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安源君!我是松井秀明,我剛纔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了,你都沒有接,我猜你可能是在忙吧……嗯,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你,希望你聽到這個留言能夠及時回覆我,萬分感謝了!”
就快一年了,我一直陷於一灘泥沼,始終脫身不成。陰影中,我用盡全力燃燒著自己的生命,不惜恣意糟踐。在我眼裡,承諾仍是太過誘人並且無比脆弱的東西,諾言太多便容易喪失心志。一如我曾經丟失的諾言,不是他不允諾,而是被我弄丟了。
微笑不語。
因爲內心蒼白。
因爲語言枯竭。
你看我就是這樣,我是丟丟,連承諾都丟的一塌糊塗。我學會用眼睛回憶過去,用心找尋愛戀,用手感受溫暖。別誤會,我不是在後悔,也不是在抱怨。是我太頑固的個性依舊原諒不了寂寞犯的錯。執著是疥在心頭的疤,醜陋無形,他的,我的。原來我的殘忍我的可惡不只是讓愛我的人疼痛。也傷害了自己。
原來,一切都還在。但我沒有不小心,是太過小心了抓緊的纔會掙扎。然後,逃之夭夭……我說,親愛的,我想你。我會在電話旁無生無息的哭泣。我會用我的任性我的霸道我的無理取鬧讓他妥協。我會對著鏡子填補一個上揚嘴角,給自己,也是給他。奇怪的是我不相信長久,不相信諾言,卻相信愛情。 更新第二十四章
——摘自鬆井的日誌
小時候,我們都會玩一種正義對抗邪惡的遊戲,而最後的結局當然是正義戰勝了邪惡,於是好人們歡呼,壞人們喪氣。到了成年人的世界裡,我們發現自己很難去分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因爲有些壞人們始終面帶微笑,而且又很好相處。這是一個好人匱乏,壞人僞善的時代。
當安源踏進家門那一步的時候,他臉上的微笑逐漸轉變爲驚訝,他看了看一旁躺在沙發上看著肥皂劇的克里斯,有些激動地摟住克里斯的脖子,親暱地問道:
“親愛的,你今天怎麼會想到要整理房間的???哇,家裡都被打掃得很乾淨的呢!”
克里斯鬆了聳肩膀,搖頭道:“不是我整理的,是鬆井君!”
安源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了,他鬆開手臂,直直地站起身來,問道:“他來做什麼?”
“哦,鬆井君很友好呢!他送了一些中式早點過來的,他做得可真好吃!”克里斯指了指冰箱,說道,“我留了一點給你,他說放在微波爐裡微熱兩三分鐘就可以了,不過還是現做的好吃,你是享不到這口福啦,誰讓你今天那麼早就去上班了……”
“你跟他有說些什麼嗎?”
“我們就聊一些有的沒的,我發現鬆井君也蠻善談的?!?更新第二十四章
“是嗎?你們大致聊了些什麼內容?。俊?
“我忘了,無非就是我跟你怎麼認識,怎麼交往的咯……”
安源終究不再追問,他拎著公文包走進臥室,然後脫掉西裝外套,走到保險箱前,輸了一連串的安全密碼,保險箱開了。安源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疊文件,穩穩當當地放在了保險箱裡的第二層的第三個文件夾裡。他又從底層的最右邊拿出一本厚厚的日記本,關上了保險箱,走向了書房。
“喂,鬆井君,我是安源!”
“哦,安源君,我今天打了你好幾個電話呢……”
“我知道,不過我之前一直在忙工作,所以沒有時間及時回覆你。你說你找我有事?”
“是的……”
“是什麼事情?”
“我想,我想談談你跟惠子小姐的事情……”
“我跟惠子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是你殺死惠子的,對不對?”
“什麼?!鬆井,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我只想知道是,還是不是?”
“……當然不是了!鬆井,你今天怎麼了?難道你今天來我家也是因爲要和我說這個?”
“是的……”
“……我覺得,我們真的需要好好談一談!”
2,
回到宿舍的鬆井,心裡還有一些不安和恐懼。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整理起其實不怎麼亂的書桌,以此來緩解心中煩躁不安的情緒。
牀上的村下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揉著眼睛坐起身來。
“你回來了?一大早就爬出來,你去做什麼的???”
鬆井邊整理邊回道:“去見一個人,可是沒有見到?!?
“誰啊?”
“安源君?!?
“你找他做什麼?”村下有些緊張地問道,而鬆井卻沒有察覺寫在村下臉上的敏感。
“上次買早點的時候遇到他,答應給他做份便當的,就趁今天帶給他?!?
“這樣啊……”村下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去摟鬆井的腰。
被摟著的鬆井其實心裡還蠻開心的,嘴裡卻說著:“要死了,你怎麼只穿著內褲,還不趕緊躲到被窩裡去,小心感冒!”
村下笑著把鬆井摟到牀上,然後開始脫鬆井的衣服。
“你怕我感冒,就讓我取暖唄!”
鬆井害羞地想要掙脫,力道上卻敵不過村下,於是只好作罷?!昂冒桑冒?!”鬆井自己脫了衣服,窩進了被窩裡。
躺在村下的懷裡,氣息卻很平靜,沒有一絲雜亂。他感覺村下亦是如此,因爲在他的胸口,他聽到的是規律的心跳聲。
“鬆井……”
“嗯!”
“再過兩三個星期就是櫻花節了,我想帶你去富士山看櫻花!”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來日本一年了,還沒去過富士山呢!”
“我已經在那邊定好房間了,到時候我們好好在那邊玩幾天!”
