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入雲(yún)登入庭院正堂,就見樂長老人果然正在室內(nèi)陪待著一位美婦人,而樂長老人與婦人的三位弟子,則正經(jīng)待立一旁,觀三小氣色,都有些端正刻守,好似那婦人身份甚是尊貴,除樂長老人外,衆(zhòng)弟都不敢輕鬆言笑。
老人見張入雲(yún)自室外歸來,即招手相喚道:“怎麼!在崖下靜坐了十幾日,可有些領(lǐng)悟了嗎?”說話間又命張入雲(yún)上前拜望美婦人,併爲其介紹道:“這位是煙南山修行的楚妃子,與我是老朋友了!你今番有幸得見高人,可不能錯過!”張入雲(yún)已從三弟子行色瞧出那婦人不比尋常,忙上前一步深深施禮,口稱前輩。
不料那女子倒是比張入雲(yún)想像的隨和,一時還起身上前一步將張入雲(yún)隔空扶起,並對張入雲(yún)和聲道:“本宮已不是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算來雖是你我初次見面,但本宮卻已欠了你好幾次人情,今於長樂叟行院得見,果然你氣質(zhì)不俗。雖還有些靈氣不夠凝結(jié)精煉,但到底沒落了幾位老人誇口,況且你與本宮並無甚淵源,不用太過拘禮,且坐在一旁說話吧!”
張入雲(yún)聞聲到底沒敢落坐,只站在一旁與二位前輩答理,也直到此時他才得機會擡頭正視那婦人。就見對方三十許歲的年紀,頭梳透額羅髻,著一身窄袖高腰寬擺長裙,外籠一件如煙霧一般蒸薰繚繞的墨綠色及地紗羅。一身略顯豐盈的皮膚白晰如雪,雖只在雙耳上戴了一對藍寶石的耳環(huán),但依舊將其點綴的庸容華貴,氣質(zhì)絕倫,至於面孔雖乍一看似是位中年美婦人,但眉色展轉(zhuǎn)間卻比少女還要白膩細緻。張入雲(yún)還是第一次見得這般富麗堂皇,氣秀脫俗的貴婦,一時間心上竟有惴惴,也是有些不安,呼吸警守了起來。
那美婦人好似見慣了這般舉止,爲此一笑,只指著室內(nèi)交椅說道:“還是坐下說話方便些,你我都是長樂叟的客人,他老人家又將你當小友一般看待,你就不用這多客套了!”
張入雲(yún)本就不喜歡在人前畏畏縮縮的行止,一時連得婦人兩番提點,不願被人看的低了,隨也就安然坐在一旁客席陪待。再又輕吸一口氣,將胸中積鬱的氣息盡吐,瞬時眼裡便是精光一亮,臉色也已恢復(fù)如常,重現(xiàn)平日輕鬆自信的神氣。
婦人見張入雲(yún)片刻之間便又重回生機,心上滿意,便又回首與樂長老人一笑。只在轉(zhuǎn)過身時卻又冷了聲音吩咐身旁的二位女弟子道:“你兩個膽大妄爲,不擇深淺的逆徒,今番若不是張入雲(yún)捨命搭救,早就毒發(fā)身亡在玉母峰下,還不快上前爲張公子作禮答謝,只站在哪裡做什麼?”其弟子蘇千千與韓萬芳聞得師傅嚴命,趕忙沉聲靜氣,走近張入雲(yún)身前深揖作禮。
張入雲(yún)見狀,因守著自己是小輩不敢在前輩面前放肆,當下也不施展真氣將二人托起,而趕緊也在一旁作揖回禮。楚妃子見狀忙將其勸止。可到底張入雲(yún)還是爲二位女子還了禮。一時上雙方輪番答禮,楚妃子門下的小弟子蘇千千覺著有趣,不由輕笑了起來。可纔剛出聲便被楚夫人止住,其師姐又接連拉了拉她的衣袖纔好不容易將自己笑容收起。
待賓主落座,長生老人又重提起張入雲(yún)這兩日不得進益的事,並還道:“其實你悟性不差,只是先天資質(zhì)有些不如我等座下弟子,不能做到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是故初學(xué)起來,進益的慢了一些,但只要你能耐著性子,潛心專研。你又心志專一這樣好處,依老夫所見,只過得十年功夫,便當可傳我這一門功夫,至於日後深造,只要容你日後下山行走,自尋途徑即可。”
說道這裡,老人又笑道:“可惜你這孩子事務(wù)繁忙,目下並沒有靜神寧氣的心境,遇事總向走一些捷徑,如此胸中添了幾許浮火,到底心思混濁了一些。這本是修道人大忌,但只爲你功底打的紮實,還沒有顯現(xiàn)出來,要知萬丈廣廈平地起,縱是被你心急拔高了幾尺,也終是要補過原來當做的功夫才能穩(wěn)健!我說的話,你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嗎?”
