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符如雨,梵音蟬唱,許仙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漸漸模糊了他本來的形態(tài),連一旁的小青和敖璃都微微側(cè)目,不能直視。
與此同時,旱魃的顫動也越來越強(qiáng),身上揮發(fā)出黑色的煙氣,諸多魔頭的面目在模糊其中,隨風(fēng)消散,身上鱗角也在漸漸蛻化。
終於當(dāng)許仙吐出最後一個音節(jié),旱魃的顫動戛然而止,許仙身上的光芒漸漸黯淡,輕輕吐了一口氣,也覺得有些疲憊。畢竟比起消滅,渡化要難的多,好在總算了有了些效果。
小青和敖璃鬆開腳,問道:“這樣就行了嗎?”
“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吧!”許仙摸著下巴,打量著旱魃,“我已盡我所能,其他的就在他自己了,若能經(jīng)受的住這個打擊,放開曾經(jīng)的執(zhí)著,拋開如今的迷障。憑藉殭屍的不死之軀,天下儘可闖蕩?!?
殭屍雖非真的能夠不死,但同凡人相比,算是極接近這個詞了。
言語之間,旱魃忽然睜開雙眸,展翅向西北飛去,速度迅疾如電,許仙都有些反應(yīng)不及,正要追趕。小倩拔出髮簪,刺入手中的金燦燦的草人,草人宛如活物般的掙扎收縮身軀,幾滴鮮血從稻草間溢出。
只見旱魃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似的,從天空中跌落,趕過去一看,只見旱魃的胸前,露出一個猙獰的傷口,本來以旱魃的身軀,應(yīng)該能迅速癒合纔是。但那傷口上彷彿有什麼力量阻止似的,不但不能癒合,反而在漸漸擴(kuò)大。
小青和敖璃側(cè)目望向小倩,雖都是修道中人,但這般詭異的法術(shù),還是讓她們覺得慎得慌。
“還是巫蠱娃娃?”許仙想起方纔他們制住旱魃的時候,小倩在旱魃的身邊拔了一根髮絲。
小倩道:“茅山派的法術(shù)確實博大精深,我在山中勤修此道,果然有不小的收穫,方纔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這旱魃真的無法渡化?!?
小青和敖璃不由摸向自己的頭髮,以後還真要小心注意點,千萬不能讓她得到。
小倩莞爾一笑:“你們不用擔(dān)心。”頓了一頓道:“你們的頭髮我已經(jīng)有了?!?
“還給我!”
許仙蹲下身,只見那旱魃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人形。但小倩那一簪已然刺穿了旱魃的心臟,尋常殭屍被木錐釘入心臟即死。旱魃雖不是尋常殭屍,但小倩所用的也不是尋常的髮簪,而是包含著黃山山脈之靈,這一刺之下,旱魃就像是被山峰刺穿了一般,沒有救藥。
小倩將手放在許仙的肩膀上:“我知相公不忍如此,但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畢竟他已爲(wèi)魔念所侵,失去了靈智。”
許仙嘆了口氣,“我終歸還是失敗了?!睕]能渡化的了他。
旱魃忽然發(fā)出微弱的聲音:“你……沒有失敗,謝謝你,助我恢復(fù)了靈智,剛纔我也不知是怎麼了?!?
許仙幾人都不由一愣,失去靈智之徒,顯然是不可能這樣說話的。
小倩若有所悟。
“我現(xiàn)在就想辦法救你,你撐??!”許仙忙將手按在旱魃傷口上,散發(fā)出淡淡的金光。
旱魃握住許仙的手腕,輕輕搖頭:“不、不用了,剛纔……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睜開眼睛茫然的望向天空:“老天爲(wèi)何又讓我活過來?”不知在何時,濃重的烏雲(yún)遮蔽了月色。
旱魃的力量一旦消失,不需敖璃這個龍王來行雲(yún)布雨,濃濃的水汽就迫不及待的在天空中匯聚。
許仙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知道方纔他只是在尋死罷了。自己的力量雖能幫他戰(zhàn)勝魔念,但他卻過不了自己那一關(guān)。親愛之人盡滅,只剩下自己化身屍鬼孤獨的復(fù)生。
旱魃偏過頭,又望向西北的方向,出征前開滿桃花的故園,父母憂容,還有那個人的期盼,猶然歷歷在目,彷彿昨曰。但如今即使回去了,也什麼都沒有了,已沒有人在那裡等待,他已經(jīng)什麼都沒有了。
他張開手心,冰蟬完美無暇,即使是在方纔失去控制的狂怒中,也不曾有絲毫損壞,這也是曾由那樣一雙完美無瑕的手,在臨行前掛在他的腰間,他眼中閃過迷幻般的光彩,且對許仙道:“請你,將此物帶回去,帶回我家裡去,我家在,我家在……”聲音漸漸低落消散。
彷彿黃昏時分的回光,返照之後,便迅速歸於暗夜。
許仙握著冰蟬,仰起頭,一點冰涼正好落在臉上,卻不是雨水,而是瑩白的雪花,細(xì)小的飛雪迅速轉(zhuǎn)爲(wèi)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覆滿大地,覆滿旱魃的身軀。
沉默良久,許仙站起身來,抖落肩上的雪花,回頭道:“我們回去吧!”
第二天,天還未亮,雪光便照亮了窗欄。
大門外,雪仍在紛紛揚揚的下著,大的嚇人,彷彿要將這幾個月的壓抑徹底發(fā)泄出來似的。雪厚數(shù)尺,仍然沒有要停的樣子,天地間一片潔白,寧靜的唯有簌簌落雪之聲。
清潤的笑聲忽的打破這片寧靜,敖璃在雪地上同鬱蕾打鬧:“哈哈哈,終於下雪了,看誰還敢小瞧本龍王。”
本該在這時候出言譏諷的小青,正裹著被子縮著腦袋:“快把窗戶關(guān)上?!?
許仙笑道:“難道你還怕冷嗎?”
“身上雖然覺得不冷,但心裡覺得很冷,然後身上也覺得很冷。你不知道在冬天找吃的有多麼難,如果不睡覺的話,都不知道怎麼撐過去。如果不是你們吵我,我就在山裡睡到開春了?!毙∏嗝悦院f話也有些顛三倒四。
許仙猜想,這大概是做一條小蛇的時候,留下的後遺癥吧!雖然不喜歡太熱的夏天,特別是重陽,但好像也很討厭冬天,忽然色色一笑道:“讓爲(wèi)夫給你一點溫暖吧!”
將手探進(jìn)錦被之中,其中是小青絲縷未著的滑膩嬌軀,確實透出許多涼意,不似常人。
“什麼……爲(wèi)夫……”小青呢喃一聲,在這樣的時節(jié)裡,似乎連言語的反抗也微弱了許多。
窗戶聲砰的一聲,聽聲音像是雪球砸在窗戶上,敖璃道:“許仙,出來玩!”
許仙自然不予理會,這種時候誰會想要到雪地裡和小丫頭片子去玩雪啊,便繼續(xù)尋幽探秘。
一聲“轟”然巨響,一個比人還大的雪球,以驚人的力道和速度砸破了整面窗戶,順道砸穿了對面的牆壁,呼嘯的北風(fēng)夾著大片雪花穿堂而過。
“來,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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