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中的望京soho地塊附近，一幢平頂高層公寓。
一個25歲的年輕人，端著一杯咖啡，靠在陽臺欄桿上想事情。
他正是谷歌中國目前最熱的用戶體驗設計負責人，王俊煜。
這天是10月25號，星期天。他竟然罕見地選擇了全天在家休息。
這很不清-真。
谷歌雖然不是以996著稱的，其美國總部甚至堪稱善待員工。但入鄉隨俗，任何國際巨頭只要來了中國，都會漸漸本土化，崇尚加班的。
王俊煜沒去加班，就證明他真不想幹了。
手機響了，他接起來一聽，是個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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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你好，我是初音集團的人力資源。方便的話，半小時後在你家見一下，可以麼。我們顧總想親自和你聊聊。”
王俊煜的第一反應是騙子。
不過，他這種段數的人，對手機號碼保密工作還是做得比較好的，手頭這個號碼，是他的私人生活號碼，並非工作公開號碼，也絕對不會在外面填報任何資料的時候填這個號碼。
他也不用low到到51job或者智聯招聘上發簡歷，所以能拿到這個號碼的，應該有點能量。
“顧總？難道是顧莫傑不成。”他這兩天正在猶豫，所以沒有和往常接到騷擾電話時那樣直接掛斷。調戲一下騙子，就當是娛樂了。
“是的，前天李老闆推薦了你，所以他來看看。”
“李開復？”
“李彥紅。”
“……”
“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就起飛了，15分鐘後，到你樓頂。”
好吧，既然騙子吹得這麼有鼻子有眼，等15分鐘也沒什麼損失，萬一是真的呢。
……
15分鐘後，在樓頂坐等看戲的王俊煜，真的等到了。
那風力，吹得他根本睜不開眼。
“王哥，幸會。”顧莫傑冷峻地伸出手，王俊煜手足無措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才握手。
“顧……顧總客氣了，您沒必要親自來的。我不喜歡欠人情做決定。”
僅僅兩句話，就可以看出如今王俊煜所處的語境：以他如今這等微末的地位，顧莫傑親自來見他一面，就已經是極度給面子的事情了。不管他是否接受顧莫傑的延攬，已經欠了人情。
畢竟，顧莫傑在國內，如今算是it界江湖的頭號大佬。
“走，下樓說。”顧莫傑一點不見外，摘掉白手套，示意王俊煜領路。
兩分鐘後，到王俊煜的住處，泡上飲料。
“我就實話和你直說了，我勸你不要接受李開復的邀請。我不會讓那個‘豌豆莢’做起來的。”顧莫傑聞了一下茶水，有點燙，就放下沒喝，直接了當攤牌，
“我算過，就算你下個月就投奔李開復，李開復火力全開各種資源支持你，你起碼要半年才能拿出可以用的‘豌豆莢’。內存、碎片清理助手、文件傳輸助手、數據線連接的pc端驅動自動安裝，這些都是要你另起爐竈從頭開始弄的。
而我的‘初音手機助手’這些都已經有了，初音從那麼早就開始做電腦管家，應用搜索這種事情是我們的強項。我只要補上一個類似蘋果app-store的東西，就可以把你給豌豆莢規劃的功能點覆蓋掉。”
王俊煜嘴脣扇動了一下，似乎是準備開口反駁，但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被顧莫傑用守勢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說用戶體驗的問題，想說更親民、更溫和、更不被人討厭的推送模式問題。但我不覺得這些是不可逾越的東西。安卓的天下，我顧某人說了算。體量放在那裡，市場佔住先機，你拿出什麼我都有把握半個月就山寨掉。”
王俊煜從來沒想到，顧莫傑是這麼一個多話的人，一點都不像其他江湖大佬，惜字如金。
其實，這是他誤會了。
顧莫傑真是一個惜字如金的人。
但是爲了先聲奪人，一開始就把狠話撂那兒，撂全了。
一開始多話，是爲了後面的惜字如金。有些東西，明知道對方肯定會反問，會掙扎，就在掙扎之前直接堵死。
王俊煜嘴脣再次扇動了幾下。
這次顧莫傑沒阻止他開口，但是他是真的開不了口，一時之間不知道說點什麼反駁。
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感慨：“沒想到你和馬花藤是一丘之貉！對了，還有當年被你幹掉的周紅衣！”
“謝謝，還有麼。”顧莫傑摸摸一次性茶杯，說了幾分鐘話，已經涼到可以入口了，就拿起來抿了兩口。
