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光華也不希望自己的主顧這樣涉險, 因爲那會給他的工作帶來很多的不便。
“滅燈大會的時候,爲了確保安全,我們還是離場吧。我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請您務必諒解。”
他的主顧要更加愛惜生命一點, 雖然對這兩天他的草木皆兵有一些反感, 但是始終是生命最大的想法佔據了主流。
“不如我們找個替身放在會場裡做誘餌?”
光華也覺得可行。爲了這一天這個人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和他長相相似的人預備著。
但是那個幕後的人真的能這麼輕易地上套麼?
他皺皺眉, 隱隱覺著不活那麼順利。
交際舞一向是大場面下不可或缺的一環, 但是一個身份地位上不得檯面的女人那裡會?
男人一面摟著美人的腰身,一邊囑咐著她舞步的邁法。
那吃豆腐的樣子讓光華巴不得眼不見爲淨。
不過這也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沒跳幾回就學會了。
漂亮又聰明的女人一向能爲身邊的男人增色不少, 很快就有別的衣冠楚楚的人來邀請女人跳舞。
交際場上的規則男人也是玩慣了的,自然是大方的笑了笑, 示意女人上前跟著跳舞。
新的舞曲響起, 一瞬間相擁著起舞的男女在舞池中間邁出華麗的舞步。
男人倒退著卻被一個小姑娘撞了下, 然後被人匆忙的道歉,看著她的背影離開。
恩, 看上去是個沒開發過的姑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動了。
這樣一邊想著,一邊退出舞池,卻恍然間發現丟失了自己保鏢的蹤跡。
一下子慌亂起來。
在這種地點要是不見了保鏢除了亂子會很難辦的……
可是舞池裡人影交錯,那裡還看得清自己的人在什麼地方?
幾首毫不停歇的舞曲過後, 焦躁的男人終於有了空間可以尋找自己的保鏢。
但是交際舞過後的節目很快就搬上了臺。
就是光華提放已久的滅燈大會。
——四下一片黑暗。
不能視物的恐慌加上身邊沒有可以信任的人的焦躁快逼瘋了男人。
他邁出腳步試圖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空間, 但是一動彈就不小心碰到了身邊的貴婦, 只聽見耳邊的抱怨聲, 那裡還敢在動?
臺上還在說些什麼, 但是他什麼都聽不進去,就好像黑暗中時刻存在著要取走他性命的人, 恐慌、不安快逼瘋了他。
就在這時候,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第六感向他逼來,常年被刺殺的經驗讓他一瞬間辨別出——有人正在接近他!
什麼人?
刺客麼?
不!不!他不要死!
誰也不能刺殺他!
恐慌到極致掏出懷中留著防身的小刀,也不管那是什麼人就刺過去,但是居然一瞬間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正當他受不了這種氣氛驚恐的要大聲叫出來的時候。握著他手腕的那個人嘆了一口氣。
“是我。”
是那個保鏢的聲音!
劫後餘生的欣喜感並沒有完全洗刷在黑暗中的那種恐懼,雖然放鬆了身體,但是身體上的顫抖並沒有停下來。
還好……還好是他的人……
“……您怎麼了?”
保鏢這樣問道。
聲音親和就像他的面孔一樣,明明是一副儒雅的相貌,但是能一瞬間放到它所有的護衛,給人一種安心感。
“沒事……就是以爲自己要死掉了……”聲音裡還有著沒能完全褪去的壓抑。
“……那我們趕快離場吧……安排好的替身已經在場中活動了,只要我們離開的快,想來暗中的人只會把他當做目標。”
男人的手還在顫抖,聽了這話當然應是,黑夜中不能視物,他的保鏢就伸出手來拽住他的胳膊準備離場。
就在這個時候,男人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光華你怎麼找到我的?”
保鏢很自然的回答道“尋找到自己的主顧是我的職責,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能準確的找到您的。”
男人一下子像是被蟄到了一樣撤開手,大驚失色的叫道“你是誰?!”
然而這聲音卻被會場另外的聲音掩蓋下去了。
火星,煙霧——□□!
有人在會場內點燃了□□!
一瞬間驚呼聲四起,碗碟打碎的聲音,亂七八糟的腳步踏在地上,女人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幼兒的哭聲一瞬間交雜在一起掩蓋了整個會場。
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樣一個黑暗的角落!
