,素來冷靜的面容呈現(xiàn)出一絲龜裂。
小羽毛她竟然……調(diào)戲一個女子調(diào)戲得如此開心。
且她的做派一點兒也不青澀,倒像是個老手,彷彿她常常這樣調(diào)戲女子,那麼嫺熟……
賀蘭堯的目光流露出不悅。
原本看蘇驚羽在興頭上,想著讓她玩玩也就罷了,反正與她有肢體接觸的只是女子,無妨。
但現(xiàn)在看來,她是玩上癮了?
扮了回男子,還真把自己當男子了。
“別不知好歹,我最後說一遍,放開!”尹紅砂顯然被蘇驚羽逗得惱了,可一隻手被蘇驚羽扯著抽不出來,便只能用另一隻空著的手,試圖拯救自己被蘇驚羽緊扣著的下巴。
可她並不是蘇驚羽的對手,徒勞掙扎許久之後也無效,便只能半怒半威脅道:“你若再不鬆開,我剁了你的爪子!”
“那我等著你來剁。”蘇驚羽挑了挑眉,“別光說不做,你倒是剁啊!”
“你有種就放開我!”尹紅砂怒起。
“我爲什麼要放開你。”蘇驚羽笑的溫和無害,“你聽聽自己這是什麼口氣,你讓我放我就放,那我多沒面子?”
“無恥之徒。”尹紅砂磨牙。
此刻,她只要搬出身份便能壓制這個紈絝子,可她又不能搬出身份。
這大堂之內(nèi)這麼多雙眼睛,若是讓這麼多人知道堂堂二公主被一個浪蕩子佔便宜且還無計可施,她的臉面往哪兒擱?這件事兒恐怕很快會傳開,成爲帝都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
只要她不說出身份,衆(zhòng)人看過之後也就很快忘了,當成書頁一樣翻過去,不會多加議論。
如此想著,尹紅砂擡眼,掃了一遍四周,大多人依舊喝酒吃菜,對這邊好似漠不關(guān)心,偶然有幾桌客人看過來,卻也是抱著看好戲的態(tài)度。
蘇驚羽此刻自然知道尹紅砂的心思,卻不點破。
名人和一般百姓的區(qū)別就是,名人出個洋相,整條街的人都會知道,且一傳十十傳百,而尋常百姓出個洋相,看者頂多笑上一笑,笑完之後很快就忘。
尹紅砂自然屬於前者,沒敢以身份壓人,是因爲看重面子。
因此,再憤怒,她也只能低咒一聲無恥之徒。
“無恥?我無恥?”蘇驚羽衝她眨了眨眼,“你看我的牙齒不是都在麼?哪裡就無齒了?嗯?”
尹紅砂:“……”
“差不多得了。”這回開口的是賀蘭堯。
他實在是看不順眼小羽毛調(diào)戲女子的模樣。
在他看來,蘇驚羽只能佔他賀蘭堯的便宜,至於其餘的生物,無論男女,他都不允。
捉弄捉弄也就罷了,怎麼就不知點到即止。
蘇驚羽將賀蘭堯的話聽在耳中,笑道:“我只是與這位姑娘眼緣好,想多與她交涉交涉。”
蘇驚羽依舊沒有鬆開尹紅砂,饒有興致地欣賞對方慍怒的神態(tài),心中只覺得大快人心。
她沒有注意到,斜對面角落的桌子,一名黑衣斗笠男子正饒有興致地望著她們這兒,更準確的說他的目光是落在蘇驚羽的身上。
真沒想到啊,在這兒也能碰上了她。這一次竟假扮男子調(diào)戲人家姑娘。
蘇驚羽自然沒空去注意黑衣男子這邊,只看著身前的女子笑道:“怎麼?說不出話來了?”
尹紅砂被她如此戲弄,只覺得惱怒不已,長到這麼大,從未有一個男子敢對她如此,動手動腳不說,還——言語輕薄。
在今日之前,她從未被男子佔過便宜,小白臉們哪個不是對她畢恭畢敬,千方百計地討好,貴族公子們也是對她客客氣氣,今日的這個男子,若是知道她的身份,還敢這麼放肆麼?