“沒有的話，給你兩條路。”顧莫傑見王俊煜遲遲沒有迴應，就唱獨角戲繼續往下說，“第一，繼續給李開復做豌豆莢，然後被我的初音手機助手轟殺至渣；第二，給我做初音手機助手這個項目的用戶體驗總監，我保證分你項目期權。”
王俊煜覺得有點好氣又好笑。
“時代不一樣了，移動互聯網那麼大的空白，不用兩年，會有幾萬家初創公司做各種app，難道你能見一個收一個？爲什麼！爲什麼偏偏盯上我！你就非要把有夢想的人都弄到手下打工？”
顧莫傑微微一哂：“喂喂，王同學，你好像才工作了兩三年吧。李開復和吳卓凡看得起你，就真當自己如何如何了？要創業，我也沒不準。
這樣好了：跟我幹，等初音手機助手做全了app-store這個短板的功能，把體驗優化好了，市場穩固了，你想再跳槽去哪兒，隨你便。我個人認爲，你到我這裡體驗兩年，再談自己創業，下場也會比跟著李開復直接開搞好。”
“那豈不是兩年的期權都白乾了。”
“期權不設年限，等你走的時候，創造多大價值，自然有多大的兌現。過兩年，等你自己的團隊有幾千萬自有資金了，再出來創業，也省掉天使輪和a輪融資的稀釋了，不是麼。”
還有一句話顧莫傑沒說出口：就怕到時候不知天高地厚，把幾千萬虧光了重新回來給人打工。
年輕人，尤其是自命才具不凡的，沒撞過頭破血流，不可能放棄自己當老闆的夢想的。尤其是在谷歌中國這種平臺待過
顧莫傑也沒指望一定要別人跟他混一輩子。
只要混過安卓機飛速普及、app-store類產品分發入口掃遍全國的這個窗口期，後面王俊煜這種人愛幹啥幹啥去。當然，他要是肯留下長久乾乾，不懷異心，那是最好。
顧莫傑只是不希望有人在李開復的扶持下搞豌豆莢添亂。
王俊煜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初音真的把豌豆莢徹底盯上了。
那種感覺，就像三體人盯上了地球人：哪怕你就是螻蟻，也要認認真真地一隻只滅殺。
顧莫傑比歷史同期的周紅衣，可是強大了不止數倍。
周紅衣沒有安卓的硬件市場，顧莫傑有。
周紅衣沒有社交和遊戲市場，沒有支付，顧莫傑都有。
國內的互聯網江湖，提前進入了巨頭血拼的時代，豌豆莢這種“小而美”的夾縫存在，本來就很難在這個時空出現了。
充其量，未來的app分發入口，會有初音手機助手、藤迅手機助手、百度手機助手……
但是不會有豌豆莢。
原本歷史上的豌豆莢，在2013年的時候，一度被市值高估到15億美元，也不過是因爲阿貍家沒有手機助手。見周馬李三人都有了，馬風情急之下要招安一個，纔給了王俊煜虛高的機會。
王俊煜給臉不要臉，堅持做“小而美”，不賣身，多拖了兩年，最終只有2億美元賣身給阿貍。
任何東西，都是有窗口期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
王俊煜放棄了抵抗。
“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我會安排雷俊手下的傅勝跟你接洽，到時候傅勝的團隊負責產品底層架構，你的團隊負責上層的用戶體驗優化和功能點調整。”
“傅勝？是雷俊的uc優視科技的麼？”
“是的。”
“早就聽說，連雷俊那麼桀驁不馴的人，都跟你混了。”
王俊煜最後那句話中，充滿了無奈的感慨。
顧莫傑不置可否。
連小米手機都沒有存在的土壤了，雷俊當然只能跟顧莫傑混了。何況跟著顧莫傑混，拿的錢好歹比金山開出的挽留價還高了好幾倍。
2009年的雷俊，也不可能太高瞻遠矚，真以爲自己將來值百億美元身價甚至更高。
it圈子，運氣的因素太重要了。
……
顧莫傑離開後，王俊煜不到一週就完成了辭職。
谷歌中國的人力資源總監陶寧，以及她下屬的相當一票人，都已經投奔李開復了。現在再有人想走，根本審查尺度就鬆得和掉褲子差不多。
顧莫傑給了王俊煜以及他的團隊一筆兩百萬的私下支付，作爲短期內的安置費。
他不能馬上把這些人招進初音，因爲表面上要僞裝成裸辭。
葉敏茹也在這幾天裡，親自拜訪了幾個谷歌中國依然在職的公關、運營骨幹，毫不留情地先裸辭挖掉。
她第一次感覺到，似乎在大學裡學的那些人力資源技能，近期得到了非常優秀的實戰鍛鍊機會。
谷歌中國這種段數的公司骨幹，平時幾年也不一定有一大波挖的機會的。
似乎，這世上確實是有比給阿杰當秘書更有趣的工作呢……
谷歌中國，徹底進入了越洋遙控時代。
顧莫傑和李老闆約定好的敲打時刻，到了。
10月份最後兩天，顧莫傑和李老闆分頭行動，一個跑工信部，一個跑文化部，雙管齊下，更猛烈的和諧之風颳了起來。
谷歌，快點反抗吧。反抗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顧莫傑在心中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