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睜開眼, 帳篷已經被拉開一個邊兒,陽光就順著那個縫隙灑在她臉上,先前的那些景象像潮水一樣退去。
她愣了愣, 眼神逐漸從迷茫變得清醒, 身旁的人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見到她睜眼, 人妖愣了愣, 然後一個讚許的微笑。
“很厲害嘛, 居然能從幻境中自己醒過來。”
婆娑恍然大悟,“幻境?”
人妖點點頭,“就是幻境, 阿薩克製造出來的幻境,不知道對方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不過你還是蠻厲害的嘛, 這種幻境除非外界干涉, 自己是很難掙脫的。”
婆娑坐起來, 抻抻自己痠軟的筋骨“梨花香。”
人妖一頓,“你說什麼?”
“我聽普羅塔說過, 梨花是你討厭的花種之一,可是你遞給我的帕子上卻是梨花香。這不是很奇怪麼?”
人妖頓了頓,手指一點點捏緊,上好的小白臉上通紅一片“普、羅、塔!”
然而婆娑還沒說完,她一邊爬起來, 一邊從空間道具中掏出個水壺“而且我問你話的時候, 你那邊一直有奇怪的聲音, 就是那種——指甲刮玻璃的聲音, 這就更奇怪了!你那個性子絕對會嫌棄吵的。”
人妖這回沒去糾結在她眼裡奇奇怪怪的形象, 而是問“玻璃是什麼東西?”
婆娑咂咂舌,一時間禿嚕嘴皮子了“那個不重要, 你聽我接著說,我從懷裡掏出三棱刀,這也很不對勁。昨晚上在你帳篷外睡著的時候,明明是把它插在外面地上的,雖然你很好心的把我弄進來了,但是應該不會這麼貼心的把我的刀塞回來——就算真的塞回來了,有人靠近我怎麼可能發覺不了?”
人妖這回不停的在磨牙,巴不得把這沒良心的小混蛋脖子捏成兩半,“老子這麼不貼心還真是對不起你啊……”
婆娑嚥了口水,很大度的表示“沒關係,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人妖:“……”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婆娑沒有說出來,那時那個冒牌貨要她的血的時候,讓婆娑想起了一點很不好的記憶。
那是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了,婆娑高燒不退,大病了好幾天,那時趕上SP區來邊緣城尋結實些的勞力,有個十五六的小男孩怎麼都不願意,拼命的反抗了好久,最後讓一個阿薩克放了血,下了詛咒。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不像是這裡的人的樣子,婆婆那一天很是意味深長的和她說。
‘身體是自己的,不能被任何人剝奪走一點。’
大概是因爲生病導致自己免疫力下降,看著被詛咒的少年那副慘象,很快她就病的加重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婆婆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她記憶猶新,烙在骨子裡面也忘不掉。
那時候她就覺得,要是冒冒然把血給出去的話,說不定會發生什麼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情。
人妖抻了抻筋骨,臉上笑容陰冷,“那麼現在,我們應該好好去找皇城區那幫兔崽子們算算賬了。”
婆娑當然沒有什麼異議,畢竟被人活埋實在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記憶。
只是他們沒想到,最先鬧起來的,居然還是皇城區那些人。而且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那邊居然也有人陷入了幻境,而且至今都沒有醒過來。
軍銜雙眼赤紅,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武器,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神經質似的把武器端在胸前,隨時會攻擊過去的樣子。
副會長顯然已經和他們談判了很多時間了,這個時候也隱隱約約有些不耐煩。
見到人妖他們,一臉得救了的表情。
“大人,我們的人和他們的人有一部分都陷入了幻境,能全身而退的不足十人,還有15人,沒能從幻境中醒過來。”
人妖看著軍銜拿著武器針對他的樣子,眼裡劃過一絲厭惡,轉過頭不願多看他一眼,接著問道,“那些人現在都在哪裡?”