張入雲(yún)忙答道:“多謝老前輩提點,晚輩也自知能力有限,雖急欲成功,但還明白欲速不達,拔苗自毀的道理,今晚輩於崖邊靜守十餘日,不管如何度忖也自負沒有心智能力,習(xí)會前輩的奇術(shù),所以纔想在有限的路徑裡,得到前輩您的指教!”
樂生老人聽到張入雲(yún)口中竟說出“有限”這一句話來,臉色反倒有些驚詫,不由回首望了望身旁的楚夫人,卻見對方眼裡也同自己一般,流露出幾分讚許的神色來。老人於是又問道:“如此說來,且將你的心思說說看,也許我能幫襯的到,也說不定!”
張入雲(yún)忙從一旁答道:“入雲(yún)自忖沒有前輩那般不出世的心智,且十年修行,除拳腳一途外,其餘也都不得入流,因此上晚輩欲與自己身體爲導(dǎo)向,身體力行,習(xí)得一些救人助己的法門即可,不知前輩門下可有沒有這一樁救治人的醫(yī)術(shù)?”
老人聞言一驚,旋即卻又瞇起了眼睛,過來半晌方纔長嘆一聲道:“如此說來,你是不想習(xí)那五行蘊化的醫(yī)理與君臣主輔的藥性了?”可又過了一會兒,卻又目注張入雲(yún)道:“而且你說的這般託大,想來你與人體經(jīng)穴,體質(zhì)筋當有不俗的造詣了!”
張入雲(yún)忙道:“弟子不敢,但弟子十年苦功,也確實如前輩所言,只在這兩門技藝上略有所得!”
一旁二老觀望張入雲(yún)氣質(zhì),都知其心性是個不做張顯的,此刻在二人身前即能說出這樣的話,已是對自己信心十足,而樂長老人再見張入雲(yún)目光充足,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時反倒生了些心事,仔細思索了起來。
楚湘妃子在旁見了老人迷茫,卻自與張入雲(yún)作笑道:“呵呵,不料你這孩子倒也有些見識,就不知你是不是知道齊樂長一身點穴功夫世間無雙,你竟誤打誤撞求教起他的看家本領(lǐng)來了!只不知道他肯不肯拿出壓箱的本領(lǐng)傳授給你呢!”
樂長老人聞楚妃子言語已知她有心幫襯張入雲(yún),本來他心裡還有一些猶豫,但至此時見楚夫人也發(fā)了話,一時顧慮全消,只與她笑道:“夫人不用激我,難得這孩子一副身軀鍛鍊到這層境界,況且他懷仁心善,又是有心救人,雖是如此上多少得了我一些受益,但我怎能爲一點淺漏的拙技而做出藏私不授的事來呢!”
楚夫人聞言答道:“你能如此做想就好!”言罷,又對張入雲(yún)笑道:“長樂叟既然答應(yīng)要傳你點穴的本領(lǐng),你可一定要記住要將他的澆雨梨花指與鐵硯針習(xí)到手才行,不然便是他故意藏私有意慢待你!”
