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沐,是你嗎?”
我如此問著,心跳卻猛地加快了。
如果是夜沐的話,如果是的話……
如果是……
貌似也並不能洗脫夜沐的嫌疑吧。
但是不能歸不能,我心中那一絲慶幸卻始終繚繞不散。
沒錯,慶幸。
我懷疑夜沐,我覺得夜沐是要害我的兇手,這沒有錯,畢竟證據就擺在那裡。
但是拋開證據,就論本心,我難道會希望夜沐是害我的兇手嗎?
我難道就想要懷疑夜沐嗎?
當然不想,絕對不想!
我都已經下定決心去喜歡夜沐,喜歡那個有時有些逗比有時卻又霸道的吸血鬼了,我怎麼會盼著他是要害我的兇手?!
說到底,如果夜沐不是兇手,不是想要害我的那個人,對我來說纔是最好的消息。
遠比我找到一條能夠證明夜沐就是兇手的鐵證要好十倍百倍上千倍!
我,終究還是希望夜沐是好人的。
只不過,那只是希望而已。
血怒的先決條件在前,手機上的通話記錄在後,兩條證據鎖定著兩個事實——夜沐殺了二十一人;夜沐準備害我。
因此慶幸又能如何……
“夜沐?”
白沐挑起了嘴角,聲音緩緩變得冷如冰水:“是我,沒錯。我的小偵探……”
小偵探三個字明顯加重了語氣,語帶嘲諷。
我心下一陣慌張,但是隨後立刻平復了少許,問道:“殺人的,還有想要害我的,是不是你!快說!”
“我說不是,你信嗎?”
白沐嘴角繼續上揚,聲音也是徹底冷如冰水了。
“不信……你這是自己承認了?!”
“承認?承認什麼?你看,我說不是,你又不相信,我要說是,又是自己跳坑裡,你讓我說什麼好?”
我看了他一眼:“說實話。”
“不是。”
白沐沉聲說道。
語氣非常堅定。
“我……”
他這麼堅定,我反而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在我眼中,證據確鑿,夜沐應該就是兇手沒錯的啊。
但是他的語氣,他的神態,怎麼看都不像是啊……
是他的演技太過於高超呢,還是我確確實實就是懷疑錯了呢?
披著白沐皮的夜沐緩緩彎腰,臉貼在了我的臉龐:“我不出來,只是因爲害怕我的瘋狂傷害到了你。你可以懷疑我殺人,但是不要懷疑我對你不利。我誰都敢害,唯獨你,我絕對不會動手……”
臉上傳來了溼潤的觸感,夜沐一吻後便直起了身子:“絕對不會。”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蘊含在話語裡的真摯的情感,我全都聽出來了。
也就是說,其實真的是有人僞造的兇手是夜沐的假象?
“那麼你覺得究竟是誰……”
我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問問夜沐本人。
“最有可能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張道陵,另一個,就是那什麼陳非。”
“張道陵?陳非?”
這兩個人……
“他們有什麼理由去僞造那種假象?張道陵可能還好說,陳非和你又有什麼過節?”
夜沐搖了搖頭:“張道陵和我有些矛盾,因此嫁禍給我,他的目的其實是我而不是你。但是陳非不同,他欠你個人情,這麼做的目的可能就是單純的想要除掉你而已。”
“爲了一個人情,至於嘛……”
“當然,如果是一個老百姓的人情,那的確是沒有什麼。但是對方是誰?他的身份你應該知道。他那種身份的人情,你就算是找他要一支軍隊保護你一個月都能夠實現。不過實現是一回事兒,他需要承擔的責任和黑鍋就是另一回事了。爲了避免你提出太過無理的要求讓他難做,現在直接除掉你也很正常。”
夜沐緩緩說道,聲音冰冷。
我微微垂下了頭,在這三者之間思考。
三者其中兩個自然就是夜沐剛纔說的兩個嫌疑人了,而第三人,就是夜沐了。
對於夜沐的懷疑,我還是不能完全的打消。畢竟通話記錄那好似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那裡,容不得質疑。
尤其是看到夜沐現在這樣直接操控白沐的身體,心中的懷疑就更多了一分了。
“張道陵的話,應該不會。”我輕聲道。
夜沐挑眉:“爲什麼?”
“因爲……你上次在旅館和那個女的……然後……”
這段話我說的支支吾吾的,實在是難以啓齒。
但是夜沐顯然已經知道我想要說什麼了。
“你不說我還忘記了,現在看來你貌似對我沒有什麼厭惡和敵意了啊。懷疑除外。”夜沐手摸下巴,玩味的看著我。
“咳咳……”我有些尷尬。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實張道陵的報復從那時就開始了。所以他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再這麼來一次?”
