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優(yōu)千可從一片卷席而來的疲倦中醒來,混沌的腦袋尚還未適應(yīng)房間裡的一片昏暗。她嘆了口氣,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看了看時間——10:18,大大的白色字體跳動著,雀躍的歡呼她又一次起晚了。
未等她反應(yīng)過來,《Kiss The Rain》響起,優(yōu)千可一愣神,接通了,是二姨的電話?!拔?,小可,你起來了沒?”“啊,嗯。剛剛起來了?!薄澳切?,我們這會兒去外頭吃早餐,你去不?你要是去的話,趕緊洗漱,我到你奶奶家樓下等你。”“嗯……好,我儘量快一點吧。”“嗯,那行了,到時候我再打個電話給你?!眱?yōu)千可應(yīng)了一句,便掛了電話。
洗漱完畢,鏡子前,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恍惚不認識了。
鏡中的人,已是許久不見的清瘦再次出現(xiàn)。略微尖削的下巴已略無當(dāng)初自然美麗的弧線,反而稍顯冰冷孤傲,黑曜石的眼眸閃動著的是神秘而危險的光芒,偶爾陽光落入,一瞬便吞噬在無邊的深淵中,以前,她尚還記得,有過許多人稱讚她的眸子,是一雙彷彿綿長的金色海洋的溫暖眸子,而如今,卻變得冰冷危險,以前,她尚記得,他人稱讚她靈動活潑,而如今,他人諷刺她孤傲冷清。
她摸上鏡子中,那個略顯消瘦的自己,然後靜靜的閉上了眼眸,心緒複雜,莫名涌動。
究竟,是什麼,改變了我們?
究竟,是什麼,拉扯著我們?
是現(xiàn)實的殘酷,人間冷暖?
還是理想的粉碎,心靈枯萎?
不管怎樣,她終將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她終將,還只是奢望能夠幸福即可。
爲(wèi)什麼,就不能實現(xiàn)呢?
她已經(jīng)夠累了。
鏡中花,琉璃目,水中月,那終將只是虛幻。
……
現(xiàn)實。
你告訴我吧。
她眸子裡的悲傷,需要多少歲月的消釋?
她骨子裡的傷痛,需要多少年月的奠基?
……
天高氣爽,陽光溫暖柔和,舒舒服服的一個星期天。
二姨早就在下面等著優(yōu)千可了,優(yōu)千可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運動服顯得寬大了些,二姨見了,挑了挑眉,沒說什麼,徑直的等到優(yōu)千可上了車以後,便發(fā)動引擎揚長而去。
二姨帶優(yōu)千可來到一間她常去的早餐鋪,現(xiàn)在已有十點三十分了,所以也沒多少人,二姨甚是熟悉的找了一張桌子,拿出紙巾擦了擦,然後便坐下了,這時,她擡起頭,望向優(yōu)千可,“小可,你吃什麼?”“一碗肉片粥就行了?!眱?yōu)千可答道,二姨聞言,朝裡頭喊了一聲,“老闆,要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碗肉片粥,再來一個兩塊錢的炒麪!”“好叻,馬上就來!”老闆的聲音有些尖,但卻不缺沉穩(wěn),在生意裡打滾了這麼多年,恐怕都是這麼個樣吧?
優(yōu)千可也沒說什麼,二姨沉吟了一會,然後問,“小可,昨天晚上……事辦成了嗎?”“事?”優(yōu)千可愣了愣,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二姨說的是父親籤協(xié)議書的事,她定了定神,搖搖頭,“父親性子很倔,不肯籤,說一定要籤的話也只會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籤?!眱?yōu)千可頓了頓,繼續(xù)道,“昨天晚上,吵了很大的架,父親罵了外婆家,然後母親也罵了奶奶家,兩個人就這麼互掐著,然後父親氣極,就說了這麼一番話,然後我就說,那你就等著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吧,看你沒了母親能鬧騰個什麼!然後……”優(yōu)千可說道,說到這兒,停了下來,二姨疑惑的望了望她,“然後怎麼了?”“也沒什麼。”終將無話可說,優(yōu)千可搖了搖頭。
父母親兩人性子都很是倔,而且也不肯在自己父母方面上認輸,所以也就導(dǎo)致了這麼個局面……她難道要這樣說嗎?說了出來,只會讓大家都更難做更難堪,她還是個孩子,也沒這個說話的權(quán)力,大家也不會信。
優(yōu)千可幽幽的嘆了口氣,家裡局面混亂僵持,學(xué)校局面冷硬一邊倒,她可真不是神啊,這會,到底她怎麼辦纔好?
灰白的牆壁上,時鐘上的秒針快速走過。
時間剩餘不多。
她又有什麼把握呢?
