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xiàn)在覺得美國無比文明，是人類創(chuàng)新的贊助者，是‘當(dāng)代的洛倫佐’。但是回頭看看一百年前，連馬克吐溫都稱之爲(wèi)‘鍍金時代’——外表很富庶，一點底蘊都沒有。

如果當(dāng)年美國人不這麼幹，他有機會超越英、德麼？不可能。他們只是在第二次工業(yè)革命的時候，比那些已經(jīng)被文明束縛住手腳的歐洲國家包袱輕清，跑得快，彎道超車了。

前三次產(chǎn)業(yè)革命都過去了，英德美各自抓住了一次，沒中國人什麼事兒。互聯(lián)網(wǎng)經(jīng)濟，算是4.0的革命。美國人已經(jīng)穿上了西裝革履，被既得的體面束縛了手腳，中國人還屬於泥腿子，在版權(quán)問題上可以不要臉——所以中國的電商、社交、娛樂……各類網(wǎng)絡(luò)巨頭都可以成長得比美國公司更快。我相信不出五年，ebay亞馬遜都會被阿貍集團給踩在腳下。

這些沒什麼好諱言的。我只能說，就算今天沒有馬花藤各種山寨，也會有別人來取代他的位置做這件事情；就算沒有中國在版權(quán)問題上禍害全世界，也會有一個比中國更落後的國家來這麼幹——‘天下若非有孤，正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沒有曹操，還會有別人篡漢；有個曹操或者馬花藤，至少反賊數(shù)量還少些。

美國人會最終走出鍍金時代，中國也會走出無視版權(quán)的原始積累。我是非常真誠地希望你能看清這一點：你才20歲，未來長著呢。說不定你25歲之前，中國就進正版音樂時代了。”

顧莫傑當(dāng)著幾個妹子長篇大論地說完，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一瓶菊酒也在這個過程中被他一個人喝盡了。

一個人錢多了，哪怕本性冷血無情，也多多少少會生出一些悲天憫人的社會責(zé)任感來。

“吃幾個熱章魚燒，別光喝酒，傷身體的。”寶兒拿過幾根竹籤，細(xì)心地把新上來的滾燙的章魚丸子剖開，嘟著櫻脣吹涼了些，然後擱在顧莫傑盤子裡。一邊弄，一邊調(diào)侃著顧莫傑：“所以，你說的這些美好前景，只有指望你稱霸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界之後，才能實現(xiàn)了咯？”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就像小布什那蠢貨，以爲(wèi)把薩達姆端掉，就可以和伊拉克各路新貴談判解決剩下的問題——結(jié)果呢？搬掉薩達姆，起來千百個草頭王。幾百條槍的小勢力，都敢自立門戶。

美國人想談，找誰談？光招安檯面上那些匪首一點卵用都沒有，沒資格站臺的還會繼續(xù)挑事。互聯(lián)網(wǎng)也一樣，千百家盜版商活著的時候，你怎麼談?wù)妫烤揞^接受了，結(jié)果自己流量沒了，衰落了。草頭王逮住機會紛紛上臺，結(jié)果就是死循環(huán)。只有出現(xiàn)足夠強力的巨頭，把99%的草根網(wǎng)站都洗出牌局，斬草除根，殺到場內(nèi)只剩最後幾家，纔有坐下來談的可能。”

顧莫傑說到這兒，酒勁已經(jīng)有些上來了，後頭的話完全是迷迷糊糊地瞎扯。

他很哥們兒地?fù)е鴮殐旱募绨颍牧藥着模蛑凄冒厌崦娴脑捳f完：“給我?guī)啄陼r間，打掃乾淨(jìng)屋子再請客。嗝~”

“顧總您喝多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葉敏茹搖晃了一下倒在桌面上的顧莫傑，對李孝利和權(quán)寶兒報以一個歉意的微笑，然後出門招呼女保鏢進來，兩人一左一右把顧莫傑扛走了。

“我們也早點回去歇了吧，明天還要趕新幹線去名古屋呢。”松浦亞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扯著寶兒起身。

“顧桑真是性情中人呢。做生意心狠手辣，談藝術(shù)也不乏柔情，寶兒醬，不是姐姐說你，有些時候，可要抓住機會纔好。”

“孝利歐尼！你再說這話我可惱了！”

……

顧莫傑並沒有在這五天裡全程跟著權(quán)寶兒他們。他只是在大阪之夜出現(xiàn)了一會兒，隨後又按照自己的行程消失了幾天，讓寶兒很是失落了一陣子。名古屋站的時候，顧莫傑開場前到了，捧完場就閃，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轉(zhuǎn)眼到了27號，寶兒出道7週年的紀(jì)念日，也是最後一場東京巨蛋的匯演。

顧莫傑終於回來了，安安靜靜的聽了整場演唱會。寶兒的情緒似乎也調(diào)動回來了一些，很是振奮地加了三首歌，直到最後嗓音沙啞、大腿抽搐才結(jié)束。臨了還哭泣著說了一大通答謝粉絲的感恩謝詞，把全場六萬名歌迷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因爲(wèi)工作人員人多眼雜，寶兒並沒有再撈到和顧莫傑私下吃飯喝酒出遊的機會，只能在舞臺上遙遙相望。

