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衚衕。
玥孃親手煮了一鍋蹄膀豆子湯。
湯色奶白，香氣四溢，滋味自然是極好的。
她擅長這些。
從前困難時，也是變著花樣來，哪怕是野菜豆腐，也要顯得沒有那麼慘兮兮。
再後來，有劉迅給的銀錢，她能買更多的好東西，做更多的嘗試。
進(jìn)步也是越發(fā)快了。
端起一碗，玥娘送到劉迅面前。
劉迅心不在焉。
他依舊繃直身子坐著，甚至比平日端得更端正，彷彿此處是學(xué)堂之中，只是兩眼放空，思緒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公子，”玥娘笑盈盈著，“喝一碗熱湯吧。”
劉迅這才恍惚回神，端起來一面吹、一面喝，半碗下去，身子熱了，人也清明許多。
他就這麼一瞬不瞬盯著玥娘看。
他知道玥娘好看。
五官不算頂頂出色，勝在身姿勾人、舉止嬌柔，自然更加讓人過目不忘。
初二那天，劉迅看出來了，太子殿下打量了玥娘好幾眼。
過去好幾天了，卻還有一些事情，劉迅至今沒有想通。
自打他與鄭琉定下來，玥娘不僅安安分分，還說了許多寬慰他心神的話，體貼又溫柔。
劉迅對玥娘頗有些愧疚，因而初二時，他興致勃勃去聽?wèi)颍蔡靥刈屓巳ソ荧h娘來。
沒想到的是，玥娘還沒到，太子殿下卻出現(xiàn)了。
劉迅又驚又喜。
先前跟隨太子去慈寧宮卻沒討到好，殿下自己不與林雲(yún)嫣計較，卻也沒再管過他。
之後又出了學(xué)會與彰屏園的事，劉迅都以爲(wèi)，投靠、拉攏太子的這條路是走不了了。
結(jié)果，柳暗花明。
太子竟然主動尋他。
殿下並未說來意，只坐下來聽?wèi)颉?
劉迅剛張羅好太子，抽出時機(jī)來、想讓人知會玥娘別過來了，玥娘卻正好到了。
雅間門外，玥娘叫李邵的親隨攔了攔。
劉迅順勢要讓玥娘走，太子聽見動靜，說“無所謂”。
“聽?wèi)颍瑤€相好的，又不是什麼大事。”
“你那相好見不得人？”
殿下都這麼說了，劉迅自然乖乖應(yīng)了。
玥娘也很乖順，與太子行禮後，不聲不響坐在了劉迅身邊。
有外人在場，兩人也沒有特別熱絡(luò)的舉止，就安安靜靜聽?wèi)颍瑫r而添個茶。
只是，劉迅的心思不可能集中在戲臺上。
他滿腦子都是太子爲(wèi)何來，要怎麼向太子示好。
太子前、太子後的，他發(fā)現(xiàn)太子在打量玥娘。
幾乎是一瞬間，劉迅就明白了太子的喜好，心裡五味雜陳。
自己的女人被別人“窺視”了，哪怕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身爲(wèi)男人也斷不可能高興。
退一萬步說，興許天下就有那種奇葩，但劉迅顯然不是。
他不高興，甚至生氣。
但更讓劉迅油鹽醬醋混一塊的，是他還在太子殿下的視線裡看到了“嫌棄”。
這滋味真是……
劉迅直到現(xiàn)在，醬缸醋瓶油壺都還沒有扶正了。
“公子這麼看著玥娘，”丹鳳眼微微一擡，風(fēng)情自轉(zhuǎn)，“玥娘真是難爲(wèi)情死了。”
劉迅聞聲回神，握著玥孃的手，衝口而出道：“那天太子殿下……”
玥孃的臉色白了白。
她又不是傻子。
別人有沒有在看她，那視線裡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當(dāng)時就察覺到了。
不得不說，後背發(fā)麻。
直到太子殿下離開，玥娘那股子提在嗓子眼裡的不安情緒纔算散了。
冷靜下來之後，她倒是想清楚了。
劉迅提起，玥娘便把自己想的一一說給他聽。
“只要殿下開口，什麼樣的姑娘尋不到呢？”
“玥娘知道自己身份，我入不了殿下的眼。”
“也許，殿下喜好的是與我差不多的女子，但絕不是玥娘這個人。”
劉迅沒有說話。
玥娘說到這兒也不再說了，只存在心裡、自己知道。
“哪怕自薦枕蓆，殿下都不會收下”，這種話若出口，會刺激到公子的。
傍晚。
劉迅一回到劉府，就被劉靖叫進(jìn)了書房。
“大過年的，又去哪裡轉(zhuǎn)了？”
劉迅一個激靈，便把李邵的事情說了出來。
劉靖聽了，神色亦嚴(yán)肅起來，揹著手踱步，思考之後，道：“拉攏太子，對你將來有好處。”
劉迅道：“您不是說，年後徐簡要跟著太子嗎？”
“他也就當(dāng)差時跟著觀政，能十二時辰都跟著？”劉靖哼道，“徐簡和太子一定會起矛盾，你私下裡聽太子抱怨、向著太子說話，這很難嗎？”
劉迅縮了縮脖子。
好像是不難。
劉靖又長嘆道：“可惜了玥娘。”
一時之間，劉迅沒有聽懂。
劉靖搖了搖頭。
早知道太子殿下喜好玥娘這般的女子，進(jìn)京時候就該留在府裡，認(rèn)個義女，換個清清白白的說辭，而不是作爲(wèi)迅兒的外室。
劉迅的義妹，和劉迅的外室，在太子殿下那兒，能是一回事嗎？
迅兒不知道太子爲(wèi)何尋上門，劉靖大致是能猜出來的。
十之八九與徐簡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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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找迅兒，也就是找個鞍前馬後的跟班。
而跟班的外室，太子殿下看兩眼就看了，豈會伸手？
那玥娘，明明能有更好的用處，卻……
真是浪費(fèi)！
“妻子是你的身份，外室呢？你是她的身份！”劉靖教訓(xùn)道，“少花些心思在這上頭，多唸書、多討好太子，比你睡女人重要！”
劉靖說著，不由又搖了搖頭。
他全身心都撲在仕途上，根本不會動那些左擁右抱的心思，怎麼迅兒就管不住自己？
不僅因爲(wèi)外室鬧出事情來，還浪費(fèi)了這麼好的一枚棋子。
要不然……
倏地，一個年輕姑娘的身影浮現(xiàn)在了劉靖的腦海裡。
他對玥娘印象不深，對那小姑娘也就打過個照面，但仔細(xì)想想，似乎是有那麼一點(diǎn)兒相似之處。
夫人和娉兒那時說什麼來著？
“那位姐姐有淚痣，好看。”
“都說長淚痣的命裡苦悶，我倒希望是胡說的。”
回憶著，劉靖忙問：“玥娘是不是也有淚痣？”
劉迅不解其意，老實答了：“左眼下有。”
劉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想起一人來，晉家有個女兒。有一回，我去廟裡接你母親與妹妹時，我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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