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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男子、女子、小童

桌子應該是有油污的,即便擦也是不能完全擦乾淨的,而且這小童的衣服看起來很髒,可作業本卻是很白,沒有沾染一點污垢,看得出小童很在意。筆不是唐朝人用的毛筆,而像一條小木棍一樣的東西,字也是初學者寫的一樣,歪歪扭扭,勉勉強強能看出來是個方塊字,至於寫的是什麼,羅寧就不清楚了。現代社會用的是簡體字,修真界的文字卻是古體字,差別很大,只能根據意象依稀辨認出幾個字。

“小子,你寫到的是什麼啊?”羅寧來到現代社會也有幾天了,況且他還是修真者,靈魂境界本就遠高於世俗之人,雖然還有些彆扭,現在已然能夠習慣現代人的說話方式了。

小童頭都沒有擡起來,用那肥肥的手指指著作業上的字卻又不碰到作業本,說道:“這個是老師佈置的作業,叫,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裡-目”小童一邊回答一邊還繼續寫,讀出來就變成一個字一個字的唸了。

羅寧知道,應該是一個叫王之渙的詩人寫的,後面還有一句是“更上一層樓”,在這千百年後居然還能夠再聽到唐朝的詩章,對他來說的確是一種欣慰,異鄉異客,還能有家鄉的溫暖,怎能讓他不喜不自勝?

“小子,你現在讀什麼課業了?”羅寧繼續問道。

“什麼什麼課業啊?!”小童放下了筆毫不客氣的說道,他很生氣,自己在好好的寫作業,突然來了個陌生人不斷的騷擾自己使自己無法用心的寫作業,直到剛纔才把最後一句寫完,而且這字,都寫成這樣子了,都要分家了,明天上課肯定要被老師罵了。都是這個人害的,還問自己這是什麼,我都知道是什麼,難道你不知道麼,還虧你是大人,小童心裡止不住的埋怨羅寧。

這下羅寧不知道怎麼問了,唐朝有十歲以下的人童子考一經之說,難道一千兩百年後還會是這樣麼?

“我弟弟讀四年級了。”陳曉詩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她在這邊擺了個麪攤,來來往往顧客都是些熟人,看見弟弟在寫作業也通常會看一下,興趣來了也會考考他,可是眼前這人自己怕是不認識吧?看那人的一副沒有絲毫陌生人拘謹的樣子,她也不敢確定。

“哦,四年級啊!”羅寧打著囫圇應和道,他本就是突然覺得這小童很有意思,才走了過來看看的,此刻人家家人都過來了,自己是不好再打攪了。

正要離去卻又被那姑娘叫住了:“先生是要吃麪嗎?”

“吃麪?”羅寧怔了一下,雖說不到金丹期依舊離不開這些五穀雜糧,可羅寧早就成就了元嬰,只是因爲傷勢修爲退到了先天而已,吃飯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名詞。凡人吃食以補充體能,即便吃食的時候還是吃食以外的其它時間,都在在消耗體能,分分秒秒都是。修煉者耗費的是自身真氣、真元,時時刻刻同樣如此。以此時他吸納天地元氣的速度,吸收和消耗纔剛剛持平而已。他都一千多年沒吃東西了。就是之前在王家他也沒有進過食,當然王鐵山也沒吃東西,後天頂峰的修爲餓上個五六七天不成問題。

“好啊,就來碗陽春麪吧。”羅寧點了點頭,片刻又補充道:“不過我沒有錢。”

看著羅寧,一身的布衣裝扮,雖然是和古代的服裝有些相似,卻的的確確是純布料的,再看他背上背的東西,黑一塊白一塊的,不會是從垃圾場裡撿出來的吧,看來這人也是不容易。再想到自己姐弟兩人在這城市舉目無親的孤單求生,陳曉詩立馬心軟了,不就是一碗麪嘛,看他剛剛對弟弟的模樣,也不像是壞人,就當我請他吃好了。

陳曉詩笑著道:“我請你吃吧,不過我這可沒有陽春麪。”

“那隨便來一碗吧,你拿手的就好。”羅寧有些不好意思了,無論在修真界還是之前在唐朝世俗遊歷的二十年,他都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剛纔順著這姑娘的話,他也就這麼一說,卻沒想到還真不要他錢了。

羅寧挨著小童旁邊坐下,繼續看著他,本想伸手去拿桌上那本教科書,卻是被小童先下手了,並且鼓著笑臉惡狠狠的說:“不要打我姐姐主意,不然,哼!”

一陣啞然,羅寧看著小童尷尬的用手撓撓額頭,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強悍啊,這才十歲左右吧,居然能說出這麼天真的話,自己就真那麼像登徒子麼?