副會長轉頭看向中間最大的一個帳篷,那明顯是現場被拼接起來的,“我們的人發現異常之後,就把他們全都轉移到這裡了。”
人妖點點頭,“我過去看看。”
然後也不理一驚一乍的軍銜,帶人向那個帳篷走去。
裡面躺著很多人,SP區的也有,皇城區的也有。
有人昏迷不醒,有人雖然醒來的時候像是受到了精神衝擊的樣子。
婆娑仔細觀察了一下,居然還發現了熟臉,就是那個先前曾經輕佻地調戲過她的遠程——維勤。
人妖明顯也注意到了他,有一部分人雖然也是清醒的,但他的狀態明顯要更好一些,而且能直接跟隨在副會長身邊工作,多少也能說明這個人能力不錯。
就單刀直入道,“你先前在幻境中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維勤這會沒在油嘴滑舌,但是依然沒有什麼好氣,“異常?老子就是做了個夢,夢裡回到自己的家鄉,母親給我端上許多好吃的,老子還沒等吃幾口,皇城區的這幫崽子們就殺上門了,刀架在我老孃脖子上威脅我,老子就和他們打了一架。”
人妖看了眼婆娑。眼裡意味明確。
看來就算同樣在幻境,幻境中所發生的事也是因人而異的。
只是……人妖的目光忍不住在婆娑身上流連,就連維勤這樣的體質,在甦醒過後都一生虛弱,這丫頭看上去都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啊……
人妖接著問,“那你是怎麼醒過來的?總不會一點奇怪的事情都沒發生吧?”
維勤卻是冷笑一聲“老子只是意識到,我老孃她早六年前就已經去世了,要不然老子怎麼會來當傭兵?一幫狗崽子只會亂吠。”
人妖默了默,一轉回頭就看見軍銜如臨大敵般把武器對準他,手指一轉,一道風旋打在他手腕上。
“你也別一副神經過敏的樣子了,過來說一說,身爲領頭的,你就一點不正常的事情沒有發現?”
軍銜失了武器,像兔子一樣跳起來,渾身篩糠一樣顫抖著,“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說到底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你們SP區的阿薩克吧?你們想幹什麼?讓我們全都死在這裡嗎?”
人妖卻是冷笑一聲,“少推卸責任,別以爲我不知道,皇城區的那位早就能利用道具製作幻象了吧?這件事情兩方都有嫌疑,在沒查清楚之前,多蒐集蒐集證據難道不好嗎?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就被內心的恐懼折磨瘋掉的好。”
軍銜像是愣了愣,眼裡神色迷茫,像是在仔細思索人妖的話。
可是過了一會兒,突然飛快地拾起掉到地上的武器,在衆人驚恐的尖叫之際,飛快地向人妖開出了一炮。
炮火中能聽到他的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論是誰,只要全都死掉不就好了麼?”
軍銜的動作很快,誰也沒想到他能說攻擊就攻擊,但是在場的人都不是吃素的,每個人反應都不慢,或是拿出防禦道具進行防禦,或是乾脆就地一滾,避開那波衝擊。
炮彈沒能順應軍銜的心意攻擊到敵人,可以就拖了個好長的尾巴,撕開脆弱的帳篷,連續擊穿五六個帳篷的骨架,然後在黃沙之中炸裂。
大爆炸激起了漫漫塵煙和黃沙顆粒,幾株在黃沙之中艱難生存的綠色植株,被這次攻擊搞得屍骨無存,讓人不免聯想,若是這顆炮彈剛纔打中了自己的身上,下場又會是怎樣?
人妖原本脾氣就不算好,被這麼挑釁,終於激起了火氣,一邊冷笑一邊在軍銜四周做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風壁,婆娑一看就知道,只要對方再有異動,人妖動動手就能憋死他。
軍銜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面臨死亡的恐懼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毫不猶豫的發動的第二顆炮彈。
人妖嗤笑一聲,他對自己的手段還是十分有信心的,若是能這麼輕易被他掙脫——
然而這想法還沒來得及過完腦袋,就看見那個四四方方的封閉罩上面一瞬間佈滿了裂痕,軍銜從口袋中掏出一柄金色的小刀,在裂痕的縫隙上狠狠一砸,封閉罩居然就這麼輕易的裂開了!
與此同時,軍銜身後的子弟兵像是得到了什麼指令一樣,滿臉陰鷙地將這個小小的帳篷包圍。
副會長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他們是傭兵,是靠傭金存活的人,照道理說不應該給僱主添麻煩,但是現在……
副會長看看人妖,人妖臉上突然勾起了一個邪氣的笑容,“唔,阿黎只是讓你們來清剿魔獸對吧?那現在我出傭金,僱用你們把他們狠狠的揍一頓,放心……這點私房錢我還是有的。”
副會長一愣,大喜過望,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口中發出一聲唿哨,他們的人形成第二層包圍圈,將皇城區的傢伙死死團在裡面。
婆娑對這一言不合就開打的土匪架勢有些傻眼,本來是想勸他們講和的,但是突然眼神就一冷。
就看見那個軍銜伸出一隻手,朝她的領子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