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區裡總是混跡著這樣一羣女人。
她們相貌美麗, 身段迷人,穿著暴露的衣服,站在紅燈區門口衝著往來的男人們拋著媚眼, 若是遇到穿著華麗的男人, 私下裡還會有一場可怕的較勁。
——大家都想讓自己的生活好一點, 既然已經出賣了身體。
她算是一個特例。
即使是在紅燈區, 她的相貌也是頂尖的, 因此總能接到不錯的單子,雖然惹到不少嫉恨,但也總因她的主顧有錢有權, 沒人敢招惹她。
她甚至不需要特意的獻媚,就有無數的男人願意把錢送到她手裡。
但是遠遠不夠。
母親的身體不好, 她不管攢了多少錢, 總是眨眼間就花個精光, 而那些有名的聖職者,她又根本見不到人。
她仔細的清洗身上的痕跡, 太明顯的就用衣服和泥土遮掩起來。
她沒有告訴母親自己正在從事著什麼樣的職業,只是告訴她自己在一個大戶人家裡當傭人——然而大戶人家是看不起她們這樣的‘賤民’的。
“咳咳、你這孩子,怎麼又買吃的回來,家裡的食物夠多了。”
“是主人招待客人剩下來的,丟掉太可惜, 我就帶回來了。”母親總是用夠多了這樣的話來阻止她花錢, 家裡雖然有食物, 但她從來都不捨得吃。
“你帶回來有跟人家說嗎?難得人家沒有見色起意, 你不能讓人家失望的。”
“我心裡有數的, 母親。主人脾氣很好,也不會在意丟掉的食物的去向的。”更何況這原本就是恩客買給她的東西, 只是想讓母親吃點好的而已。
母親嘆了一口氣,雖然上了年紀,但依然能看出往日的榮光來。“都怪我,把你生成這個樣子,在這個世道里,美貌害人啊……你可一定要本本分分的,離男主人遠一些,能不要接近就不要接近的好……不要步了母親的後塵……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活著!”
“……”
她說不出話來。
母親原本也是一家財閥的傭人——是因爲美貌被特例招進去的,男主人就是看中了她的相貌,說是傭人,其實是情|人,母親發現不對想辭職離開時被男主人趁著酒醉拉上了牀,有了她。
到最後,那男主人嫌棄母親的出身,也不想要他這個女兒又找了個理由把她們逐出去了,連一個子兒都沒給她們母女,母親爲了生她落下了病根,這幾年越來越嚴重了。
這個世道上哪裡有公平可言?
在她找了無數個工作卻發現那些人都是打著同樣齷齪的主意之後,看著病的越來越重的母親,她毅然決然的進了紅燈區。
如果她只有外貌能被人看中的話,爲什麼不利用這個優勢去大賺一筆呢?
只是……
她看著母親不減當年風采的臉龐心裡發苦。
母親知道了一定會痛苦的。
這一天她照例來到了紅燈區,換上她華貴的衣服,帶著邪笑,等待客人的自動上鉤,沒想到卻勾上了一個女人。
沒錯,女人。
風塵僕僕黑衣蒙面,她在紅燈區一眼相中了她,但在魚龍混雜的紅燈區混久了哪能看不出男女?雖然她出手闊綽但是和女人……
好吧,雖然事實證明,她只是需要她來當個誘餌,但是女人也可以做殺手的麼?
女人……也可以被僱傭,也可以不用出賣身體的麼?
她一面盡心盡力的服侍著那個隨時有生命危險的‘目標’,一面在心裡默默的疑問著。
一面痛恨著那個女人害她落到現在這個境地,一面有隱隱的羨慕著,羨慕著那個女人的自由。
或者說羨慕她是人,而她只是工具。
任務結束時,她身上穿著的已經不是來時的華麗衣服了。那衣服很普通,甚至有點土氣,但是看起來更像是正經的姑娘應該穿的東西。
其實太過華麗的衣服爲求美觀大多不怎麼舒適,但很多主顧都喜歡自己的女人穿著,帶出去有面子。
偏偏是這土裡土氣的衣服,料子更軟一些,更舒適一些。
她不知道怎麼忽然就淚流滿面。
*
已往任務結束後,她會第一時間回到紅燈區,等候下一個主顧的預訂。
但這一次她卻匆匆忙忙的回了家——刺殺這麼大事情她雖然不是主謀但也是共犯,要是不快點逃得話,被抓出來的後果絕對很慘!
