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我不再信你了
“我何時教過你委曲求全?”
歸晚輕輕著搖了搖頭。四年前,她就是不知道委曲求全,事事都要求全責(zé)備才落到了那般地步。若是她能學(xué)會妥協(xié),多學(xué)一些圓滑事故,學(xué)會收斂鋒芒,就不會是被賜一瓶毒藥的下場了。
那整日整夜永無休止的疼痛,那黯無天地,幾近絕望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所以,再不信他的話,變得如此簡單。
楚蘭若,你對我好,是爲(wèi)了那些微的興趣吧?那麼,把這興趣一直保持下去吧!
“呵……”歸晚笑了,璀璨的笑意在清亮的眼睛裡乍然盛開,明媚而又狡黠,“右相大人……”
“右相大人……”她的聲音拖得又軟又長,十足的調(diào)笑的腔調(diào),“方纔我若不想委曲求全,結(jié)果會是如何呢?”她偏頭望著他,示威似地晃了晃手中的一抹晶亮。
林千夜饒有興致地笑了,這個小東西,她分明是沒有把握纔不出手,現(xiàn)在倒是拿著一枚銀針做張做勢了:“沒良心的小東西,當(dāng)心紮了手。”
歸晚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左手輕輕一彈,一枚極細(xì)的銀針從指尖劃出,沒有半點聲息地從身後接近他的脊椎大穴。兩人離得太近,想要避開已不可能,何況他閃開,就會傷了她。林千夜眼也沒擡,反手一揮袖子,一抹勁風(fēng)掃過,堪堪打偏了那枚針,幾不可聞的“奪”的一聲,銀針?biāo)剖轻斣诹耸颤N東西上。
故意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銀針使得又狠又準(zhǔn),她倒還真下得去手。他應(yīng)付得輕鬆寫意,叫人看不出其中的驚險。換做旁人,真有可能叫她給算計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動手,實打?qū)嵉模瑳]有耍半點花腔。林千夜揚了揚眉,眼底閃過一抹暗芒。
她閒閒地收回手,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彷彿方纔只是開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差一點,真是可惜。右相大人,我這銀針用的,比先前進(jìn)步了吧?”
“確實是長進(jìn)了。”何止是長進(jìn)?她都膽肥到想知他於死地了。
“騙人!你都沒發(fā)現(xiàn),我方纔用的是左手。”那神情倒十足像了獻(xiàn)寶不成的孩子,自然,做了壞事之後,是要馬上裝傻賣乖的。
“嗯。”林千夜低低一笑,似是贊同,“再這般頑皮,我倒不介意換成打你手心。”
夜色中黑色的水突然多了一抹暖色,那是在慢慢靠近的火光。
“看吧,如此,右相大人只是想打我手心而已。”歸晚笑了笑,攤開手掌,手上赫然躺著一枚細(xì)細(xì)針,“若我方纔不肯委屈些,把它也往右相大人身上招呼,大概,右相大人立馬就會擰斷我的脖子。”話音未落,她手腕一翻,那枚銀針竟以詭異的角度朝他眉心飛去。
楚蘭若,什麼沒教過我委曲求全?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你還會這麼說嗎?
他就知道,她的脾氣怎麼可能說改就改?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想出一口方纔被打了屁屁的惡氣。
從前的她,總是不知不覺地依賴他,只要他什麼,都會全心全意地信賴,如今,她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再也不信他了!
“煩請轉(zhuǎn)告貴主,更深露重,路上多有不便,在下前來迎接我家小姐。”船艙外,澤雲(yún)清朗的聲音在歸晚聽來宛如天籟。
這個澤雲(yún),真是孺子可教。
歸晚折了折腰:“右相大人,我家人來尋了。我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總是不妥。後會有期。”
走出船艙,前面是一艘精緻漂亮的畫舫,侍衛(wèi)長澤雲(yún)立在船頭躬身等候。
“澤雲(yún),你委實是太貼心了。趁此良宵,不如順便一遊西子湖?”她一下子撲了過去,就澤雲(yún)在,沒有蘇蘇那個管家婆,太好了!