“你怎麼那麼早就定房間了?”
“你難道不知道櫻花節是日本很盛大的節日嗎?那時候會有成千上萬的遊客去富士山,如果我們不早點預訂房間,到時候我們就沒房間住,只能睡大馬路咯!”
“原來如此!”
“你知道嗎,鬆井?我已經攢了很多很多的錢,只要我們有時間,我可以帶你去日本很多好玩的地方,像京都,名古屋,北海道……我甚至還想帶你回你的祖國看看,我想了解生你養你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我之前對中國有太多誤解了,可是我現在不會了,它也是一個美麗的國度,我要向你一樣深深地愛它!”
鬆井感慨了一聲,他看了一眼村下,在村下的眼裡看到幾許幸福的目光,感動不由而生。他吻了吻村下的胸膛,說了一聲“謝謝!”
我。
寂寞並不空虛。有時候因爲寂寞才讓自己敢於赤裸裸的面對自己,纔不得不選擇追憶。那個半年的夜裡總是醒著,多少次凌晨醒來耳機子壓在身下,線也纏繞著,廣播還開著。刺耳的聲音,已經沒了電波臺,關掉,繼續睡。還以爲如此的惡性循環會持續大學生活。後來發現臉上因爲休息不好生了好些不速之客,便放棄了此行。結果還是老樣子,不速之客還在。該走的留下了,不該走的消失不見了。最近,疾病,車禍,謀殺都成爲我對生命的恐懼。開始不安,開始感覺生命如承諾般脆弱。過馬路的時候不再漫不經心,下意識去牽身邊人的手。堅持等所有車輛駛過再奔跑向對邊。我會好好活著!在冬天和春天的交際時刻,我不再放縱自己,意識到無法操縱的生命會突兀盛放又突兀碎敗。
3,
坐在鬆井對面的安源儘量保持著平靜,他知道這次他們的談話會有些過於沉重,他本來打算等鬆井先開口的,可是對面的鬆井一直盯著自己的茶杯,沒有任何的表情,任何的言語。他覺得自己終究還是打破這樣的沉默,於是他先開口了。
“你到底聽誰說是我殺了惠子的?”
鬆井搖了搖頭,回道:“沒有誰告訴我。”
“那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夢見她了。她在夢裡告訴我的……”
安源內心有些鬆了一口氣,表情和語氣卻還依舊:“這太荒謬了!”
“是的,我也這麼覺得……夢裡的惠子小姐跟我說了很多很多……”
“她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鬆井再次地搖了搖頭:“我忘了……”
安源微笑著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說道:“夢裡的事能相信麼?是你太過於緊張了,鬆井?”
“不,不是的!我一直對惠子小姐心懷愧疚,我總覺得是我害了她……”
“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爲我跟你的關係,所以……”
安源放下酒杯,冷冷地說道:“我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鬆井看著安源的眼睛,心裡突然一陣難受,他不知道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讓他很心痛。
“所以她的死與你無關!”安源站起身來,“如果沒有什麼事,我要走了,公司還有一大堆的工作要我去完成呢!”
鬆井聽到安源要走,他立刻抓住安源的手,懇求道:“安源,不要走,好嗎?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安源看著鬆井類似乞求的眼神,心裡有些軟,他思考了片刻,還是坐了下來。
“什麼話?”
“我知道你跟克里斯的感情很好,我也不想去破壞你跟他的感情……可是,那天我去你家,我竟然有一絲絲興奮,而且能爲你整理衣服,打掃衛生,我覺得很開心……我想,我們應該還是好朋友,是不是?”
“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自從你做了長信集團的臨時董事長,你就再也沒有聯繫過我了……我知道你忙,但是我想……我想如果當時我們愛下去,會怎樣?”
鬆井真誠地看著安源,而安源一陣語塞,他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叭绻敃r”,對於安源來說,是多麼可笑的詞彙!要是換作以前的安源,他肯定會有些幻想,但是現在的他並不會再做任何幼稚的想象。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道:
“沒有如果,當時也已經成爲了過去!”
鬆井還是不願放開安源的手,他知道自己心裡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他不會放棄。他從包裡拿出那封情書,那是安源去法國的時候,鬆井在便當盒裡無意發現的那一封。他放在了安源的面前。
“你還留著?”安源問道。
“是的……我一直很珍惜它,當我發現這封信的時候,你已經跟克里斯在一起了!”
“那你還留著它做什麼?”
“……紀念吧,紀念我們曾經沒有開始的開始……”
安源低下頭,沉默不語。
“我現在終於能夠理解你那句‘相愛卻不能相守’,我失去了,我很後悔!我很想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那是種奢望,但是我還是想……現在的我猶如那時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傻很傻的事,卻執迷不悟……”
“鬆井……我真的很抱歉……”
“不,那不是你的錯……我也寫了一封信給你,我希望你有時間能看一下……”鬆井從包裡拿出用鋼筆夾著的信。當鬆井要取下鋼筆,把信遞給安源的時候,安源眼神直直地看著那支鋼筆,久久沒有伸手去接信。
“這支筆……”安源瞪大著眼睛,他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怎麼了?”鬆井疑惑道。
“你是怎麼有這支筆的?”
“……那是一位顧客的,我當時在……在會所裡工作,那人落下的……”
“你知道那顧客叫什麼嗎?”
“……木村喬治,他後來找我的時候,我才知道的,怎麼啦?”
“沒什麼!”安源死死地按著桌角,終於剋制自己內心早已翻騰的情緒,過了好久,他冒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