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雲到達司徒凜約他的餐廳，就有人出來迎接他。

“你好，顧先生。”餐廳經理對顧易雲彎了彎腰，微笑著說道：“司徒先生讓我來接你。”

“嗯。”顧易雲應了一聲，表情卻是有點不好。

這一下車，就有人來接應，司徒凜是把他的車牌號都告訴了別人，專門逮著他嗎？

怎樣，怕他突然後悔，跑了？

李逸軒眨著眼睛，環視四周，乖乖地被顧易雲牽著手，不敢胡鬧。

兩人跟著經理走進餐廳，偌大的餐廳裡空無一人，但是卻有很多侍應迎接他們，他們彬彬有禮，對顧易雲和李逸軒微笑，讓李逸軒吞了吞口水，有點緊張了。

“爹地……”李逸軒暗地裡拉了顧易雲的手一下，讓顧易雲停下了腳步。

顧易雲低頭看他，李逸軒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蹲下來。

顧易雲便蹲下來，問他：“怎麼了？”

李逸軒附在顧易雲的耳邊，悄悄地說道：“如果我這個時候說一些不高尚的話，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庸俗啊？”

“庸俗？”這個詞，兒子竟然還會用，“什麼話？”

“我想去尿尿……”李逸軒憋得臉紅了。

“噗。”顧易雲忍不住笑了起來。

“洗手間在那邊，我帶您過去吧。”經理對李逸軒說道。

李逸軒的臉又紅了幾分，糟糕，這麼不高尚的話讓別人聽到了！

“我帶他過去就行。”顧易雲說，握著李逸軒的手不放。

但是經理卻面露難色，“顧先生，司徒先生吩咐過，他一來到餐廳就必須看到你坐在餐桌旁等他，這時間也差不多了，您看……”

“他一來到，就要看到我坐著等他？”顧易雲重複。

餐廳經理點頭，“所以，顧先生就不要讓我們難做了，如果得罪了司徒先生，那我們全部人都要失業的……”

顧易雲皺著眉頭。

司徒凜有毛病吧，什麼事兒都管著，還必須讓他乖乖坐著等他？控制慾太強了吧！他是以爲自己是人，別的人就不是人啊！

“放心，如果你們被解僱了找我，我會僱傭你們。”就算傾家蕩產，他也要收購這餐廳，保住這些人的飯碗！讓司徒凜以爲自己有錢就可以爲所欲爲！

“他來了，就讓他等我。他不願意等，就叫他走。”顧易雲丟下一句話，抱起了李逸軒，冷著臉，“你帶路，洗手間在哪兒？”

司徒凜走了更好，一了百了，省得他看到他的臉，會生氣！

餐廳經理見顧易雲的表情不太好，也不敢招惹，只能快步在前面帶路，讓小孩子早點上完洗手間，早點出來。

就在李逸軒上洗手間的當兒，司徒凜來了。

司徒凜帶著司徒俊大步走進餐廳。

“兩位司徒先生好。”侍應上前引路，道。

司徒凜不說話，直接往裡面走，走到他訂的桌子前，一看，沒人。他的眸色有點冷，輕輕皺了皺眉，“顧先生呢？”

他明明看到顧易雲已經比他早一步先來了。

“顧先生去了洗手間。”侍應趕緊道。

司徒凜一聽，沒說話，跟司徒俊一起坐下來。司徒凜看一眼司徒俊，突然問：“你緊張嗎？”

司徒俊搖頭。

他昨天才見過爹地，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昨天都緊張完了，現在是迫不及待地要見到他。

司徒凜點了點頭，“不用緊張，他不是壞人。”

司徒俊點了點頭，看著臉無表情的司徒凜，突然問道：“那你緊張嗎？”

司徒凜又看一眼司徒俊，握起了杯子，淡淡道：“我沒什麼好緊張的。”

司徒俊還是看著司徒凜，“但你喝了我的茶。”

司徒凜的表情一滯，難得的有點呆愣，看了看手中的杯子，一皺眉，默默放下來。

他們說顧易雲上了洗手間，但是已經過去十分鐘了，還是沒有人過來。司徒凜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們還沒出來嗎？”

“我們已經派了人去看了。”侍應尷尬地說。

司徒凜點了點頭，那眉頭依然保持輕輕蹙著，讓人看著都能察覺他的不耐煩，偷偷捏一把汗。

“經理！司徒先生在催了！”一名侍應跑來洗手間。

經理也是很焦急，他已經催促了三次，但是裡面的人還是隻回答兩個字——等等。

“爹地，爲什麼我們不出去？”已經舒暢了的李逸軒問顧易雲。

顧易雲一笑，“爹地在洗手。”

“但是你已經洗了很久。”

“我就是覺得髒。”顧易雲看了看手，一副看到細菌的表情，搖了搖頭，“還是髒。”

繼續洗。

讓司徒凜也試一試等人滋味吧，坐著，好好等他。

折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顧易雲和李逸軒才姍姍走出洗手間，往餐桌走去。

顧易雲和李逸軒一出現在視線範圍，司徒凜就盯著他們看，他看到顧易雲在笑，但是他的臉色卻很冷。

顧易雲一想到司徒凜等了他二十分鐘，就覺得暢快，他知道司徒凜的脾性，二十分鐘，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很漫長了。

“爲什麼那麼久？”司徒凜問。

顧易雲卻不看司徒凜，只是看著司徒俊，“小俊？”