但她被一個人搶先了。
——被一個穿著一身黑的奇怪女人搶先了。
那女人很奇怪,比起只是需要她出賣色相來幫忙的那個人,這個人看起來更像蕾絲邊一點,總是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看著她裸露出來的皮膚,看樣子很想撫摸一下的樣子。
但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你、逃不掉的。”
她這樣說。
她渾身冰冷,思索著所有可能性“你是……那位被殺掉的先生的家屬,還是僱傭兵?”
她試探著問道。
那女人面無表情,她卻不知怎麼看出一分嘲笑的感覺。
她說“sp區、已經有人、在城門、封鎖了。”
她心裡像是安了個冰窖,她知道的,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近乎絕望那一刻,這個女人又道“我、可以、幫你。”
這真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提議,可是在這種節骨眼上出現的人可以相信麼?她出現的太巧合,太意外了。
可是她仔細思索了一下,那位一直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她的僱傭兵先生,要是落在他手裡應該沒有什麼好下場的吧……
她咬咬嘴脣。
*
黑衣服的女人果然說到做到,她的人把她們母女送出了sp區,進去了一個她從未考慮過的地方。
——邊緣城。
那個據說發掘了新型礦石搜查嚴密的貧窮城市。
現如今它正由sp區掌握,因此從sp區出來的人也格外好乾預,所以本該有嚴密的檢查的地方反而有了保護她的可能。
所謂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位僱傭兵先生大概一輩子都想不到她會躲在這種地方。
同時,她看著那手可通天的女人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可以過上全新的生活。
但是人生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了。
邊緣城的大名她當然早有耳聞,作爲sp區貧窮的鄰居,它曾經被無數的恩客嘲諷過,嘲諷過它的破落貧窮,也知道sp區的人會從邊緣城當中挑選走漂亮的少女做泄|欲
的工具,所以白天的時候,她總是用泥巴把臉糊住,然後和大家一樣去採摘能吃的果子野菜果腹。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陣子,竟然要比以前被人養著時錦衣玉食要來的幸福滿足很多。
雖然母親的病還沒有好,但她相信事情總會好轉的。
意外是那天發生的。
黑夜裡,她聽見門外的響動,遲疑著打開門,卻見到一個還沒長開的孩子。
這讓她驚恐萬分——那孩子穿著sp區的軍服。
入夜後抹掉泥巴的面容在那孩子眼裡點起了火光,讓她更驚恐的事情發生了——那孩子將她推進屋子要了她的身子——而她母親就在屋子裡目睹了一切。
她本身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不在意這已經髒了的身子會怎樣,但她不能不在意母親。
她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女兒是如何被人按在身|下蹂|躪的,當場就咳出了鮮血。
那孩子逞兇後離開,摔在她身上幾個金幣“不愧是紅燈區的頭牌。”
這句話讓她更加驚恐。
她沒顧得上去報復那個人對她做的事情,急急忙忙奔到母親牀前——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上衣,她怎麼也堵不住。
母親卻沒有顧忌自己的身體狀況,揪起她的領子質問著“他說什麼?他剛纔說什麼?你在sp區到底做了什麼工作?”
她的目光躲閃著,明顯到她相信母親已經猜測出是怎麼一回事,但她仍然執著的希望她親自說出口,說不是那樣子的。
但她讓母親失望了。
母親痛苦的咳出鮮血,絕望的看著她,那眼裡有心疼,有恨鐵不成鋼,有憤怒,有憐惜,複雜的情感糾結著她病弱的身子。
母親終究還是沒能熬過去。
她沒能做到母親說的,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活著,也許她在母親眼裡就是一個不聽話的壞孩子吧……
她之前全部的人生意義就是希望母親能夠更好的活下去,這意義破滅後她卻求死不得。
那個害的他家破人亡的男人還等著享用她的身子,她想過尋死,但總是不成功,被救下來然後是更殘忍的折磨。
直到她聽說光華——那個曾經被她壞了事的男人掌管了邊緣城,如果是他的話,能結束這一切嗎?
去赴死的時候她很平靜。
她本來就要死的,死之前還能做一件好事也算值得了,更何況,那女孩幫她報了仇不是嗎?
讓我做一個有用的人吧。
我的前半輩子一直過的渾渾噩噩,而那女孩卻活成了她最想活成的樣子。
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會拼盡全力變成最有用的人。
光華下令讓人輪|奸她的時候她很平靜。
她不會這樣任人擺佈下去了,骯髒的活了一輩子,走時她要乾乾淨淨的走。
那把匕首刺破肚腸的時候她甚至是笑著的。
鹿婆娑……既然你活成了她最希望的樣子,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
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