夜沐說道。
我點了點頭:“對啊。我感覺上次我對你的那種態度已經相當傷害你了,張道陵報復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吧。”
夜沐搖頭笑了笑:“天真啊,你以爲張道陵那性子就這麼好說話?你給他一拳他換你一腳就完事了?他腹黑的性子,你給他了一拳,他非要拳打腳踢到你面目全非不可。”
“……”
對於夜沐說張道陵壞話,或是張道陵說夜沐壞話,我都是森森的不信的。
張道陵和夜沐有矛盾,那我可是親眼見證的,他們二人能夠互相捧著說對方的好纔是有鬼呢。
因此夜沐的這段話我就無視了。
張道陵雖然性子是腹黑了一些,但是我還是有些瞭解他的,他不是那種不識大體不知道大局的人。不會爲了去補上一刀而搞出這麼大的事情。
陳非的話,也不無可能。
只不過……
“如果是陳非,他是在怎麼知道和你有關的事情的?還有旱魃,張道陵等等等等那麼多事情。”我問道。
陳非如果是設計個簡單點的謀殺,那我還是很快就能聯想到他的,但是這起鬼打牆中涉及到的東西太多了。如果對我周圍的事情沒有一定了解的話,很難弄到我分辨不出真假。
“陳非的勢力,調查你還不是輕而易舉。”
夜沐笑了笑,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終究防不勝防。”
“什麼?”
“沒事……究竟是誰僞造的假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事就好。”夜沐搖了搖頭,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我臉上一紅,輕咳一聲後低下了頭。
而片刻後,我又擡起了頭,認真的問道:“我現在只問你,那二十一個人是不是你殺的?”
夜沐摸著我頭的手沒有停,臉卻微微的湊了過來,低聲道:“是……”
我多希望聽到的兩個字是“不是”。
但是……
他說的,卻是一個字。
是。
我渾身上下包括頭髮絲都僵硬了,不知道應該做什麼,甚至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二十一個人而已,殺了又如何?”
而是一個人……而已?!
還說殺了又如何?!
“那是……人命啊……”
我低低的說道。
夜沐笑了笑:“是啊,我知道是人命。但是……那又如何呢?”
“那……”
我想說那都是人,但是估計夜沐也只會回一句“那又如何”吧。
的確,他是血族,是吸血鬼。
而我們,是人類。
他們於我們,是敵人。
一方是站在更高層的狩獵者,一層則是食物。
種族平等,並不是每一個種族之間都互相平等,你不吃我而我也不吃你。
張道陵所說的平等,其實是在你吃我的情況下我會反抗,不單純的做一個被捕食者。
不是家畜,而是敵人。
只有敵人,纔是真正平等的。
非勝即敗,非死即活。
原來張道陵給我上的第一課,就是要我用在這裡嗎……
“是啊,那不如何。”
我輕輕的推開了夜沐,而夜沐也沒有抗拒。
“只不過,我們是敵人罷了。”
我看著白沐的那張臉,對著夜沐說道。
夜沐微微閉眼:“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敵人……”
他搖了搖頭,笑道:“你是怎麼理解敵人的?”
“你殺我,我殺你。一方不降,就不死不休。”
我回道。
其實我現在有把夜沐當成敵人嗎?
可能有,可能沒有。
我絕對不會傻到一瞬間就把夜沐判定爲死敵,我也沒有那麼幹脆。
而且就算是我把夜沐看作敵人了,他會怎麼看我呢?
估計……就是個小丑吧。
我的這點兒能耐,在夜沐面前也就僅僅是個小丑而已。
其實最重要的,是我心底的懷疑。
夜沐不傻,絕對不傻。
他肯定已經想過直接告訴我他殺了二十一個人之後我的反應。
但是他還是說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也就是說,他現在其實已經有了準備了。
有了面對我的準備。
而且是能夠把我安撫下來的準備。
既然對方已經有了準備了,我就算是視作了敵人大概也會被哄回去吧。
現在,頂多算是將計就計……或者說隨波逐流。
夜沐緩緩搖頭:“你說的那不是敵人,那是戰爭。真正的敵人,有些時候可能只是與你的觀念不同。無關乎生死,無關乎勝負,僅僅是觀念。”
“什麼……意思?”
“呵,就比如西方的某些國家,多黨競選,有些黨派的觀點是這樣的,有些卻是那樣的。觀點不同,但是你說不出誰對誰錯。他們就是敵人。但是如果這兩方黨派的首領派手下人去互毆,那他們的手下人算是敵人嗎?不算,他們只是聽令行事,他們所做的,只是服從命令,僅此而已。”
我看著他,沒有發表意見。
“吸血鬼殺人類,就只是爲了填飽肚子,僅此而已。這其實和你們人類沒有什麼區別。無非是你們餓了就吃豬肉吃牛肉,我們餓了就吃你們人類罷了。但是我和你的觀念有衝突嗎?我愛你,所以我會去順應你所有的觀點,絕對不會有衝突。我們,算是敵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