這無視司徒凜的話，無視得很徹底。

“我叫司徒俊。”司徒俊正式對顧易雲自我介紹。

顧易雲看著司徒俊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柔和，那是跟看司徒凜的眼神不一樣的，他點了點頭，“我知道，司徒俊，你叫司徒俊……”

“爹地。”下一秒，司徒俊就喊道，一笑，雖然跟李逸軒動輒就十分燦爛的笑容不一樣，但也是最真誠的笑容。

顧易雲一愣，他什麼話也沒說，司徒俊就喊他“爹地”了，而且，那小小的臉上，還有了笑容。

突然，顧易雲的喉頭哽咽了一下，他準備了很多話想要對司徒俊說，但是現在，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五年了，足足五年了。

五年來他想過無數次，如果他見到司徒俊會怎麼樣，司徒俊會不會不認識他，會不會嫌棄他，會不會不喜歡他這個父親……

但是，現在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顧易雲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抱住了司徒俊。

這一抱個嚴實，便有了真切的感覺，顧易雲的眼眶一下子熱了，很不爭氣就流下了眼淚，“小俊，我想你，爹地很想你……”

至親骨肉，無論他怎麼瀟灑，也割捨不來。

司徒俊不喜歡與人親暱，但是面對顧易雲緊緊的擁抱，卻是不抗拒，反倒像個小大人一樣，擡起手來，拍了拍顧易雲的手臂，“爹地你不要哭，你哭了，小軒也會跟著哭的。”

李逸軒咬著下脣，別過頭去，“我纔不會哭咧，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我比爹地男子漢多了。”

司徒凜看著顧易雲，喜極而泣的顧易雲讓人覺得心疼。

司徒凜自知自己對顧易雲是有虧欠的，加之這五年，顧易雲的眼淚代表的不止是他對兒子的思念，還讓司徒凜看清楚了自己的殘忍。

“以後，你們想見面就見面，不會再有人阻撓。”司徒凜說，突然覺得腿上一暖。

李逸軒從椅子上下來，忍不住眼淚了，這就撲到司徒凜的腿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都往他身上蹭，跟著哭起來了。

司徒凜把李逸軒抱起來，拍了拍他的背，不說話，卻在無聲安慰他。

眼淚過後，便只剩下歡笑了。

顧易雲雖然看司徒凜不爽，但是他的目光可以只集中在兩兒子身上，完全不跟司徒凜有眼神交流，話也不跟他說。

顧易雲不斷給李逸軒和司徒俊夾菜，生怕他們吃不飽，看著兩孩子好好吃飯，就安心地笑了。

“你看著他們吃就行，自己不吃嗎？”司徒凜說，夾給顧易雲一塊肉。他覺得顧易雲太瘦，得多吃肉。

顧易雲看也不看司徒凜，“小俊，多吃點，你比小軒瘦一點呢，得好好吃飯。”

“嗯。”司徒俊點頭，看李逸軒一眼，見李逸軒不斷地往嘴巴里塞飯菜，好像不用咀嚼一樣，速度很快，暴風一樣。

不一會兒，李逸軒把空飯碗往桌上一放，豪邁一叫：“添飯！”

顧易雲適時拿起了紙巾，在這空檔給李逸軒擦了擦嘴巴，皺了皺眉，“你吃慢一點，不然會胃疼。”

“嗯，我知道了。”李逸軒點頭，一笑。

司徒凜看著這交流密切的三人，強烈地感覺到自己被忽略了。

“咳咳。”司徒凜試圖爲自己增加一點存在感。

但是，司徒俊還是看著李逸軒吃飯，學著他的樣子，積極一點吃飯。李逸軒如同上了戰場，一頓海吃，見顧易雲看他，又放慢了速度，慢點吃，慢點吃，別胃疼。

顧易雲則把注意力放在兩個兒子身上，也顧不上自己吃，看著兒子吃得這麼好，就覺得幸福。

司徒凜想，他是不是應該把兩兒子支開，讓他跟顧易雲能夠單獨聊一會兒。

至少，讓顧易雲看一眼他。

司徒凜默默地在一邊散發冷氣場，但得到的只有無視。

李逸軒吃著吃著，看了司徒凜一眼，又看了顧易雲一眼，最後對司徒俊擠了一下眼睛。

因爲司徒俊一直看著李逸軒，所以看到他突然擠了一下眼睛，但是，毫無反應。怎麼？小軒眼睛疼？

李逸軒見司徒俊沒有動作，不禁捶足頓胸，他眼神兒這麼明顯，司徒俊也沒收到他的信息嗎？

不行！

那他只能單獨行動了。

李逸軒看了看周圍，目光突然落在手上握著的勺子上，主意頓生。

“哎喲，我的勺子掉了。”李逸軒一叫。

“用我的。”顧易雲說，遞給他一隻勺子。

李逸軒搖頭，“不要，我就要那隻。”

侍應們都退了下去了，沒有人幫李逸軒撿起來，顧易雲便幫他撿，這個時候，司徒凜也彎下了腰。兩人在李逸軒的一左一右，彎下了腰。

李逸軒看了看，心中一樂。趕緊地，雙腳收起來，免得妨礙到他們。

司徒凜和顧易雲一同觸碰到李逸軒的勺子，同時看到有另外一隻手，擡頭——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