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了歸晚精力充沛的聲音,林千夜指尖夾著那枚銀針搖頭失笑,久別重逢,小丫頭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呀!不過這手銀針倒真是漂亮得叫他都生出幾分意外。
“來人。”他漫不經(jīng)心地吩咐了幾句,最近的日子果真是太無聊了,絕對的。
本來安定府收監(jiān)黑鷹時還十分猶豫,林右相緊接而來的一個手令叫他一下子把心放到了肚子裡。當(dāng)即從隔壁的州府借了一個個手極穩(wěn),刀極快,心理素質(zhì)極佳的劊子手,務(wù)要把那隻鷹片得又薄又均勻。
那日,黑鷹到嚥下最後一口氣,都沒斷過叫聲,落在尋常百姓眼裡,自當(dāng)這個悍匪的身體是多麼變態(tài)。只有稍有門道的人看出,他是給下藥了,被強(qiáng)制著不得不清醒和興奮,受的痛苦自是加倍。
自然,歸晚是不知道了,自打採菱節(jié)結(jié)束之後,她興致勃勃地拖著澤雲(yún)遊了一天的西子湖,之後連安定城都沒回,繞了兩天的路把那羣女子交給了湄。
“大老闆,你在採菱節(jié)上被一個俊俏的男人給綁走了?”湄?zé)o論何時都改不了八卦的習(xí)性,“澤雲(yún)真是掃興,半途把你劫回來,大老闆就沒有狠狠地罰他?”
歸晚涼涼地覷了她一眼:“你再多嘴,我立馬讓沈放來找你。叫你連寡婦都做不成。”沈放就是湄的前夫,那個生生被湄當(dāng)成了死人的人。
見沈放那個死男人比扣她月俸要嚴(yán)重何止嚴(yán)重千倍。湄耷拉下了腦袋,沒氣了。
“湄,沈放就是愚孝了點,對你確實是真心一片,你真的不打算見他一見?”她這純粹是看戲不怕臺高。
湄雙手合十,連連討?zhàn)垼骸按罄祥洠义e了,您饒了我吧!看在我?guī)湍憬恿四屈N大一個爛攤子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吧!”
歸晚柳眉一豎:“我白白送你二十多個美人,你當(dāng)是爛攤子?”
湄噎了一下,弱弱地反駁:“大老闆……我還是喜歡相公,不喜歡美女的。”
歸晚斜了她一眼。湄乖乖低頭,她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蕙質(zhì)蘭心,多才多藝還不嬌氣的美女自然是多多益善,她開的茶莊若是有這樣三五個品貌氣質(zhì)皆屬上乘的大美人往那一站,隨便泡上一杯茶,就足夠吸引人啊。成衣店的衣裳,首飾品的首飾,水粉店的胭脂用在她們身上就是活招牌。書畫店裡若有一個漂亮的女掌櫃爲(wèi)你買的扇面題上幾個字,塗抹上幾筆,不也是十分風(fēng)雅的事?就是再不濟(jì),她們都是學(xué)過管家理財?shù)模虼蛩惚P也比店裡的夥計強(qiáng)呀。
可是,她是什麼出身?那些女子又是什麼出身?瞧瞧大老闆給她們的待遇,她就是把自己賣了也養(yǎng)不起她們呀!
“湄。”歸晚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用怕的,安置她們的事我來做。我有一個設(shè)想,你幫忙參詳參詳……”
湄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若當(dāng)年沈放能看出她的害怕與無助,安慰她一句“有我在,不怕的。”若有一次能在婆婆嘲笑她時站在她身邊,大抵她最後也不會那樣決絕地自請求去了。
“大老闆。”她第一次如此真心誠意地勸誡歸晚,“那個人太危險了,你還是離他遠(yuǎn)些吧。”這些年,歸晚跟她成了莫逆,她也知道了些她跟林右相的牽扯。當(dāng)年的她,眼中分明是痛徹心扉的傷情啊。曾經(jīng)那樣傷筋動骨的疼痛過,豈是簡單的一句不在意,就能真的不在意的?
“無妨的,湄。”歸晚不在意地笑了笑,“何況,他說的沒錯,我的願望,還要靠他幫我實現(xiàn)。”
“你這是玩火**。”
“火終究是要燒起來的,我不過提前讓它燒旺了些。”至於會不會燒到手,就要看個人的本事了。
楚蘭若,這次,我絕對不會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