28號，訂的是夜班飛機，s-m公司的人原本考慮過包商務(wù)艙，後來因爲(wèi)波音777的商務(wù)艙太大，有些浪費而作罷。只包了半邊，把機頭一側(cè)的隔間留給了寶兒一個人休息。另外半邊的商務(wù)艙，顯然被初音公司的人提前拿下了。

和姐妹們吃完散夥午宴，李孝利和松浦亞彌把寶兒一直送到了成田機場，相互擁抱作別，一直目送寶兒消失在vip候機樓門口，李孝利她們才自行回返。

登上飛機，走進機頭的隔艙時，寶兒看到她對面的另外一間隔艙門鎖眼處在綠色的狀態(tài)——說明開著。

距離起飛還有半小時，空姐還沒有要求關(guān)手機。她掏出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

“在裡面？”

隔了十幾秒後，對面的隔間門開了，顧莫傑提著一個文件夾走出來。兩人在狹窄地走廊上相遇，幾乎沒法錯身，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吸噴出的氣流。

“有些東西給你看，可以到你那裡坐坐麼？或者我艙裡也行。”

“來我這裡吧。”寶兒扭過頭，臉色緋紅地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隔間，心怦怦地直跳，祈禱走廊裡的簾幕剛纔有拉好，不會被後面艙位的工作人員看到。

頭等艙的隔間比較低矮，只有一張大牀和一個小書桌前的椅子、一個幕牆電視。寶兒把椅子讓給顧莫傑坐，自己只能坐在牀上。

“這幾天去哪兒了？我還以爲(wèi)你會……結(jié)果就演唱會纔出現(xiàn)。”寶兒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像普通朋友，可是女生畢竟是感情動物，那一絲絲癡怨又哪裡能徹底抑制得住。

“聽說你要去美國發(fā)展，所以臨時辦了點事情咯。”顧莫傑一邊說，一邊劃拉開手上的文件夾，把幾份文書分別攤放在寶兒面前，“把這幾個東西簽了吧，就算是你問我借的。”

寶兒並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或許是跟顧莫傑交往得多了之後，驚訝就不夠用了吧。她只是安靜地把文件細(xì)細(xì)地看完。

“你借我3億人民幣、爲(wèi)期五年。然後你就自作主張吧這3億買成了s-m公司的股票？”

“我只是不想用金錢侮辱你，畢竟我們是朋友麼。我給周潔倫的傑威爾音樂公司投資額也是3億人民幣——我不希望原創(chuàng)的種子被金錢逼得低頭。今年少女時代有大火的趨勢，我想s-m公司未來幾年市值一定會明顯上升的，說不定還有上市的機會，到時候如果你自己沒賺夠還我的錢，就在股市上賣掉其中一部分股票好了。”

如今的s-m公司，市值還不到20億人民幣，顧莫傑拿了3億，用寶兒的授權(quán)名義緊急溢價收購了14%的s-m股份。

原本寶兒因爲(wèi)對公司有功，這七年拼殺下來也有得到過公司理事會分配的0.7%股權(quán)，也算是公司140餘名規(guī)模以上理事之一。現(xiàn)在又多了14%的股權(quán)，一躍就到了公司排名第4位的大股東了（理事長李秀滿有29%左右的股權(quán)）

寶兒的睫毛忽閃著顫動了幾下：“你覺得我會需要這些股票？”

顧莫傑拍了拍寶兒的肩膀：“去美國，不比你在日韓。你家裡那點勢力，那點錢財，在日韓或許可以罩住你。但是到了美國……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害。如果可以用錢解決的事情，那就絕對不要用自己的尊嚴(yán)，聽懂了麼？”

寶兒悽然一笑：“我可以理解爲(wèi)，你怕我到美國之後太艱苦，熬不出頭，就去讓人潛規(guī)則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相信你的人品。我只是……唉。”顧莫傑撓撓頭，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個問題，“這麼說吧，哪怕想潛規(guī)則你的那個人就是我自己，我內(nèi)心依然希望你會拒絕。”

“謝謝歐巴。”寶兒乖巧地低下頭，在借款和股權(quán)文書上都簽下了字，“那我就不留你多聊天了——本來我想，這十幾個小時可以和你一起靜靜地躺著聊天，放鬆，問心無味，直到我們在洛杉磯降落的那一刻。但是既然剛剛問你借了3億，再留你倒顯得我諂媚了。你這就回自己屋吧。”

寶兒說著，穿著牛仔在牀上打了半個滾，把臉朝向舷側(cè)，只留給顧莫傑一個瀟灑的背影。

“好，那我回去了。”顧莫傑從書桌前站起身，貓著腰離開，機頭部的隔艙，高度實在是太低了，1米8以上的人根本站不直腰。

開門的時候，顧莫傑心中一動，最後問了寶兒一個一直埋在心底的疑問：“爲(wèi)什麼這麼大熱天的你還穿牛仔褲？”

“腿粗腿短沒自信！不行啊！”寶兒拿過枕頭，如同鴕鳥一樣罩在頭上，歇斯底里地撒嬌，“誰讓我沒人疼沒人愛，10歲就開始每天練舞練到趴，腿都長不長了。醫(yī)生說都是大腿肌肉發(fā)育太早的問題。”

“……”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顧莫傑一陣心慌，總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讓他不敢褻瀆的氣息，趕緊退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