她面上不悅,可是,望著對方閃爍著笑意的眸子,脣角斜勾的弧度,不知爲何心下……竟有些悸動,甚至有那麼一點不排斥。
但很快,她便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她在想些什麼,這個男子正在戲弄她,她應該狠狠地教訓他一下才是。
想到這兒,尹紅砂冷哼一聲,擡起膝蓋就要頂向蘇驚羽的腹部,卻不料,對方十分敏銳地往旁邊一躲,而後趁著她要落腳的時候,快速提起膝蓋頂了回來——
尹紅砂悶哼一聲,由於施力沒有蘇驚羽大,導致她變成了被攻擊的那一個,腿一軟險些栽倒。
蘇驚羽終於鬆開了她的下巴,卻是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身,讓她站穩(wěn)了。
賀蘭堯見此,鳳眸當即一沉,“別玩了,鬆手!”
“你……”尹紅砂望著蘇驚羽無賴的模樣,想要斥責,開口的那一瞬間,卻又詞窮了。
她竟然對一個佔她便宜的紈絝子感興趣,真是見了鬼了。
同時,蘇驚羽瞥見了賀蘭堯陰沉的目光,似是暗含警告,只好撇了撇嘴,鬆開了尹紅砂的腰,將手收回。
“罷了,本公子不逗你了,你走吧。”蘇驚羽噙著笑容,朝尹紅砂道,“快點兒走,留在這兒,你也教訓不了我,就憑你的功夫,只有被佔便宜的份,要教訓我,下回吧。”
“呵。”尹紅砂冷哼一聲,“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住你了。”
“我也記住你了。”蘇驚羽道,“畢竟能引起我興趣的女人不多,你算是一個吧。”
“噗——”蘇驚羽這一句話出來之後,耳邊竟響起了一道噴水聲。
蘇驚羽聞聲,眼角微微聳動。
誰笑噴了?
不是阿堯,阿堯一直便是陰著臉,也沒喝水。 ◆ttk an◆¢o
蘇驚羽轉(zhuǎn)過頭掃視酒樓內(nèi)的人,卻見所有人正埋頭吃飯,原本看熱鬧的幾桌人中,也並沒有人在喝水。
蘇驚羽翻了個白眼。
也不知是誰如此不給面子,這樣的臺詞有什麼好笑的。
無論是放眼哪個時代,大多數(shù)的姑娘們似乎都很嚮往‘霸道總裁愛上我’之類的如夢似幻一樣的愛情,所以她認爲她的這些詞已經(jīng)足夠讓一個女子不知所措的。
絕大多數(shù)女子,抵抗不了霸道總裁金句,即便是豪放的鸞鳳國女子,頭一次遇見這樣的情形,也很難保持鎮(zhèn)靜。
從尹紅砂的態(tài)度便可以看出來了。從最初的野蠻,到後來的氣惱,再到此刻的無奈,似乎都在昭示著:自己的方法很有效。
才這麼想著,卻見對面的尹紅砂忽的擡眸看了自己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怎麼,想記住我的名字,好來找我算賬?”蘇驚羽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我偏不說。”
“連你的名字都不敢告訴我,還說對我有興趣。”尹紅砂輕嗤一聲,“敢對我如此無禮的男子你也是第一個,走著瞧。”
言罷,她冷哼一聲,轉(zhuǎn)過身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驚羽望著她的身影走出酒樓,聳了聳肩,而後坐回了椅子上,望著正對面一臉冷淡的賀蘭堯,笑道:“阿堯……”
“好玩嗎?”賀蘭堯不冷不熱地開口,“我先前竟不知,你有這麼流氓的一面。”
“挺好玩的。”蘇驚羽挑了挑眉,“你沒看到她方纔那個表情,氣的半死又無可奈何,她不敢自曝身份的,除非她不要面子。這個啞巴虧,她只能吃了。”
“小羽,你可知,你玩得開心的同時,也招惹了一個麻煩?”忽有一道帶著笑意的男子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方纔戲弄的這位,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小心眼,你調(diào)戲她,她卻似乎對你有了點興趣,若是讓她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份,你可知這纔是個麻煩?”
