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但是並沒有去懷疑什麼。
因爲他覺得這個姑娘現(xiàn)在沒有什麼必要騙他。也相信她說的肯定是真話。
如果有這種好地方,還是自己欠了人家。
但是婆娑突然就停了一下。
然後若無其事的向前走。
陰影裡鑽出一個人,四處看了看,然後提步追了上去。
可是沒走幾步就停下來。
他眼前就站著那個女孩。
只是那雙會彎起來的笑眼現(xiàn)在沒什麼溫度,而且詭異的是,她身邊的那個拖油瓶不見了。
她這樣子實在是少見,所以他也忍不住頓了頓,然後勾開一個和煦的笑容,像是什麼也沒發(fā)生過一樣笑道“你沒受傷吧。”
婆娑勾了勾嘴角,但沒什麼笑意,渾身的血還沒幹透問這話就是廢話,不過也佩服這人的厚臉皮,還當能像從前一樣沒事閒著嘮嗑呢。
說的話雖然沒有不客氣,但絕對談不上熱情“你說呢?”
光華雖然做事不擇手段,但是在人前總是一副沒有火氣的樣子,也算風度翩翩溫文如玉。
婆娑雖然和他交好,但是卻並不交心。
因爲她永遠看不出這個人的深淺來。
就像現(xiàn)在,明明已經(jīng)知道兩個人之間發(fā)生了問題,他也能當做什麼事也沒有一樣接著向你問好。
所以婆娑也沒指望這種態(tài)度能激怒他。
果然光華真就沒生氣。
甚至還輕輕地笑了笑,那笑容就像寵溺著妹妹的哥哥。
只是狐疑的問“先前我看你身上帶著血,還以爲是你自己的,可是看上去,卻像是某些討厭的人的,只是不知道你把他藏哪去了。”
婆娑嘆了一口氣,不怎麼願意和他在這裡浪費時間,“是藏起來了。但是我不會告訴你的。”
就看見光華臉色變了變。
然後繼續(xù)道“那天你……走了之後,是他救了我。”
光華就嘆了口氣。
婆娑知道他了解她,有些話不想說的太明白,可是看上去光華沒有要善罷甘休的意思。
因爲下一秒他就抽出自己的武器,用指腹摩挲著鋒利的刃尖。
婆娑眸色一深。
然後也嘆了口氣,用左手拿著三|棱刀,擺出個架勢,竟是要決鬥的樣子。
光華失望的樣子很真誠“沒想到你還是你還是這麼選擇了。”
婆娑比他更真誠“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然後不等他多說,眼神已經(jīng)認真起來,後背弓起來,率先發(fā)動了攻擊。
居然沒顧忌著以前的情分,那把刀正對著光華的喉嚨。
他愣了愣,笑聲震動著,卻並不高興地樣子。
比起婆娑混身傷,他可是囫圇個的,這一擊雖然又快又猛,但是還是讓他輕而易舉的躲過去了,一個轉身就抓住她那隻胳膊,反手一扭——
都能聽見婆娑分筋錯骨的聲音!
這時候他輕輕一彎腰,說話聲音就在婆娑耳朵邊上。
“爲了那麼個廢物,我們兩個好朋友這樣反目值得麼?”
他呼出來的熱氣撩到婆娑脖子上,渾身一個激靈。
沒受控制的那隻手反手一揮——
又被他輕鬆地接了下來。
光華個子很高,至少要比婆娑高出一個頭來,說話的時候都是低著頭把腦袋埋下去的。
婆娑不是很理解這人的腦回路,外敵當前他居然還有時間搞內訌。
這個姿勢又有一種被人侵犯的感覺,直接下腳踩過去。
她體重不是很重,腳下的力氣卻不小。
蹬下去的時候自己都聽到那一聲讓人牙酸的聲音。
結果身後那個人只是頓了頓,然後在她身後低低的笑起來,聲音連帶著呼吸震動著噴吐在她脖子上。
然後帶著滿滿的惡意開口。
“你說我要是把你扔進軍營裡,那些許久不曾開葷有如狼似虎的男人會把你怎麼樣呢……”
婆娑渾身一僵,要踩下去的第二腳到底沒真的踩過去。
搭檔到底不是白當?shù)模思疫€是很瞭解自己的。
只是以前這種瞭解一般會運用到戰(zhàn)鬥的配合中,成爲彼此防禦的盾,而現(xiàn)在這種瞭解卻成爲了一把利刃,讓人家拿著直接插進心臟裡。
“……你想怎麼樣?”
