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樓和保和窯,一個在西城區以南,一個在西城區以北,分別坐落於西城區中相反的地方,而這兩處地方給人的感覺,亦是截然相反。
春香樓是西城區最大的銷金窟,是醉生夢死之地,花團錦簇,烈火烹油。
而保和窯,則是西城區最爲死寂的地方——終年不熄的爐火,刺鼻的煙氣繚繞著,便如同是永遠都無法驅散的陰霾一般。
再加上無數的被磨滅了意志和理智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工人,常人便是在此間待得久了,都會被這死寂的悽慘所影響,整個人都變得陰沉絕望。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地方就是西城區的禁地,當然,不僅僅是西城區,北城區,同樣也將這地方當成禁地,不管是那些巡邏的捕快,亦或是其他的幫派分子或者平民們,不到萬不得已,便絕對不會靠近這地方。
——西城區將這裡當成北城區的管轄,而北城區也將這裡當成西城區的管轄,是以這地方,其實是一個三不管地帶,其間的秩序,徹徹底底被屠氏所掌控。
這裡,就是屠氏掌控下的城中之城!
在保和窯的最前面,是一個高大的牌坊。
牌坊下面此時正擺著兩張酒桌,守門的屠氏護衛,正伺候著護衛頭領在大吃大喝。
那看起來身形臃腫如同一個球,行動不便,但實際上,誰若是膽敢小看他的話,必然是要被龐大無比的力量給生生錘殺的。
其本名爲方鎖,而後立下大功,得了屠氏賜下金蟾身,於是就改名爲屠方鎖。
金蟾身既是內煉之法,同時也是橫練之術,在修行的時候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元,在沒有足夠藥物供給的情況下,屠方鎖就只能選擇大量的進食,以保證自己在修行金蟾身的時候能夠有足夠的精元供應。
故此在這保和窯中,屠方鎖雖然是護衛頭領,但實際上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吃!
從早上吃到晚上,從夜裡吃到天明。
而在他吃東西的時候,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養狗’!
這‘狗’,並不是真的‘狗’,而是保和窯中的那些爐工。
桌子上,屠方鎖捏著一隻肥大的鵝腿,張嘴一捋,那鵝腿便只剩下了光禿禿的骨頭,然後屠方鎖順手將骨頭扔到旁邊。
被鎖鏈套住的七八條‘狗’,立刻便是爬了過來,在屠方鎖的腳邊廝打起來,爭搶那一條骨頭。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看著這一幕,屠方鎖不由得便是哈哈大笑著,又扯了一塊肉下來扔到地上,再往地上倒一杯酒,於是那幾條‘狗’頓時就廝打得更加劇烈起來,一邊廝打,一邊舔舐著地上的酒液,甚至還有狗叫的聲音從他們當中響起來。
片刻,屠方鎖吃飽喝足,打了個嗝,而旁邊的那七八條‘狗’之間的廝打也有了勝負,其中的一個頭皮血流,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身上滿是用牙齒咬出來的傷口。
“拖下去祭窯吧。”
屠方鎖說著,頓了一頓之後,他又繼續道。
“吩咐下去,下次那些臭乞丐再過來的時候,讓他們帶兩個女人過來。”
“屠爺,這事兒怕是不太好辦。”旁邊伺候的護衛小心翼翼的道,不等屠方鎖發火,就立刻出聲解釋起來。
“屠爺,今天一大早的時候,那姓白的就帶了黑皮狗們去清剿金夢坨,那些臭乞丐們自顧不暇,哪裡還有空往我們這邊送人。”
“哈?那些黑皮狗換了頭領,居然敢呲牙了嗎?我就說這些天那些臭乞丐們送的人怎麼沒以前那麼多了。”屠方鎖不屑的冷笑起來,“明天你去他們狗窩走一趟,叫他們把那些臭乞丐都放出來,再警告他們,他們鬧歸鬧,但若是影響到了我們屠氏,那可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沒有那些臭乞丐,難道還要我們屠氏親自去捉人嗎?”
“是。”那些護衛們也都是嘻嘻哈哈的,全然沒將捕快班房當一回事。
畢竟,他們都是‘屠氏’的人!
突然間,駿馬的嘶鳴聲響起將這保和窯附近的死寂給踏得粉碎。
“何必要等明天,警告我,你們現在就可以!”
那些護衛們都循聲望過去,便見得一騎踏風而來。
烈馬鬃毛飄揚似火,馬背上揹負長弓,腰攜雙刀,黑衣上的嘯月犬迎風而動,尖銳的獠牙似乎是要將夜幕都撕開一般。
烈馬尚未靠前,衆人便似乎是感覺到了那迎面而來的灼灼熱意。
“白彥!”屠方鎖緩緩的吐出兩個字——烈馬近前,他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烈馬,分明就只是一匹氣血乾枯的老馬而已。
而他方纔所看到的那鬃毛如火的感覺,分明就是來自於白彥,而不是來自於這老馬。
“這氣血!”屠方鎖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肥肉都在跳個不停。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蓬勃氣血,學習金蟾身的時候,他見過屠氏的那些少爺公子們,那些從小就開始打熬筋骨,一到了年歲就開始修行的世家公子,他們身上的氣血已經是令屠方鎖高山仰止,但在屠方鎖的感知當中,就算是那些世家公子,他們身上的氣血和白彥相比,也完全沒有可比之處。
“唏律律……”
白彥放鬆繮繩,老馬沿著長街緩緩而行。
居高臨下之下,只一眼,他就將保和窯道路上的那些行屍走肉,以及那些‘惡犬’,都看了個一乾二淨。
洶涌無比的怒火在他的心間涌動。
但越是憤怒,他的心緒,卻是越發的平靜,越發的冰冷。
帶著他一身的黑衣,就如同是三天寒天提前到來了一般,獵獵的寒風順著老馬緩慢的提升在這長街上吹拂起來,似乎是要將人身上的氣血,都給徹底的吹散一般。
“怎麼可能!”屠方鎖嚥了口唾沫,雙手用力的一抖,束縛著那些‘惡犬’的鎖鏈便是一根一根的收攏回來,纏到屠方鎖的身上,就如同是一身堅硬無比的鎧甲一般。
兵刃染血,方有殺氣,屠方鎖以人爲犬,其他人的都當他秉性殘暴,以此爲樂,但實際上,屠方鎖卻是在用這些‘惡犬’的性命來磨礪自己兵刃上殺伐之氣,使得自己手中的鐵索有著更強大的威能。
這一條條的鎖鏈,就是屠方鎖的獨門秘技,也是他最大的底牌——二流級別的武學,八方縛身鎖。
這武學乃是屠氏的珍藏之一,攻守兼備,在所有的二流武學當中,也屬頂尖。
進取之時,條條鎖鏈連環之下,沒有一處不能奪人性命,守禦之際,所有的鎖鏈纏繞於他的身上,形成一件堅硬無比的甲衣,尋常兵刃落在其上,可謂是不痛不癢——但只要被他窺準機會,鎖鏈一抖,立刻就能反守爲攻。
自從學得這八方縛身鎖以來,屠方鎖也只用過這武學三次而已,最近的一次,是他用這八方縛身鎖,從一位真氣武者的手下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