優(yōu)千可望著自己的雙手,還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
回到外婆家,已經(jīng)是十一點十五分過後的事情了。
外婆原本是在廚房做著飯,見到優(yōu)千可回來了,她也放下了手上的菜,走了過去,在圍裙上搓了搓手,然後捉摸的問,“小可,行了?”“若是行了,外婆你們也不用來找我了。”優(yōu)千可淡淡的道,眼眸暗沉,她拿過水杯,裝了水,喝了一口水後,二姨也停好車,走了進來?!靶《?,這怎麼回事?”外婆對優(yōu)千可的回答有些繞不過,“簡單的來說,就是成不了?!倍痰溃S手扔下鑰匙,繼而丟下褐色的皮包,然後慢悠悠的道,“不過還是小可說吧,說詳細些。”外婆搓了搓手,然後望著優(yōu)千可,聲音壓低了,“小可,你就說吧,沒什麼的,你原原本本說出來就好!”優(yōu)千可放下了水杯,她凝望著外婆,道,“外婆,您真的要聽?……這些話,可能有點兒難聽。”“沒事,我能忍?!蓖馄怕勓裕诹四?,不過也忍住了,“那好吧。”優(yōu)千可這會兒也只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了,若是不說,外婆詢問母親,母親那麼一個性子,又豈能說清楚?再說了,昨天晚上的吵架本就難聽而且刺耳,母親也不想提起。
那麼,只好她來做這個劊子手了。
真是可悲的一段婚姻。
優(yōu)千可突然垂下眼眸,眸色暗了下去。
外婆和二姨的臉色隨著優(yōu)千可略微顯得平淡的訴說而變得越來越黑,待到優(yōu)千可全部說畢,外婆才氣憤的猛地拍了桌子,“豈有此理!這男人還有理了?!”二姨臉色比在早餐鋪時更難看了,“這男人真是不知羞恥!我媽家哪兒教壞小可了!還說他是士?去!真沒見過這麼不知羞恥的男人!”二姨比較有學(xué)歷,是大學(xué)畢業(yè),不同於母親和三姨是高中畢業(yè),其原因還是因爲(wèi)二姨身體弱纔會去上學(xué),因此,二姨也不會說些什麼罵人的方言,“不過,小可我倒是支持你了,”二姨說道,白淨(jìng)的臉龐紅了起來,咬牙切齒,“這男人,大姐早就不該要了的!他不是搞小三嗎!就讓大姐跟她離婚去,讓他跟小三!我倒要看看,那小三還有沒面子了!?”
二姨的話引來了外婆一陣點頭,外婆喘著氣,咬咬牙,“不行!這男人要不就籤協(xié)議書要不就離婚!不然誰也別想動那地那房!”“對!就是這理!”外婆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要不然真離婚了的時候,她女兒和外孫女找誰哭去?!恐怕到那時候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吧!
外婆和二姨的憤怒是意料之中了的,優(yōu)千可真的無話可說,垂下長睫,咬緊了嘴脣。她,會不會真的做了劊子手,親手?jǐn)財嗔诉@段可悲的婚姻?作爲(wèi)他們的兒女。
優(yōu)千可忽然感到苦澀。
這段婚姻,這個家庭,要散了嗎?
……
下午。六點三十分。
優(yōu)千可拿著挎包回到了教室,第一句入耳的,便是一個事實,——“今天,風(fēng)尹晴被那邊道上的人警告了!”優(yōu)千可聞言一愣,警告???究竟是怎麼一個事情?怎麼就兩天的時間,又出了錯?她定了定神,打算聽仔細再說,再者,她也要問問風(fēng)尹晴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回事。若是真有這麼回事,那麼,就是說,喬梓,她行動了!她終於開始了她的報復(fù)!
她終於開始了那段時日,她對她說的報復(fù)。
優(yōu)千可閉上了眼眸,忽然很想念那個笑得溫柔的少年,忽然懷念他站在黃昏下,黑色的短髮染上淡金色,中間幾縷原本就是金色的短髮像是朦朧了邊緣,幻成一團光。
少爺,如果,那時候,我們沒有那樣做那該多好。那麼,你是不是還會在我們的身邊?那麼,喬梓是不是還會是我的朋友?
少爺,我想你了。
她的眼角略感乾澀,忽然有點撐不住了。
……
——你別怕啊,有天大的事,都有少爺給你挺住呢??煽桑瑒e怕啊。
——別哭了,可可。要不下次,少爺讓你?
——記得回到你奶奶家上QQ通知我啊,可可,要是你在你奶奶家過得不好,少爺可以安慰一下你的。
——可可,難過就說出來,少爺也可以借給你少爺?shù)募绨虻摹?
——可可……
——可可……
少爺。
省城那麼遠,你怎麼借給我肩膀?
……
如今,是誰站在殘陽處,對她伸出了雙手?
……
風(fēng)尹晴在陽光中來回行走,氣喘吁吁的跑進了學(xué)校,抹了一把汗,眼神冷冽了起來,該死的寂筱玟,居然玩陰的!就欺著她沒幫手是吧?!行,你玩陰的,我也玩陰的,比你玩的更大!你就給我等死!
她的眼神冰冷如霜,在殘陽中,顯得格外寒冷。
……
黃昏落幕,夕陽西下。
橙紅色接近金色的殘陽亮了一方天空,暗了一方天空。
PS:晚了晚了……這個星期就這麼一更(3057字),抱歉了,作業(yè)有很多,而且下星期也要考試了,所以……真的很抱歉啊。對了,關(guān)於文中提到的少爺,是一個角色的外號,嗯,也可以說是爲(wèi)什麼喬梓跟優(yōu)千可對著幹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