婆娑挺直脊背,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一點,但是有時候有的事情不是堅強就能夠解決的。
“……我要天機。”光華這樣說。“你該知道我有多討厭他,何況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乖……婆娑。把他交出來。只要你肯交出他,那麼我一定不會爲難你。相信我……”
婆娑眼眸閃爍了兩下,她在仔細考慮光華說的話中幾分真假。
其實真假不重要……只是,光華說的沒錯,至少他們彼此都瞭解彼此,光華是什麼人她心裡有數(shù)。
不見得是個好人,但是交易的時候還算守信用,可以信得過。
而且他不擇手段的個性絕對會不論敵我的攻擊她,一旦拖延的時間長了,被那些軍人發(fā)現(xiàn)……
婆娑不敢想那個下場。
但是……
如果接受了這樣的交易,就意味著她要背叛天機。
她眸光閃閃爍爍,死道友不死貧道,他人各掃門前雪勿管他人瓦上霜,一系列的古詩詞像是彈幕一樣在腦中過了一遍。
最主要的是——如果她捨棄天機,那麼她就能活下來,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那麼死的人就會變成她。
這是一道選擇題。
在天機和她的性命中二選一的題目。
光華就看著她低著頭,一副仔細思考,或沉重或愧疚的樣子,最後捏了捏拳頭像是下定了決心。
嘴角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我選——”
婆娑擡起頭,話剛說了一半,突然臉色大變。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被她傷了眼的男人正帶著人立在那裡!
光華沒回頭,但身體頓了一下,眼角向後面瞟了一下,笑容頓了頓,然後向潮水一樣一點一點退下去。
“嘖。”
真晦氣。
婆娑扭傷手腕的恐懼還歷歷在目,這時候見到他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而那個男人雖然傷了眼,叫白布蒙著,渾身的氣勢卻不弱反強。
他像是擡起耳朵聽了聽,然後道“兩個。”語氣十分篤定。
那個少年看見光華的背影一愣,然後瑟縮了一下,咬咬牙回覆“是兩個沒錯。其中一個是在逃通緝犯。”
光華這才慢慢的回頭,臉上的笑容重新跳起來,一臉的如沐春風。
“好久不見啊,阿亞。”
那少年捏挪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上漲的通紅。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光華大哥的微笑這一刻好可怕……
如果他還只是‘覺得’那麼婆娑就無比確定了。
因爲她分明看見轉身之前某些人臉上的嗜血……在轉身後消匿於無形。
光華從來不是什麼善良的人,這點婆娑是心裡有數(shù)的。
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沒什麼動靜,他下首一個很嚴肅的人上前一步“溫長官,請下達指令。”
軍人禮儀標準漂亮。
他也不說話,只是手指上做了幾個動作,然後在他身後的幾個人就很快上前一步,把他們兩個圍起來。
婆娑緊張的汗毛豎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這些人和先前的那些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大一樣。
然後眼前一花。
——能看到的就只有昏紅的天了。
等她在地上躺了兩秒之後——有的部位開始灼燒、疼痛、不受控制的眼淚涌到眼眶上——不是因爲太過難過,而是生理上的自主分泌。
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這些位置就是先前那一花眼的時間裡,那人做出攻擊的地方。
那是什麼速度!
忽然鼻子一酸,口鼻中流出血液來!
那又是什麼攻擊輸出!
渾身新傷舊傷不斷,一路上不停地,不斷的戰(zhàn)鬥實在是傷害太大了!
但是沒有一次心底如此絕望——
因爲明知道不會有任何的希望。
她費盡全身力氣的轉過頭,光華身上的傷要更嚴重一些,眼裡還有未散去的陰冷和不甘心。
呵。
不甘心啊。
她又一點點將頭挪向那個少年,他仍怯懦的站在那個男人身後,但是眼裡還有一抹極淡的快意。婆娑眼睛緩緩閉上,回想著這三年來的一切,竟然忽然笑出了聲。
沙漠的荊棘沒絆住她!毒瘴裡的魔獸沒能用爪牙撕碎她!地下城的圍攻沒能留下她!
可是如今!竟然敗給同伴輕飄飄的一句話!
怎麼甘心!
她忽然揚起頭,□□插在地面上,顫抖的把身體扶正,腿上的肌肉痙攣的已經(jīng)沒什麼作用了,她咬咬牙,眼裡晃過一絲狠色,那隻斷掉的手臂拖著一柄小刀來到大腿附近,然後刺進去——
可是力氣太小隻感到那麼一瞬間的刺痛。
她咬咬牙,努力用已經(jīng)沒有知覺的手把小刀往裡一推。
一瞬間疼痛讓她把腿收回去。
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然後就著這個姿勢雙腿一撐——
居然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了。
往前踉蹌了兩步但到底是沒倒下。
那個小個子士兵愣了一下,眼裡劃過一絲訝異,然後收斂心神,極快的發(fā)動第二擊。
這一回婆娑直接被那陣力道給打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