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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驚瀾

蝨中任意一個消息都足夠讓人跌破眼鏡,議論十天半剛一起爆發(fā)出來,甚至讓人有些消化不了。

痛罵者有之,罵他不顧讀書人的禮法,毀壞倫常。

嘲笑者有之,笑他不知輕重小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在士大夫眼中,許仙原本的良好形象就轟然崩塌,由謫仙下凡變成了讀書人的敗類,口誅筆伐,不可勝數(shù)。

而流傳於民間市井小民的口中,卻成了津津樂道的話題。不是關(guān)心那些禮儀倫常,而是討論雲(yún)嫣到底有多美,才華是否真的能夠勝過世上男子。

哪怕是在這樣的時代,有著怎樣嚴(yán)厲的思想控制。人在平凡的生活之中追求神奇與正義的本能也不會消失。所以能夠流傳下來的,總是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偷香竊玉的張生。乃至聊齋中的妖狐豔鬼,水滸裡的英雄豪傑。

若按正理來說,哪個不是破壞倫常,無視禮法。然則正是這些神奇而有趣,驚歎而詭異的故事流傳下來,而非穿鑿附會,曲拗難通的程朱理學(xué)。若論在當(dāng)世所獲得的地位,便是千百個蒲松齡也比不上一個朱熹。但千古之下,自有公論。

只因這些故事寄寓著身爲(wèi)人的本心。古人與今人到底有何不同,若細(xì)說起來,簡直無一處相似。但剖開所有的僞飾,看到那一點本心其實並無絲毫分別。這點本心,有時反而是大字不識平民百姓,更能夠體悟。

然則天下正統(tǒng),究竟還是掌握在這一羣讀書人的手中。許仙所犯下的“罪行”如果他其是一個普通的進士,別說是共鳴保不住已經(jīng)夠得上問罪了。

長安城中。皇宮大殿之上,皇帝甫一當(dāng)朝。

樑相國立刻從百官之中走出。高舉芳板,奉上奏章。“陛下,許仙近日回到杭州。依仗著陛下的厚愛,恃寵而驕,妄自尊大,悖逆?zhèn)惓!=枰磺鄻桥尤铔]天下士子小此行簡直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爲(wèi)了洗聖道清明,爲(wèi)了不寒天下士子之心。臣同百官聯(lián)名奏疏,請求革去許仙功名,就地拿下問罪!”一臉張老臉上頗有些老樹逢春的興奮,許仙啊許仙,正尋不到什麼因由來整治於你,你便自爆其短。此次大勢在我手中,看你還要如何逃過此劫。

潘樟立刻也走出來,“陛下,樑相國之言頗有不當(dāng)。聖道本就清明。豈用洗之。正因爲(wèi)聖道清明,天下太平,天下士子方生怠惰之心?;膹U學(xué)業(yè),如今才連一個女子也勝不過。許仙此舉正是不顧個人榮辱。激勵天下士子進取之心,理應(yīng)下旨褒獎!”

如此說著,他的心中也是暗暗苦笑,未想到這個許仙竟然如此不智。爲(wèi)了一個女子做出這樣的事情。若按常理,是決計保不得的,因爲(wèi)保也保不住,許仙此舉實在是引起了公憤。然則他卻知道一樁樑相國所不知道的隱秘,只要這層關(guān)係在。事情就有轉(zhuǎn)機。而且許仙若不是這樣的人,怕也不能讓那孩子如此堅定吧!

潘王同樑王相視一眼,潘王微微一笑,樑王則是冷笑。

太監(jiān)將分別將潘樑二人的奏疏呈到御案之上。

殿上百官噤若寒蟬;無論心中是何想法,也絕不會摻和進去這兩位王爺?shù)臓庺Y之中。

嘉御皇帝望著御案上兩封奏疏一時跨躇,若許仙只是個普通的探花郎。那不用多說,無論有怎樣的才華。也唯有“革去功名,永不錄用”甚至是下牢治罪也不是不可能。

然則許仙的另一重身份不由得他不姑息,據(jù)無涯真人說,許仙此次在杭州滯留,除了爲(wèi)尋藥之外,就是爲(wèi)了準(zhǔn)備度那傳說中的天劫。一旦度過,便是真正的仙人一流。而後遠(yuǎn)涉東海,再爲(wèi)他尋來另一種藥來。煉成那助他長生的金丹。這時候惡了許仙,絕無半點好處。但要一點不錯懲處也說不出過去。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這裡。

心中嘆息,“許仙啊許仙,老實尋藥修行就是,何苦給聯(lián)惹這樣的麻煩!”就算是九五至尊也不是真的能夠爲(wèi)拆欲爲(wèi),而顧慮往往比常人要更多。

樑王爺心中疑慮,嘉御皇帝一向果斷決絕,從不優(yōu)柔寡斷,他原以爲(wèi)只要這一封奏疏遞上去,一定是龍顏大怒將許仙拿下治罪,連帶著潑上潘王一身髒水!