男人第一反應就是揮出手中的刀,但是被那人一腳踢翻,刀不知道滑到了什麼地方。
男人踉蹌了幾步,腳下卻不知道有什麼東西狠狠地絆了他一跤,一下子狼狽的跌在地上。
不知道有什麼東西纏在他的腳上,讓他動彈不得,他只能手腳並用的向後爬去,一邊用驚恐道極點的聲音不停地試圖遊說面前的人。
“你要什麼?錢?權力?美色?只要你提出來我都可以滿足你!你不要在靠近我了!留我一命吧……我、我也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臉藏在黑暗中的殺手一句話不說,只是舉起手中的武器,過於鋒利的刀鋒一瞬間反射出涼涼的顏色。
這一瞬間打破了男人最後的心理防線,趴在地上都能感覺褲子下得潮溼,聲音因爲緊張已經變了調。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英雄……好漢、不要殺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但他只得到一聲冷笑。
利器帶著破風聲直擊他的面門,男人絕望的閉上眼,耳邊卻傳來一聲兵器交接的聲音。
他睜開眼,看見一個影子用手中的武器擋下這一擊,驚疑不定卻有沒時間多想,摸到了破裂的盤子,就像在水中摸到浮木一樣,立刻拾起來,兩三下割開腳上纏繞著的東西。
“快走,我再門外放了車,上去,立刻離開!”
這回是他真正的保鏢的聲音了,光華有點懊惱,沒想到只是一個眨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若不是有人在暗中意欲偷襲,他急著去解決,也不會被絆住這麼久。
本來還以爲滅燈大會前不會有問題的……
是他大意了。
隱隱約約聽見自己的主顧踉踉蹌蹌的腳步跑遠,光華冷笑一聲對著看不見臉的暗殺者。
“就是你吧。這幾天一直沒有出手的傢伙。”
那人不說話,只是下手間多填了幾分狠辣,幾分焦躁。
好得很,就算殺不了他拖住他的話,普通的刺客不會是僱主身邊的侍衛的對手。
只是越下手越心驚——這個人的手法明顯不是普通的暗殺者能相提並論的,怎麼也該是經歷過嚴格的訓練,主顧究竟惹上了什麼人?
而且不知道爲什麼的焦躁瀰漫在心間,讓他的出手居然比對方還要狠辣兩分。
不是已經拖住了麼?這種焦慮感是怎麼一回事?
終於在對方格擋住他襲擊向胸口的攻擊後向後射跳了幾步。
“果然很強。”
光華還不明所以,卻聽見那個和他打了許久的男人笑了笑,笑聲一樣的冷漠。
“就是笨了點。”
說完這句話,一點留戀也沒有的離開了。
光華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突然驚恐的咆哮“不好!”
然後連一會兒也等不及的跑出會場,來到他之前停車的地方——人間煉獄般的慘象映入眼眸。
他不眠不休幾夜保護的主顧被人割掉了頭顱,悽慘的倒在地上。
時間回溯到那個妓|女被人借走跳舞的時候。
女人跳了一曲就被這個人放下,這個男人衝她詭異的笑了笑,隨即將視線轉到一旁。
——那個不小心撞到男人的女孩。
妓|女愣了愣,仔細盯著女孩看了好久,才驚訝出聲“是你!”
女孩笑了一下,但很快面無表情的看向和她跳舞的男人。
“熒光粉已經用上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男人點點頭,很有興致的笑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我很有興趣,這次接你的任務報酬減半,權當感謝你讓我欣賞了這麼一出好戲了。”
說完立刻隱進人羣中不見了。
女孩自然就是鹿婆娑。
婆娑拽著女人來到洗手間,地給她另一套衣服。
“換上,然後從後門離開。”
女人怔怔的從兜子裡摸出那套衣服,算不上華貴,也算不上漂亮,充其量是舒服,適合這個季節穿而已。
比那些男人平常爲她買的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女人不知道爲什麼一遍遍的摩挲著手中的衣服,神色十分複雜。
“那個男人會死麼?”
婆娑頓了頓“會。”
女人又問“這是你不得不完成的任務麼?還是單純的希望爲民除害?”
可是沒等婆娑回答她又茫然的接著道“不用說了,我不想知道。”
“……爲什麼?”有什麼不能知道的麼?
女人神色很複雜,“如果你是爲民除害,我一定會告訴你,就算全天下受過那個人欺辱的百姓都會歡呼,都會稱讚你,我也會永遠的詛咒你下地獄去。可如果你是爲了完成任務。”
女人忽然苦笑一聲“如果你是爲了完成任務,那我不是爲了大義現身,而只是單純的被當成了一個工具。會有人在乎工具被欺辱蹂|躪麼?”
女人悽惶的神色像是已經迷失在什麼地方“我的噁心,我的厭惡,就連個發泄仇恨的地方也沒了。”
婆娑沉默了一會兒,什麼話也沒說,離開了洗手間。
她的背影像是一瞬間多了什麼。
又像是一瞬間少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