蘇驚羽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頭也沒回,“真是稀奇啊,君大樓主竟然會來這種不符合你身份的地方?以你的性格,用餐的時候不都是將地點設在華麗麗的房屋中,沒有閒雜人等麼?”
“是呢,我通常不來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聒噪得很,今日是難得來此。”君祁攸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蘇驚羽身後,輕描淡寫道,“好幾日沒出門,悶得慌,出來閒逛,正好路過這家烤鴨店,便進來買點兒香辣鴨脖打包帶回去。”
“香辣鴨脖?你也吃這個?”蘇驚羽道,“那不是君清夜喜歡吃的麼?你打包回去給他吃的麼,真貼心。”
君祁攸:“……”
“我想,以你的頭腦,應該不會看不出那女子的身份。”君祁攸徑自到了桌邊坐下,慢條斯理道,“我給你的資料上寫得很詳細,二公主的右側(cè)臉頰上,距離鼻子半寸的地方有一顆硃砂痣,最好辨認的就是她,你不可能眼神差到看不出來罷?”
“我看出來了啊。”蘇驚羽道,“我從見她第一眼便看出來了,可我還是選擇了去調(diào)戲她,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值得挑戰(zhàn)的事兒,挺刺激啊。”
君祁攸道:“是挺刺激,在賀蘭兄如此陰沉的眼神下還能繼續(xù),你倒是挺有膽量。”
“怕什麼,我調(diào)戲的是女人,又不是男人,我們家阿堯纔不會耿耿於懷呢。”蘇驚羽呵呵一笑,視線觸及賀蘭堯的臉色,笑聲立即低了不少。
君祁攸見她笑得沒底氣,繼續(xù)說風涼話,“你該不會是個男女通吃的吧?看你調(diào)戲女子也很嫺熟,無賴的話更是隨口就來,倒像是曾經(jīng)做過多次這樣的行爲,一點兒都不像生手,在這一方面,我二弟這個老手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君祁攸,你夠了。”蘇驚羽板起臉,“如果你是來說風涼話的,那你可以走了。”
“好了,不說,我只是來關(guān)心你們?nèi)蝿者M度的。”君祁攸道,“不介意跟我說說吧?”
蘇驚羽面無表情道:“六公主尹蘭芙已經(jīng)被掌控,七公主尹含霜陷入沉睡,睡多久我說了算,八公主尹香筠死無全屍,二公主尹紅砂才勾搭上,三公主四公主還沒有計劃。”
“八公主死了?”君祁攸挑眉,“我以爲你不會殺人。”
“沒惹我的,我可以放過,踩我底線,自然不能留了。”蘇驚羽不鹹不淡道,“前面這幾個都好對付,接下來的好不好對付可就不知道了。總不可能個個都是智障,女皇這麼多孩子,總會有那麼一兩個聰明人。”
“三公主尹殤骨,較爲複雜。”君祁攸道,“建議你留到最後。”
“這我明白,不勞你提醒。”
君祁攸:“……”
……
二公主府。
雅緻寬敞的屋子裡,一抹淺紫身影站立在檀木方桌前,望著桌面上一幅畫紙出神。
畫中一名男子,俊美無儔,烏髮束於頭頂,只纏了簡單的髮帶,剩餘全散在肩後,精緻的脣角揚著淺淺的弧度,萬分優(yōu)雅。
“不像不像。”尹紅砂搖了搖頭,“他沒有這麼優(yōu)雅,他分明就是個紈絝的無賴。”
伸手將那畫紙拿起,她轉(zhuǎn)過頭望了一眼屋子角落,那兒堆著十幾個紙團子,全是她的失敗作品。
外人要是此刻推門進來看,一定難以置信這竟是二公主的閨房。如此的——凌亂不堪。
尹紅砂望著手上的畫,斂眉思索了好片刻,考慮著要不要也擰成一團。
面容像,神態(tài)不像……按理也是失敗之作。
她也不知道爲何,回來的路上,腦海中都是那個紈絝子的音容笑貌,鬼使神差地到了書房,竟還提筆畫下來了。
這個放蕩不羈的紈絝子,是真的引起她的興趣了麼……
“難得畫一幅好看一點的,先裱起來吧。”她自言自語地道了一句,而後將畫紙輕輕放回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