“今日聯(lián)身體不適,退朝?!奔斡实酆鋈粨]揮手道。

皇帝一言乃出,百官爭瓣不得。潘王同樑王相視一眼,拂袖而去。

後宮之中,坤元宮裡,尹紅袖正一臉興奮的同皇后娘娘講述雲(yún)嫣大敗衆(zhòng)才子的故事,如果說天下間聞此消息聯(lián)狐川振奮喜悅是誰,那怕是非尹紅袖莫數(shù)。她眼圈微帶青曳,叫因爲(wèi)昨晚激動的一夜不曾睡好。

雖然也是紙上得來的傳聞,但她講起來仿如親眼所見。

皇后娘娘微笑聆聽著,也不插話打斷,心情似也不錯。

尹紅袖一口氣講完,“姑姑,你覺得怎麼樣?我已讓人準(zhǔn)備車船,馬上就要去杭州。”

皇后娘娘微笑道:“那樣的奇女子我也想見識一下。不過,紅袖。你這次前來怕不只是爲(wèi)了給我講故事吧!再不說,就要耽誤你的行程了?!边@個從小就喜歡粘著自己的小女孩,從來就很像是年輕時候自己,只不過自己像她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早已消磨了這股銳氣和堅持。

知道被看穿了想法,尹紅袖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有些孩子氣的笑了笑,拉著皇后娘娘的手道:“這次嫣兒得罪了那麼多人,紅袖知道一定會有許多人要出來聒噪,姑姑你就勸勸陛下。”

皇后娘娘望著尹紅袖的眼睛。笑道:“只是爲(wèi)了雲(yún)嫣,不是爲(wèi)了許仙?”

那雙眼眸彷彿能夠洞穿尹紅袖的心意,讓她微感慌亂,“當(dāng)然也是爲(wèi)了許仙,柔嘉的病還多虧了他,最近柔嘉的身體又不太好,我還指望他回來給柔嘉治病呢!”

皇后娘娘就又打趣道:“只是爲(wèi)了柔嘉,不是爲(wèi)了許仙?我可是聽說,他在京城的時候,經(jīng)常到你府上,一呆就是好久!”

尹紅袖臉色潤紅,忽似想起了什麼,神色一變,“姑姑不要誤會,我們只是知己好友,絕無其他關(guān)係,紅袖也並非不知廉恥之人,斷斷不會和一個男子有什麼齷齪!,到最後已是神色嚴(yán)峻。

“你說到哪去了,你的爲(wèi)人姑姑還不知道嗎?答應(yīng)你就是了,那位雲(yún)嫣姑娘也算是爲(wèi)天下女子爭了口氣!皇后娘娘輕撫著尹紅袖臉頰。忽生感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

尹紅袖卻似明白她所指,“不。姑姑是爲(wèi)我好,那也是我自己選擇的。不然的話,被胡亂許親給什麼人,纔是害了我!如今自由自在。不知道有多高興0”她們言語中所透露的訊息,絕對是令人震撼。

當(dāng)初仇王府的驚變,她們只早已知曉的。最終的結(jié)果乃是尹紅袖的了一個寡婦的名頭,卻有了大筆的財富與皇帝許下的自由。

皇后娘娘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心中卻道,或許我根本就不該給你心裡埋下那樣的想法,不然的話,如今你已是相夫教子,過上了安寧的日子。

尹紅袖站起身,“我去跟柔嘉告別。然後立刻出發(fā),等我回來,再給姑姑好好講講!”

永安宮裡,尹紅袖坐在牀榻邊上,握住柔嘉公主的小手。望著她清減的臉頰,皺眉道:“許仙不是說,經(jīng)他醫(yī)治,你的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就能康復(fù)嗎?”婚期本已經(jīng)定下,卻因爲(wèi)柔嘉徒然變差的身體而拖延。

柔嘉公主用輕集的聲音道:“不怪許仙,是我的身體太差了?!?

“哎,也只能等他回來再說了?!?

柔嘉公主扯扯被子,擋住大半臉頰。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眸,眨巴幾下。“他”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大概還需要些時候!不過小我正要到杭州去,要不要我給他帶什麼話?”

柔嘉公主連忙道:“不,不用了。”

尹紅袖像是看出了什麼,勸道:“說來你還不曾見過潘玉,他可是儀容絕美的美男子,而且文采也是一流,可是本朝第二位連中三元的狀元郎,”絮絮叨叨的說著。卻見柔嘉公主心不在焉的望著屋頂,吁了口氣,佯做氣惱的拍拍柔嘉的腦門,“想什麼呢?”

柔嘉公主幹脆拉起被子,蓋住頭臉,“沒想什麼?”

尹紅袖搖搖頭,“時候不早,我要出發(fā)了,你也好好養(yǎng)病,等那位如意郎君將你迎進門去吧!”

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聲悶悶的“再見!”

尹紅袖只得搖頭,迫不及待的向杭州趕去。

與此同時,雖然雲(yún)嫣在會場上挫敗了百名士子,然而未曾親眼見到這一幕人,只會破口大罵。覺得這一羣都是無能之輩,而不會心甘情願的承認(rèn)一個女子的才華能夠勝過天下男子。

此事仿若在平靜湖水中投入一塊巨石,短暫的下沉之後緊接著便是滴天巨浪,原本無意蹼這趟渾水的人也要備好舟輯,向著江淅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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