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馬便是罷了兵,一個收起了點鋼槍,一個歸鞘了青鋒劍,一同變化了人形,落下雲頭,鑽入到了城中綠瓦勾欄間,上了個二樓靠窗的雅座,打發走了那些紅塵脂粉,讓廚子趕緊布了一桌子素齋。
且說席面上妥,卻是張誠首先開了口:“方纔聽的胡公子似是爲那前些時日陳家莊之事而來?”
張誠先前不知道,只是心中影影綽綽有猜測,反正輸人不輸陣,糊里糊塗的罵了一通,同樣這胡公子也是。
他喝了一口素酒,氣沖沖道:“道長怎個不曉事!你前些時日打殺的乃是我的二叔,我聽了那燒成白地的灘塗小妖說了這事,當即氣的一佛出竅,二佛昇天,那管得了什麼,只爲本家討個說法。”
“此事貧道卻是不知那陳家莊中的狐貍乃是你族的旁系,可是你月前言道這出馬仙只是保家出馬,家家戶戶各自供奉各自便是,小可卻是沒有聽說這城中供奉那家的黃白柳灰鬍那一家,只聽的那城外山頭上有三個虎妖作祟。”
說著張誠一拍手,“這摟草打兔子,連帶的就給收拾了。”
這邊的胡公子聽了之後,更是生氣。
“我那二叔也是個不曉事,年前做了糊塗事被家中發配此地修身養性,沒想到豬油蒙心和那凡人勾勾搭搭,視此城爲禁臠,嘗聞其他四家多有抱怨,宴罷送走灰兄,我便來此整治二叔,只叫拿他父子回家發落,沒承想——”
說著,胡公子便又是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酒水,不說話,想來是心中難受,張誠自然心中有些慚愧。
當日那見那陳家莊上頭有紅塵氣夾在這不正的妖氣混雜,只道是狼狽爲奸,哪管得了什麼古怪不古怪,罪容誅不容誅,上了戰陣,殺紅了眼,咔嚓嚓便是給殺了個精光。
所以想到此地,卻是原是自己進退失據,也有三分錯,又想到當日繳獲,尤以倆卷經典最重。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既然是個不該死的,那自己便不該侵吞,當即便從袖中掏出經典,往桌子上一擱。
“此事卻是貧道有過錯,其它不說,遺物自當歸還。”
胡公子一看卻是沒接手,“不過尋常倆卷經書,道長自己留著便是,莫談這敗興之話,他等死有餘辜,”他一甩袖,“卻說道長你又爲何來到此處?”
“貧道久居北地,不曉這天下大事,自從當日聽了公子的話,頓時便是茅塞頓開,只覺得自己應該出來遊歷紅塵一番,沒想到這第一次卻是來到了這乾陽城。”把經卷收進了袖筒中的張誠,開始細細把這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
而此時胡公子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導致自己二叔命喪的,乃是當日自己席上一言,讓張誠動了入凡塵的心,只得說是時也命也,當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哎,也罷,其飼虎爲患,業力高漲,要是在那西牛賀洲,怕是早有大神通的收走了,卻沒有想到在此也逃不過那天地輪迴,報應不爽。”說著他便擺了擺手,“道長不必愧疚,不知者不罪,我出馬仙非是那尋常吃人修煉的妖精。”
言罷,二人一笑泯恩仇,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誠對於胡公子的人情世故之練達而敬佩,同樣胡公子也對張誠的直言不韙品性所折服,二人自然是互引爲至交,根據長幼序齒,張誠爲兄,胡俊賢爲弟,互相稱謂。
且說胡公子喝完酒準備就此回去,不過他卻是突然提議道:“兄長此間事了,卻是準備之後去那裡?”
張誠立即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自然是去那傲來國花果山不提。”
胡公子聽完之後立馬便是恍然,“那卻是個大劫將起地方,兄長是要去搏上一搏機緣?”
“正是。”
“這卻說是巧了,我族在那西牛賀洲過了西樑女國之西確有族人百十,那裡有個積雷山摩雲洞,洞主是我的姥舅,號稱‘萬歲狐王’,百萬傢俬,只有一女喚作‘玉面公主’,前年招了個上門女婿,號稱‘大力王’,是個牛魔,爲人仗義頗有本事,此次也被打發來這東洲搏運,如若要上那花果山,你與這牛魔同爲我胡家故舊,一起去了也有個照應不是?”胡公子立馬說到。
一聽大力牛魔王的名號,張誠立刻心中就是一喜,無論這傢伙是真仗義還是假仁義,卻是可以說在猴子被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期間並沒有荒廢武藝,反而是實力大漲,在火焰山一劫中其變做法相天地爭鬥,是四大金剛、六丁六甲、護教伽藍、托塔天王、三壇海會大神、巨靈神將並八戒、悟空、土地、陰兵合力擒住的。
這麼一個有勇力的大妖,無論如何攀上情分,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張誠立馬起身作揖道:“貧道癡長託大,我說賢弟,此次本是某有過錯,沒想到反而要再厚著麪皮又欠下一樁人情了。”
“兄長快快請起,何故作小女兒態?”胡公子立馬起身便是一託,“若此事能成,即便要謝,卻是要先謝我那姥舅。”
“自當如此,自當的。”
張誠信誓旦旦道。
他是知道那萬歲狐王仙逝後所託非人,這老牛花言巧語三心二意不說,反而是害的玉面公主被那豬八戒一耙築死,他是個一飯之德必償的人。
哪怕是日後會有刀兵之禍,也不能夠讓玉面公主毀傷嘍。
不過公子卻是全把這當成客套話,他又沒有前後眼,所以沒有太過當真,見此頭事了,當即便是又是喝了三杯酒,然後又是問道:“兄長此次是要繼續遊歷一番?”
“卻是如此。”
“小弟我此番瞭解陳家莊之事,卻是要回族中稟報,不能和兄長相伴,此處卻是有倆件物件給兄長。”
說著胡公子從袖口中掏出了一件令牌樣子的東西,一張請柬,遞到了張誠手中。
“這北地人情複雜,勢力盤根錯節,我胡家爲五家之首,這令牌乃是如我在面,那尋常的牛鬼蛇神,必然不敢阻攔兄長。”
張誠將沉甸甸的黑檀木的令牌接入手中,左右翻看了倆下,便是又拿著手中請柬問道:“賢弟,此物什又是作甚的?”
“此物乃是芙蓉城的帖子,那處是東洲的鬼仙去處,每年無情坊七郎子的內室回芙蓉城孃家省親,每年那時節卻都是各界散修妖仙的集會日子,我胡家也去慶賀,到時候此物自是帶兄長前往,正好撞這個機會將大力王引薦一番。”
“好,好,卻是賢弟費心了。”
“何勞之有?”
說罷,胡公子便要離去,而張誠也不挽留,一直將其送出十里長亭之外,敬酒三杯,見著其架起一陣風逍遙而去自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