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手心裡的玉石有些燙手, 感覺沉甸甸的，莫名讓人很有安全感，學不繪垂眸盯著玉石看了會兒才握緊了手轉身回屋。

之後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在悄無聲息地變化著, 只有時間永遠保持著不變的速度緩緩而過, 慢慢滄海桑田。

傷口會癒合, 人會長大。她掌心的傷口結痂, 摘下了紗布，之後結的痂也落了，只留下了道淺淺的痕跡。

學不繪依舊按著每週的安排繼續去上課修仙學習, 因爲被關的時候學不繪預習過一些內容，學起來沒有以前那麼吃力。

這一點倒是讓除非師父佈置預習任務否則絕不主動預習的她有些動搖, 其實在地下室“無依無靠”無聊得只能靠學習修仙自我安慰的時候, 她是真的被學習安慰到了。

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和旁邊一堵書牆, 要麼無聊到長蘑菇，要麼看書學習。然後, 那平時不願意看的知識點、怎麼也學不進腦的知識點居然變得“和藹可親”起來，每一個字符和公式甚至都是那麼有趣，弄清楚每一個原理、一點點學到東西的感覺真的很充實。

當腦子裡突然出現修仙學習很有意思這個想法的時候，學不繪被嚇得手一抖“啪”的一聲把書合上了，她默默嚥了咽喉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無聊瘋了。但發了會兒愣後, 她又不由自主地翻開了書繼續學習。

像尋著光源的無頭蒼蠅, 在一片昏暗裡她藉著微弱的燭光垂下腦袋看書, 圈出了自己的小小世界, 窩在裡面尋求著陪伴和慰藉。

話本里的愛情故事無非是日久生情和患難見真情, 大概是修仙是她在困境裡的唯一陪伴，她有些喜歡上修仙學習了。

在那段最昏暗沉悶的日子裡, 是書冊和知識給了她力量，讓她能憑著僅有的一絲信念一直砸著縫努力自救。

就是現在迴歸到正常生活了，指尖觸著書頁也還會有頗多感觸。

素禾他們都能感覺到學不繪和以前不一樣了，修仙學習時她的眼裡多了一份光，閃爍著虔誠渴望。她會主動接受修仙任務，甚至超前學習，帶著問題思索著前行。

素禾師尊很久以前和學不繪說過，修仙學習是會有反饋的。彼時的她還很稚嫩，學習時犯的錯多於她能收穫到的。因爲分配不好時間，她一味地被動學習著，一邊補基礎一邊趕新課。最關鍵的是四門齊下，每天她都學得腦袋很大。這個師尊戳一下她跑到這邊趕這門的任務，那個師尊吼一聲她又跑過去學那個……

壓力很大，學不繪也曾沒出息地哭了一場。但也因爲那段兵荒馬亂的時光，她現在補回了基礎，能夠跟上師尊們的進度，甚至可以自學走在前面。

熬過了必經的一段艱難時光，經過一個有些漫長的週期，她終於收穫到了素禾師尊所說的反饋。

像齒輪一個一個連著轉，認真修仙學習慢慢地形成一個正循環。

學得認真所以學得好，學得好所以收穫的多滿足感強所以更願意去學，然後學得更好，實力更強更想繼續進步繼續學……

學不繪覺得她每天都在進步，每天都學到新的東西，感覺到自己一天天在變得自信，感覺到她踩在地上的腳步越來越堅定了。

這是以前混著過日子的她從來沒有感覺到的充實感，從前的快樂太淺，忙裡偷閒不願意多動一下；現在的快樂厚實，雖然修仙學習很累，但這種累卻一點也不枯燥。

她記得那天白雲緩緩飄動，天氣出奇的好，素禾師尊問她有什麼願望，她說她的願望是想成爲一個自律的人、想鹹魚翻身。

嘗試著去改變，她現在好像就正在朝著實現願望的方向前行，在努力中體會到了之前的人生從未嘗過的味道。

嗯，好像是人間說的雞湯味。

–

大霧宗外大霧飄，枝繁葉茂的大樹被掩得朦朧。

學不繪寫完蕪折師尊出的隨堂小測卷子，單手支著腦袋看他批改試卷。

他的手白皙骨節分明，鬆鬆地握著筆隨意劃著勾，冷清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

忽然想起了什麼，學不繪直起身子，不自覺地用指甲摳了摳筆帽，猶豫了會兒她還是出聲問道：“師尊，我們素不相識的，你爲什麼會違背宗規帶我進藏書閣？”

上次龍翼長老問過，但蕪折師尊沒有回答。之後這個問題時不時會出現在學不繪腦裡困惑她一下，既然今天又想到了，不如還是試著問問。

大殿裡很安靜，能聽到殿外樹葉被風吹得翻動的聲音，或許還能聽到風吹散霧的聲音，如果這有聲音的話。

蕪折捏著卷角隨手翻了個頁，耳邊是他的筆落在卷子上劃著勾的“沙沙”聲，一下一下的很有規律。

頓了會兒聽到了一道連聲，學不繪知道這是劃了道叉，走過去看自己錯了哪題。

兩個人隔得有些近，學不繪的長髮落在了桌上，隨意地擡手把頭髮扒開，她凝神看著錯題。

迅速在腦子裡重新思考了一遍，很快就發現自己是哪裡忽略了個條件。“大意了。”她低聲喃喃道。

蕪折依舊批著卷子，最後寫下了分數，只錯了那一道題。他合上筆蓋，擡起手把卷子遞給她，聲音清冽，“你怎麼知道我們素不相識？”

語尾微揚，意味不明。

學不繪還保持著微彎腰看卷子的動作，他側過頭來，四目相對。

呼吸離得很近，他漆黑的眸底深邃不可測，她的鼻尖是淡淡山礬花清冷的味道。

餘光注意到他搖了搖手裡的卷子，學不繪愣了會兒才直起身子，伸手接過了試卷。

他剛纔的話還一遍遍在她的腦子裡迴響——“你怎麼知道我們素不相識？”

剛纔也盯著他那張帥氣的臉好好看了看，她很肯定他們確實沒有見過。他這一眼誤終生的長相，她如果見過絕對會過目不忘的。

“不知師尊是何意，”學不繪踟躕著啓脣，心底因爲好奇有些發癢，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我們以前見過？”

蕪折懶懶地站起了身，邁開步子走到一旁的書櫃找書。

指尖在書脊上點動著，在某一本書上停下，他順手抽了出來，隨意翻了翻將它遞給了學不繪。

“這是移物法的詳細解析。”

“爲什麼突然給我這個？”學不繪壓住心底的喜悅問。

“你不是挺感興趣的？”雖然是問句，但他的語氣肯定。

學不繪順著點頭，意識到什麼她翻開書的動作頓了頓，愣著擡頭看向書櫃旁站著的人。

他爲什麼知道她對移物法感興趣？不對，她不是在問他們是不是見過嗎？

怎麼跑題跑到讓她又有新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