樂長老人笑道:“夫人又戲謔了,即是有心相傳,老夫總能再藏私,只是鐵硯針易學(xué),梨花指卻難練,只怕這孩子要在我門下多待上兩年方可!”
張入雲(yún)聞老人竟有言自己習(xí)練梨花指要得兩年功夫,眉間不由便是一皺,因心上著急一時失語道:“晚輩曾隨家?guī)煵?xí)得一點彈指神通的功夫,不知是不是可與前輩梨花指相互印證?”不想他這話一出口,卻見兩位老人臉上同時顯出些驚訝神色,張入雲(yún)不免心下惴惴,忙自改口道:“或是爲此與習(xí)練梨花指有甚衝撞?”
而樂長老人已在旁驚訝道:“彈指神通是華山派功夫?你師伯是誰,怎能習(xí)有這門功夫?”
張入雲(yún)知華山派是當世邪教,爲防樂長老人以爲自己是華山門下,忙從旁解釋自己師伯是天鷂子,至於彈指神通也是他老人家偷習(xí)來的!
不料楚妃子聞聲先笑,只樂道:“呵呵,原來天鷂子是你的師伯,這可真有些意思,只是你這師侄安靜守禮,渾與你那頑劣的師伯不一樣,上月你師伯才從我煙南後山桃林,在我守山神獸的眼皮底下偷了我三枚仙桃,若你有機會遇上你這位師伯,可記得要他還給我哦!”
張入雲(yún)聞自己師伯偷東西竟偷到了楚妃子後院,一時紅了臉,連忙起身告罪,可二老卻只玩笑而已,一語帶過,絲毫不放在心上。
三人一番言笑,樂長老人才略帶憂色與張入雲(yún)道:“你即已習(xí)有彈指神通,論指力該當不成問題,當我就怕你運動指法時,會爲彈指神通拙累,如此倒要思量一門將兩般指法融合凝鍊的法門。”老人說話時臉上不由露出些難色。
楚夫人見樂長老人作難,卻惹得張入雲(yún)也有些焦急疑慮,一時又笑,只從旁安慰他道:“張少俠不用爲此事煩難,長樂叟即是有心教習(xí)你,這合煉兩般指法的法門自然著落在他的身上,況且他心智武功都有獨到之處,少俠只安心等待三五十日,他老人家自有妙法解救!”
樂長老人見平素莊嚴的楚妃子今日竟是少有的偏向眼前這少年,當下無可奈何,只得一陣苦笑。
而於此時楚湘妃又與張入雲(yún)道:“我於此地只能逗留片刻,張公子連番施惠,我不能不做一些報答,不知你有什麼要求,只管說出來。倘若正巧在我能力之內(nèi)的,本宮定當相助一臂之力。”
張入雲(yún)本就爲夫人先時說到自己曾屢次相助一事納悶,此時見其又再度提起,忙帶著疑問懇請夫人解釋。
楚妃子笑道:“四年前公子曾助我清理門戶,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一個月前公子又在顧少陽那裡幫我將掘金鉤煉化?而如今還於急難之下救了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劣徒?我素重因果,不原寄人恩義,此般連受公子施惠,禮當要報,不然反倒讓本宮心上作難了!”
張入雲(yún)至此時才知楚妃子便是楚氏三兄弟的姑母,見她不但不爲自己殺了楚幽璽與自己爲難,還要施報自己,一時震驚,竟是說不出話來。
楚妃子見他猶豫,半日不置可否,當下卻又將那方如水晶一般剔透的掘金鉤取出道:“此是我煉魔法寶,只爲三個月前與羅剎女惡鬥,爲其陰葵水所污,託得顧少陽與長樂叟才能復(fù)舊,如是張公子不嫌棄,便將此寶相贈如何?”她話音剛落,便聽得身旁兩個女弟子口底齊齊傳來連聲的驚異,一時間瞪大了四隻秀目,眼望那精光奪目的金鉤,嘆息之情躍然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