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行程像是被人按了快進鍵一般。
他們十分順利的找到那件傳說中的鎧甲, 但是上面的鏽跡斑駁已經讓人無法想象最開始在赤戟之戰中的榮光。
衆人沒有閒心閒聊或是爭吵,大家紛紛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因爲在路上多里爾發起了高燒。
他本來就受了傷,這種程度的高燒幾乎快要了他的性命。
他一度開始昏迷, 脫水, 發燒說著胡話喊著誰的名字。
衆人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
就連‘婆娑’從異常狀態恢復正常也沒能讓人多振奮幾秒。
然而這樣緊趕慢趕, 多里爾卻還是病死在了路上。
大家沉默著將他安葬在簪別卜盛開的花叢中——遵循了他的遺願。
那些造型樸素的小花將多里爾的沉眠之地裝點出了一種家的溫馨感。
睡吧。
衆人心中這麼想著。
遠離塵埃, 遠離痛苦,遠離紛爭。
衆人揮別了多里爾,一路回到任務發佈地——他們是完成任務來上交鎧甲的。卻意外被告知一個消息。
查理不見了。
他的住宅已經退租了, 東西收拾得乾乾淨淨。
衆人直到他們問起才恍然驚覺,這個人在皇城區外城居住了這麼久, 卻彷彿與世隔絕一般, 沒有能聯繫到他的朋友, 沒有任何聯繫方式。
迪索沉著臉:“這混蛋是要毀約嗎?”
“不——”婆娑這樣道。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忽略她的話語了。
婆娑臉色很難看:“還記得任務最開始我們做了什麼嗎?”
衆人一愣,開始回憶。
溫如故嘆了一口氣:“我們簽定了‘羅剎’。”
衆人先是恍然, 而後一驚。
他們這樣拼死拼活去完成任務一方面是因爲大惡魔的威脅近在眼前,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擔心傭兵契約的反噬。
而查理——同樣被契約束縛的人,在他們完成任務後不見,這絕不是什麼讓人笑的出的事情。
“有兩種可能。”婆娑這樣說道“第一,這個人是真心想要完成這筆交易, 但是在最後環節, 他出現了什麼不可抗力的事情, 被迫搬走——或是被人劫走。我們無法找到他, 那麼在不久後, 他就會因爲沒能完成契約而受到反噬死亡。”
“第二,他根本就不怕什麼所謂的反噬。”
衆人臉色一變。
婆娑忽然有點疲憊。
他們折騰了這麼久, 打了魔獸,鬥了惡魔,還爲此失去了寶貴的戰友,然而事到如今卻發現,他們所經歷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個開頭——
但她還是說了下去:“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有一個神秘人在威脅著查理的生命,那麼這個人是誰,爲了什麼目的,我們需不需要對查理展開營救計劃,爲此會付出怎樣的代價,我們不得不考慮。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如果是第二種情況,這意味著神秘人就是查理自己。他先前在這裡留下的所有生活痕跡擁有的參考價值就不多了。我們無從調查這樣一個人究竟是誰,目的是什麼——因爲他先前在我們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這意味著先前他們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做了白工——還爲此白白損失了一位隊友——
迪索的眼睛已經血紅了,就連道爾也透出猙獰的殺氣。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按第一種情況考慮救援——這是最好的結果,如果能成功救出查理的話,他們所獲的信息會更多一點。
爲此道爾去拜訪了自己相熟的情報員,那個矮個子的青年在不久後爲他們帶來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
皇城區從沒出現過一個叫做查理的男人。
自此——線索全斷。
衆人面面相覷了許久,不得不承認,那可怕的第二種可能很有可能是真的。
*
婆娑小心翼翼的將一朵長相不怎麼好看的花朵摘下來。
她昏迷時看到了很多景象,其中有一些知識是關於藥劑治療的,她現在正按照那些記憶採摘調配藥劑的草藥。
這一次的滑鐵盧讓她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她開始做一些小任務,來賺取在城中學習治療術的學費。
她天賦還算不錯,又肯吃苦,很快成爲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只是曾經有一位老師遺憾的說:“可惜你體內沒有魔力迴流,否則本來應該可以成爲最優秀的聖職者的。”
這一句話讓她想了很久,終於從記憶裡翻找出一副魔力迴流築基的藥方。
她要儘可能的提升自己,爲了更好的生存下去。
“我說——你還要和那朵花相面多久?”
這是天機帶點不爽的問話。
“不想等你可以先走啊,我又沒讓你等我……”婆娑忍不住吐槽。
天機大概是得了戰後抑鬱癥,突然之間開啓了媽媽屬性,總擔心她下一秒會和多里爾一樣把自己弄的特別狼狽。
想到多里爾……婆娑不免有些低沉。
這個人的確讓人很不爽,從一開始就針對她,大男子主義,有體格沒腦子——但是真的也是很出色的戰友了。
這樣的人,去世卻靜悄悄的,想被世界遺落了一樣。
“想什麼呢?”