片刻陳曉詩就已經把面端上來了:“涼拌粉,這個天氣吃最好,很多顧客來這都喜歡吃這個。”

涼拌粉一入口羅寧就覺得好吃了,不是做技藝有多高,而是羅寧已經有一千多年沒有吃過這世俗的食物了,突然之間吃到這麼有味道的東西,就感覺是十足美味一樣,比記憶中那些修真界的美食都好上一百遍不止。

看他吃,又琢磨起剛剛說話的方式,居然開口直接稱呼人小子,真是沒有禮貌。看著羅寧風捲殘雲的速度,陳曉詩一看卻又心有感觸起來,吃得這麼急,一看就是幾天沒吃東西了,也是一個落魄人啊。想著便又去朝麪攤走去。

正當羅寧吃完最後一根粉條的時候,另外一碗涼拌粉去已擺在了面前,量比之前的那份還多,此外還多了一杯茶水。羅寧擡頭看去,只見那姑娘對這自己善意的微笑,示意自己繼續吃。

羅寧這回吃得慢了一點,可在他吃完第二碗的時候又有一碗擺到面前了,這第三碗比第一碗的要少很多,只有一半。羅寧吃第三碗的時候那速度就絕對的慢了下來,一根根粉條慢慢的吸入嘴中,吃完一根還要停頓一會回味一下,他不是在吃,而是在享受。同時心思也飛了起來。

那姑娘第一次叫自己吃麪應該只是一種掌櫃對顧客的一種慣性招呼,在她聽到自己沒錢時停頓了一下就能夠看出來。而之後卻真的做麪條給自己吃,不難看出她沒有那種商人之爲逐利的本質。而在吃完一碗又送上第二碗的時候,就能夠看出她內心的善良;特別是同時送上來的茶水和第三碗只有半份的量,覺得自己沒有吃飽送上第三碗,又害怕自己吃太多不舒服只弄了半份,足以看出這姑娘的細心和認真,不是隨便的對付別人。

最讓羅寧感到舒暢的是姑娘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有的只是善意,全是善意。

與其說羅寧是在吃麪,還不如說他是在享受這美妙的感覺,來自一個女子的感覺。

羅寧終於吃完了,喝了茶水又擦乾淨了嘴巴,看向那姑娘,“這面很好吃。”

陳曉詩本想說什麼“也不是了”、“還行吧”或者像“顧客們都說還可以”什麼的,可在這男子的注視下,她竟覺得自己不爭氣的低下了頭,到口的話最後也只說出一個“嗯”

“下回我還能來吃嗎?”羅寧又說道,他也有些不清楚自己怎麼突然就會想說這句話。

陳曉詩卻覺得有股異樣的感覺在心裡蔓延,讓她此刻的心情有點驚心,有點害怕,有點莫名其妙,還有點喜歡。

剛想回答弟弟陳建卻不幹了,插到兩人中間對著羅寧說道:“喂,你這三碗都還沒有給錢了,你明天還想來吃啊!”

羅寧和陳曉詩兩人先是一愣,接著是相視一眼都哈哈笑了起來,陳曉詩沒有再說話繼續走到麪攤上準備麪食,而羅寧卻是坐在一個桌旁靜靜地看著陳曉詩,順便也看看那個小童。

他本是對小童做功課有些興趣,此刻卻已全部轉移到他姐姐身上了。

那種感覺是羅寧之前都不曾有過的,很奇妙,讓他想要迫不及待的去抓住,卻又怕嚇走它而不敢,可只要一回味就感覺全身酥麻,想擺脫卻又捨不得放下。

此時還是下午五點左右,下班的人越來越多,小攤上幾個桌子一下就坐滿了,羅寧只好走到樹下。感受著羅寧傳過來的視線,陳曉詩也會不時的看過去一眼,卻是每次都被嚇得心驚臉紅。

日久生情,書上都這麼說;第一次相見也能產生莫名情愫。

只有那個小胖子一臉惡相的看著羅寧,卻被後者完全給無視掉了。

直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人才開始少了,這時候陳曉詩也準備收攤了,羅寧見了立刻走上上去幫忙,陳曉詩也沒有出聲拒絕。

期間兩人難免手碰到手,肩膀撞上肩膀什麼的,卻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有小胖子在一旁一會說著月亮一會說著老師,一會說著樹葉一會說著同學。

陳曉詩住的地方是在屬於城中村,從她擺攤的地方到出租屋有兩三裡的路程,一路上兩人都是無話,默默的走著,兩人本就對於對方一點都不瞭解,只是互相產生了莫名的好感和信任,也正是這莫名的好感和信任,讓得陳曉詩沒有開口拒絕眼前男子的一路陪伴,也正是這莫名的好感和信任,讓得羅寧沒有如閒雲看雨一般瀟灑離去。

到了樓底下,纔打破了沉默:“我叫羅寧。”

陳曉詩卻噗嗤一下笑了,伸出手大方的說道:“我叫陳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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