天機的聲音不知爲何柔和了許多,看著她的樣子像是一個溫柔的大哥哥。
婆娑知道他想到她失落的原因了,釋然的一笑:“我在想在家裡蹭住的那兩隻半妖。”
說來也真是奇怪,那次事件之後,所有人都遺忘了查理,他本身就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這樣被人一遺忘,更加讓人懷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隻是一場虛假的噩夢。
迪索和道爾有些失魂落魄的和他們打了招呼,重新加入了幾個傭兵小隊,最近正在瘋狂的接任務,像是要用工作來遺忘傷痛一樣,只是偶爾會找他們喝幾杯酒。
溫如故則重新回到了亞城——這個讓婆娑至今爲止難以釋懷的城市。
他走之前,婆娑欲言又止很久,在想該怎麼提去亞城的請求,結果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在看到溫如故那雙寒涼的眼時,把先前組織好的語言忘了個精光。
然而最最奇怪的,還要屬那兩隻半妖了——
他們堂而皇之的進駐了天機的宅子。
準確來說,是長歌不知爲什麼,在天機的宅子裡面呆著不走了——於是菲拉立刻緊跟他的步伐,也跟著不走了。
天機先前爲了照顧婆婆,特意租了兩人住的小間,後來婆婆去世,婆娑又住了進來,本來房間足夠用,可這兩人一進來,瞬間就顯得整個房間擁擠的不行。
菲拉雖然算是個十足的戰士,但到底是妖都的大小姐,婆娑一開始和她睡一張牀,被大小姐十分不優雅的睡姿踹了好幾腳,之後默默的打了地鋪,不可謂不淒涼。
天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但他本身就是喜靜的性子,長歌和菲拉雖然不吵人,但對於私人空間內闖入兩個不熟悉的人還是十分不滿的。
婆娑一說他就忍不住想罵人:“我遲早把他們弄出去——”如果打得過那隻懂空間的半妖的話。
婆娑忍不住想笑。
天機等她笑夠了,忍住伸手掐她脖子的衝動,道:“笑夠了就回去吧,那兩個酒鬼和兩隻半妖還在等我們,出來的時候還被警告不準遲到了呢,嘁——也不知神神秘秘的搞什麼鬼……”
搞什麼鬼……
婆娑和天機對視一眼,確認彼此都沒聽錯,忍不住有些意外。
“和我們組隊?可你們最近不是已經找到了非常不錯的隊伍嗎?是待遇給的不滿意嗎?還是出了什麼其他的事情?”
“新人加塞受點欺凌還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我們不會爲了這種原因就耍小性子啦——”道爾瞇著眼睛“只是最近逛了這麼多傭兵小隊之後才發現還是你們兩個傢伙更合我們的胃口。不考慮一下嗎?我們兩個也不會拖你後腿吧!”
這倒是——
不過婆娑仔細想想,從邊緣城一路到皇城區,除了最開始和光華在同一個隊伍打了很長時間的配合之外。她似乎真的沒有和同一個隊伍待太久的時間。
或許……也是時候組個隊伍一起行動了?
道爾和迪索的確都是非常出色的戰士。有了先前的磨合期,他們現在相處的也算不錯。彼此之前也算了解,都是十分值得信賴的人。
那不如……就?
婆娑回頭看了眼天機,天機點點頭。
婆娑回頭看向道爾:“那就這樣定了——”
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衆人看著那手的主人,不敢置信。
菲拉驚呼:“長歌哥哥!”
長歌用他那略微有些生疏的聲音問:“你——要教我空間系的能力。”
婆娑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他爲什麼會那麼說——
說起來那天她好像的確不受控制的出手,將空間撕裂了。
所以這纔是他這些天一直呆在這裡的原因?
婆娑滿臉黑線的感覺有些無語:“那不是我——”
她想說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但長歌好像誤會了——他眉頭皺起來,十分不高興的樣子,忽然問她:“是不是我也加入這個傭兵小隊,你就會幫我了?”
婆娑:“……”
長歌:“那我加入!”
不,她只是槽多無口而已——
然而道爾卻不讓她把話說完,他熱情洋溢的站起來,無視長歌沉默的拒絕,上前一步攬住他的肩膀:“不是挺好的嘛!長歌都加入了,菲拉你也別矜持了——說起來我們的傭兵小隊是不是應該有個名字啊?讓我想想——‘凜冬’如何?要成爲所有敵人聞之色變的凜冬!”
迪索加入聊天:“嗯,確實不錯,畢竟道爾屬於變異水系——冰系的法師嘛,說起來確實和凜冬很相配。”
天機嗤笑:“這是當隊長上癮了嘛?名字還要和自己的能力相配,太自戀了!”
婆娑:“你們——”不要這樣自說自話啊!
長歌:“教我空間系能力——”
菲拉:“長歌哥哥,我們回去也不是不能找到合適的老師啊!”
算了。
婆娑看著一堆壓根沒聽她說話的人無語半晌。
凜冬也不錯嘛——嚴寒過後總能看到最耀眼的陽光。
(亞城第一部:凜冬將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